記得那是在鄉下教書的時節,學校的瓦屋殘破得再也經不住風和雨。我和妻不得已在村邊租住了兩間無人居住的房子,我們雖不高貴,但命卻還是要保全的。新居旁近田野,倒也清靜。不足之處是旁邊正是全村的垃圾堆,蒼蠅、蚊子自不待言,單是滿地亂竄的老鼠就令我和妻苦惱不已。因為它們和我的家人往往同居一室,共進一鍋飯,雖則是偷竊我微薄的收穫,卻並不膽小「是」鼠。它們雖沒有官倉鼠那樣大如鬥,但對於我的呵斥卻往往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情急之下,我和妻決議買貓,但又捨不得二十元錢,於是乎,貓的問題始終如中東談判一樣未能解決。
鄉下教書
時間從春華到了秋實,又到了霏霏的雪花,我終於從同事那裡免費抱養了一隻小貓。她只有兩寸多長,很瘦的樣子,或許同事和我一樣清貧,養不起壯貓;許是她姊妹太多的緣故,總之,他瘦得可憐,小得出奇。開始的時候,妻還是很高興的,為我省了二十元錢著實褒獎了我一番,還給她抓跳蚤。可是過了一天發現,她身上的跳蚤實在是多得出奇,抓是抓不盡的。於是妻又出新招,用農藥水給她「沐浴」,跳蚤未洗乾淨,但我們的貓卻為此而口吐白沫,於初冬的寒風中顫慄。直到晚上,我們以為她難逃劫數,就把她放在火爐邊各自睡去。沒想到第二天,我們在「喵喵」的叫聲中醒來,在我們的床邊依偎著一個潔白、膽怯的小傢伙,看樣子是餓啦。妻和女兒樂著拿饅頭去喂,她竟吃了起來。以後她便成了我們家的一員,成了女兒的好朋友。
小貓
後來,我們逐漸發現了問題。其一,開始的時候,一兩聲「喵喵」尚可嚇走群鼠,但卻慢慢失去了威力。作為貓,她犯了最不能令人容忍的錯誤,那就是她不會抓老鼠。但反過來說,出洞的老鼠們大多比她高一頭,大數倍,它的無功也就有情可原了。她的第二個錯誤是挑食。平時只道她食量小,一次妻偶然打開衣箱倒出十幾個未睜眼的小鼠仔,被小貓全吃光了,在那後她竟倆天沒吃食。「素食」主義的我們忘了貓是雜食動物,光吃剩饅頭渣是不行的。在那以後,我便不時地給小貓買點廉價的豬肝,但在妻的一再抗議下逐漸地便停止了。妻的理由很充足,腳下無立足之地,頭上無片瓦蓋頂,老婆孩子常年不見葷腥,何以用肉養貓!
貓和老鼠
沒了肉食以後,小貓的食量愈來愈小,到後來以至於數日不進食,只喝些水,或是到垃圾堆上去啃食它人遺棄的雞骨頭之類;再後來,小貓終於病了,終日嚎叫。我實不忍心,一天瞞著妻我又去買了豬肝,看她嚎叫著奔上前去,我好高興,以為她會頃刻間吃光的。但,她只是咬了兩下,就無奈地扭回頭,用無奈而悽慘的眼光望著我。我這才意識到:貓病了。和妻談到為貓求醫的事,妻堅決反對。在以後的幾天裡,貓更加悽慘的嚎叫不絕於耳。以至於第五天晚上,我不得不狠心地將其關在門外,怕她痛苦極了會傷到女兒。那天夜裡,我數次被她痛苦的叫聲驚醒,聽到她用爪抓門的「嚓嚓」聲。但我終究沒有給她開門,怕看到她病痛難耐的慘相,怕她會撲上來咬我!
病貓
天,終於亮了。我們已聽不到她的叫聲。妻和女兒跑到外面去看漫天的飛雪。我卻在找我的貓。她靜靜的躺在她的小紙箱裡,不象我們想像的那樣橫屍門邊,也不是四爪猙獰,她象是睡著了一般,是那樣的安詳、恬靜。
雪,依然在下。我默默地用棉氈把她裹好,莫讓寒風吹僵了她;又用塑膠袋裹了又裹,別讓那狗們嗅出。風雪中,我用雙手在皚皚大地上為她掘出了一個小小墓穴,把她埋得很深,很深,我的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巨鼠
一隻尚未長成可以擒鼠的貓就這樣無醫而終,是否有戰事未捷身先死的遺恨?一隻在碩鼠間無所作為的小貓如此慘死,是貓的過失?抑或是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