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一老中醫,在外鎮的一家醫院工作。可能因為舅舅是地主家庭出身的緣故,他性格孤僻,一生沒交一個知心朋友。
眼下我也五十多歲,與舅舅見面的次數為數不多。見面時舅舅只是讓吃讓喝,其他的不聞不問,顯得非常拘束。父親在世時,我們家連續幾年遭遇不幸。那年我只有七八歲,忙罷時期,舅舅不知有什事來我們家,與父母說了幾句話,喝了一杯水就走了。
外公死得早,只有舅舅和母親兩個孩子。外婆含莘茹苦把他們拉扯大。舅舅跟一位老先生學中醫,最後走上了醫學崗位。
我的父親在我十七歲時因病離開了人世,母親和我相依為命,耕種著十多畝責任田。母親一雙小腳,既幹地裡活又幹家務活。每年夏忙我們家小麥都收完在全村人的後面。母親拿一小板凳坐在在地裡割麥,我用獨輪車往場院拉。月亮高掛,母親仍在地裡割著麥子。白天碾場,晚上趁風揚場,沒黑沒夜,母親幾乎從不睡覺。
夏收結束,炎陽炙烤著大地,母親手握鋤頭在驕陽下揮汗如雨地鋤著秋苗,為我們家母親流血流汗忙碌了一生。舅舅家離我們家也並不遠,父親去逝後他從未過問過我們,也沒來過我家一次。
有一年我在舅舅所在鎮的中學讀書,舅舅所在醫院與我們學校緊鄰。學校離我們家較遠,一個禮拜才能回家一趟。秋末的一個星期二,氣溫突降,我因少穿衣服感覺特冷,於是自做主張,去舅舅那借點錢買件毛衣,舅舅直接告訴我,他手頭沒錢,我悻悻地離開了。最後從班主任那借了點錢買了毛衣。
母親東跑西走央求人家給我說下了婚事。結婚那天,舅母一個人走了十多裡路在集市上買下禮物要來我家,舅舅就是不讓她來,舅母一人偷偷跑來,放下禮物,一頓飯沒吃就回去了。
父親去逝那天,我叮矚鄰居前去舅舅家報喪,可父親喪事自始至終,不見舅舅家一個人。
母親病重期間,我抱著很大勇氣前往舅家,舅舅早已退休在家,對於我的到來,他只淡淡地說,有病治嗎。我把母親的病情說給舅舅,讓他給開藥方,我拿到藥店去買。第二次,第三次去舅舅家讓他調換藥方,最終沒能挽回母親的生命。母親臨終始終沒見舅舅一面。
過了幾年,舅舅八十六歲身患重病,表哥打來電話告知,我和妻子撇下忙活前去探望,舅舅已經病入膏肓,站在舅舅床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這可能是親情使然吧。
舅舅在我看他的第二天就去逝了。送葬的那天農活忙,正在割麥,我沒有去。
母親在世時我曾不止一次地詢問母親,舅舅為啥對我們那樣生疏,母親總是告訴我:你舅就是那樣的人。舅舅走了,在我的心目中,他永遠是那樣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