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微小說：乞丐

作者: 懿徵

「你怎麼又來了？」

我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月已經來了第七回的他，模樣倒是已經深深的印進了我的腦海之中，每回來，他都要讓我給他講上一個故事。

但是，我對此，倒也是樂此不疲。

「軒主，今天有沒有什麼新的故事？」男人問道。

我照舊為他端上了一杯咖啡，然後從書架中隨便抽出了一本書，輕輕地在封面上敲了兩下。

「今天，我給你講一個乞丐的故事吧。」

……

有人說，乞丐是皇室後裔。

可是這般模樣，卻怎麼也看不出半分貴氣。

身上衣物不過是破布纏了兩圈而已，即使如此，其上竟然還有幾個沒補的破洞，邋遢的頭髮仿佛鳥窩一般潦草，右手中不知是從何處偷來的雞腿，而左手提著一酒葫蘆，滿嘴油膩，也不顧衣袖汙穢，抹了一下嘴，算是擦了一下。

「喲乞丐，又去偷胖子家的雞腿了吧。」

「看這樣子，是不是又讓胖子家的大黃狗追了兩條街吧。」

街邊賣菜的瘦子看著乞丐這般模樣忍不住嘲笑，甚至還從一旁撿起一根爛掉的菜葉子朝著乞丐扔了過去，乞丐也不閃，任由一根又一根的菜葉砸到自己的身上，卻將右手中那根雞腿緊緊地護在懷中，生怕掉在地上。

人們的樂子，大概就是每天傍晚欺負一會兒乞丐吧。

沒有人知道乞丐究竟棲身於何處，但是，每到傍晚時分，乞丐的身影總是會出現在這條街上，手裡或許是剛抓的小動物，也或許是好吃的，對他來說，都是極為珍貴的東西。

他在等，他在等一個人的出現。

每天都是如此。

「死瘦子！又是你欺負阿灝！」

遠處，一道倩影急匆匆的朝著賣菜的瘦子跑去，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瘦子見狀，扔下自己的菜攤子，撒腿就跑。

這女人的厲害他可是領教過一回，那一次，他被她揪著耳朵硬生生的拖出去了十米之遠，那般疼痛，他可不想再嘗試第二回。

哪怕是自己的菜攤子不要，畢竟，人命要緊。

「你，你來啦。」

「給你。」

乞丐憨憨的笑著，手中雞腿遞給了面前的女孩兒。

這雞腿，對他來說，應該是全身上下所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吧。

乞丐看著雞腿，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這一幕，全都被女孩看在眼中。

「你餓了吧？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女孩接過乞丐的雞腿，也不管乞丐那髒乎乎的雙手，當著乞丐的面對著雞腿就是大大一口，像是很久沒有吃到過這樣的美味一樣。

「我，我不餓，只要你開心就好啦。」乞丐嘿嘿笑著，髒兮兮的手撓了撓自己雜亂的頭髮，整的滿頭都是黑漆漆的油漬。

女孩，是堂堂林家大小姐，而他，只是一個乞丐。

有人說，乞丐的腦袋是因為救這位林家大小姐的時候摔傻的。

可是，這件事也沒有辦法證實。

只知道，女孩總是對乞丐格外的照顧。

乞丐總是天真的以為，他的生活會一直有著女孩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女孩站在她的面前，親口告訴他。

「我要走了，父親，要帶我搬去邊關燕城了。」

「你這次，不帶著我一起走了嘛？」

乞丐傻傻的笑著，似乎並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往日的女孩，無論去哪裡都是會帶著乞丐一起。

只是這一次，她確實無能為力。

他眼睜睜的看著女孩坐上了馬車，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緩緩走去。

乞丐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像每天站在林家大門口等著女孩出來一樣。

只是這次，他能夠感受到，女孩，或許是回不來了。

女孩走了。

乞丐沒有追，手中的雞腿沒有握住，掉在了地上，沾滿了灰塵。

那緊緊握著的右手，滴下來一滴鮮血。

那是，被胖子家大黃狗咬的。

乞丐沒有流淚，他撿起雞腿，對著滿是灰塵的地方，就是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乞丐消失了。

自從女孩走後，乞丐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在街上。

瘦子偶爾會問到身邊的胖子。

「乞丐這兩天去你家偷雞腿了嗎？」

「沒有，我都給他把雞腿放在桌子上了，他也沒有來過。」

……

廟堂之上，一人端坐龍椅之上，衣著龍袍，炯炯目光注視著堂下朝臣，還未言語，忽一奏報傳來。

「報！燕城告急！」

「南梁五萬大軍意欲攻我邊境！」

龍椅之人，抬手之間仿佛氣吞山河，接過太監遞過來的文書，眉宇之間不禁多了幾分愁色，猛地將文書拍在龍案上。

「反了！都反了！」

「趙卿，朕命你，率領五萬大軍支援燕城！即刻啟程！」

「臣遵旨。」

……

燕城外，烽火狼煙起，戰火紛飛，守城軍浴血奮戰卻早已所剩無幾，城內只留鰥寡孤獨，老弱病殘之輩，城破，似乎已成定居。

至於青壯之年，早已所剩無幾，若是以往，徵兵處還是黑壓壓一片人，此時卻已寥寥無幾，看不到任何希望，晚霞的落幕，迎來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城中之人，卻仿佛徹底陷入了黑暗，再也看不到黎明的陽光。

廝殺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女孩躲在門口，用身體死死地抵住房門。

可是，她這弱小的身軀，又怎麼可能是南梁精壯士兵的對手，只是狠狠一腳，房門便被踹開。

整個林家之中，廝殺聲，慘叫聲交雜在一起。

女孩望著面前男人臉上的淫笑，選擇了自盡。

「阿灝，我，等不到你了。」

鮮血，撒在了白色的窗紙上。

林家男女老少，足足上百人，無一倖免，偌大的林家，屍橫遍野。

……

天邊下起了大雨，林家之中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乞丐抱著女孩的屍體放聲大哭，哭的是那麼的悽慘。

「我來晚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當年不應該放你走的！」

乞丐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換上了一身白衣，手持三尺長劍走了出去。

眼神之中的呆傻陡然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抹兇狠的堅毅之色。

三尺長劍揮舞，乞丐獨自一人踏入南梁大軍之中，一人一劍，劍鋒之上，滿是南梁人的鮮血。

「吾有一劍，可斬蒼穹！」

「為她！」

「償命！」

「殺！」

雷聲滾滾，雨越下越大，衝刷著地上的鮮血。

「你，到底是誰！」

「南陳皇室，雲灝！」

「你是，天下第一劍！」

當趙將軍率領五萬大軍抵達燕城之時，偌大的燕城，卻再無半分生機。

只是，林家少了一具屍體。

女孩的屍體。

……

多年之後，有人在雪山之巔看到一位白衣劍客呆呆的站在一座墳墓前，雙眼之中，滿是淚水，右手輕輕地撫摸著墓碑。

「清兒，原來，胖子家的雞腿，真的很好吃。」

說完，劍客將手中長劍插在白雪之中，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久，然後轉身離去。

殊不知，在劍客走後，一道他熟悉的虛幻身影站在墓碑旁，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

「軒主，最後女孩的身影為什麼會出現在墓碑旁？」

我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只是微笑著看著他離去。

他走後，我關上大門，望著身後握著雞腿的女孩，露出了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