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說好是給侯府公子假扮新娘,掀完蓋頭他怎麼想假戲真做

2020-10-14 每天讀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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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白覺得自己老慘了。

母親又給她添了倆弟弟,沒時間再照顧她,父親忙著照顧母親,更沒時間照顧她,於是就讓剛剛卸任的老祭司帶著她在四海八荒溜達溜達,省的她整日作妖。

溜達到南海,小白倒黴撞上渡天劫的小妖,意外挨了頓雷劈。老祭司非但袖手旁觀,反而在雷神劈完離去時,一邊衝他揮手,一邊奉承地大喊:「大仙秋風掃葉,雄姿英發,怎的這就走了?」

雷神眼神不好,錯把小白認成了渡劫的小妖,聞言,大約覺得不再來兩下就對不住這兩句誇獎。於是,這廂小白還沒緩過來勁兒呢,下一瞬,一連串毀天滅地的天雷就朝她腦門正中而來。

託了他的福,小白沒被劈的魂飛魄散,只是散了點修為,掉在凡間大潁境內,成了康盛侯府二公子李靖節的寵物。

聽聞那公子是個紈絝,早過了弱冠之年,卻不好好娶他的妻,非要去參加什麼蛇王大賽。小白作為他收養的唯一一條從天而降的「天蛇」,相比那些花花綠綠的斑點帶子,自然輕易就入了他的眼。

據帖子裡所言,蛇王大賽共有三輪。第一輪是掐架,第二輪是狩獵,第三輪是「心有靈犀」。

所謂心有靈犀,就是得能聽得懂主人的話,並且乖乖地聽從主人的「差遣」。小白乃修習百年的靈蛇,這些對她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她攤上的這個主人,實在殘暴得不像話。整日讓她跟凡蛇掐架、與府裡的黑貓搶活計也就罷了,休息時間也不讓她好過。

但畢竟落水的鳳凰不如雞。老祭司還沒來救她,眼下對她來說,天大地大,大不過李靖節手裡的二兩肉。所以,再怎麼不情願,終究還是跟他回了南苑。

頭幾日,好肉好菜地招待著,小白覺得比在靈王宮還滋潤。然而,小日子並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她就慌了。因為,她發現李靖節這貨就是個深藏不露的登徒子!打著培養默契的幌子,對寵物施流氓之實。

平日裡想方設法地摸她臉,摸她身子,強迫她與他同床共枕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要她跟他洗鴛鴦浴!

小白瞅準了時機,當即從他肩上滑下去。他手速還挺快,她剛溜出一尺,便被他揪住了尾巴。下一瞬,小白身子一輕,撲通一聲便沉進了溫水裡。

2

小白打算逃出登徒子的魔爪。

逃走那夜,老祭司找了過來。小白以為他是來帶她走的,感動得熱淚盈眶。可他居然說左右是溜達,凡界與四海八荒又有什麼區別?何況,「殿下既然肯為了二兩肉折腰,就該有做寵物的覺悟……」

於是拜他所賜,那段日子,得虧她沒少長針眼,蛇王大賽總算打敗英國公世子的小黃,拿了個第一回來。

李靖節與那位常年玩蛇的世子做了賭注,贏了他,他就把西郊的一大塊地賣給他。那裡倚山傍水,有花有柳,一年四季都風景宜人。李靖節體弱氣虛,夙嬰疾病,小白初到此地時,以為他會在這裡建一座大豪宅,方便他修養。

但拿到地契的第二日,他就把它劃分贈人了。

受贈的都是些殘障之人及其家眷。聽他與他們的談話,應是早年跟隨他父親與長兄血戰沙場落下殘疾的將士。李靖節找人給他們建了房子,房子落成那日,小白盤在屋頂上,看著夕陽餘暉下眉眼比山水還醉人的他,忽然覺得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了欽佩的對象。

不過不久,她就被放生了。

野外廣闊,風景多嬌。只一天,她就體會到侯府的好了。她掏了無數個鳥窩,才吞了兩個拇指大的鳥蛋,就這還腹痛了半晌。末了,她覺得自己可能捱不到靈力恢復了,便又折了回去。

李靖節對她的去而又返沒一點意外,似乎早預料她吃不慣外面苦似的,見她回來了,照舊端了盤鮮肉給她。

小白雙眼大方光彩,顧不得感激涕零,噝地一聲便一頭扎進盤子裡。她只顧著吃,吃飽了發現周圍空無一人,這才知道他舊疾又犯了。

以前他犯病,即便是三伏天,身上也會結出霜層。小白怕凍壞自己,從來對他漠不關心,反正第二日又是活蹦亂跳的。如今一時好奇跟過去,見他躺在烈陽巖上,冷熱碰撞水汽蒸騰的模樣,終於曉得他這病竟是這般折磨人。

他雙手抓在平滑的巖面上,指甲險些扎進石層裡,手背的青筋都露出來了,似乎想抓著什麼似的。四下空無一物,小白心下一動,身子遊到他手邊,想借他一用,但很快就後悔了。

他手心仍舊冰一樣冷,手勁兒也實在大,似乎能把她擠扁一般。小白絲毫動彈不得,再疼再難受只好默默忍著,忍著忍著就暈了過去。

後來,她是被燙醒的。

睜眼,發覺周身火紅一片,炙熱無比,想起自己尚在巖床上,忙沿著柱子往下爬。直到摔了個倒插蔥,這才意識到自己已恢復人形,此時正被繩子綁著。

李靖節還沒走,此時正半蹲在她面前,目光冷鷙,極其威嚴:「大膽蛇妖,你變幻模樣潛入我侯府到底是何居心?」

小白被他突如其來的威嚇嚇得一哆嗦,掙了掙繩子,沒掙開,見他橫眉冷眼,惟恐他一時衝動把她交給什么半仙收了,連叫冤都沒有,一股腦把自己名姓、年齡幾何、何方人氏、家中幾口人、家裡幾畝地……一五一十全招了。

最後,拿出她時常用來對付她父親的殺手鐧,腦袋湊到他胸前,奶裡奶氣地蹭了蹭,學著他小侄子李瑝的委屈模樣說道:「公子儀表堂堂,丰神俊朗,長身玉立,倜儻無雙……你就看在我只是個與大人走失的小靈蛇的份上,多養我幾日。我瞧你印堂發黑,膚若白紙,夜有盜汗,噩夢連連,實乃短命之兆。等我回了家,一定讓他們把你變得長命百歲,容顏不老,猛壯如虎……」

「你咒我?」李靖節俯視著她,聲音更冷了。

「我沒有我不敢!」小白連連搖頭,「我的意思是,對於我們仙靈來說,你們凡人壽命實在是眨眼之瞬。」

說完,大氣兒不敢出地眼巴巴看著他。

李靖節凝視她良久,猝然站起身。

小白突然失了依靠,直接以頭搶地。她痛得眉頭一緊,只聽他道:「我身邊向來不缺侍女。天氣如此炎熱,你若真心想留下……」

小白登時瞭然,顧不得疼,立即用僅恢復的一點靈力變回原來大小,乖順地爬到他手上,用自己身子給他驅暑熱。

李靖節不聲不響地看著她殷勤獻媚,繼續方才的話:「天氣炎熱,鼠災泛濫,你若想留下,與府裡的黑貓搭個夥也未嘗不可。」

「……」

3

李靖節從不許小白在外人面前化人。因為他說小白太醜,能嚇壞人家。

小白不懂他們人界的美醜標準,輕易就信了他,此後整日以原形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自她贏了比賽,她就被英國公世子盯上了。聽聞此人心狠毒辣,玩死的蛇不計其數。小白怕他與李靖節幾次討買不成,來個魚死網破,她就死翹翹了,只好尋求李靖節的庇護。

但一朝功成,李靖節很快就翻臉不認蛇了。

他攔在門口,看著鼻子被門板夾紅的小白,一臉怒氣:「怎麼,你還想跟我洗鴛鴦浴不成?」

小白眼前又不合時宜地浮現往事,忙說不敢,「但這個當口,我若被擄走了怎麼辦?」

李靖節見她渾身泛起紅暈,臉上頓時暗了幾分,當即甩上了房門。

小白臊得熱浪翻滾,忙爬到草叢裡降溫。她只有筷子粗細,盤成一團也才手掌大小。也不知她運氣好還是不好,英國公世子的人來了,沒能把她偷走,卻一腳踩在她身上,五臟六腑都快給她踩出來了。

小白喊著肚子疼尾巴疼渾身都疼,但李靖節給她裡裡外外檢查了幾遍,到底不知藥該往何處抹,紗布該往何處包紮。直到她化而為人,這才見她遍布全身的傷痕。不過,都不嚴重,只是她膚如凝脂,色如白玉,致使淤青顯得格外明顯,上點藥不日即可痊癒。

這個「不日」對小白頗為漫長。

近來,府裡又開始給李靖節張羅介紹姑娘了。他躲不過,只好對小白的事,事無巨細,事事經手。小白見他實在辛苦,一度感動得涕泗橫流,所以在見那些小姐們時,賣力極了。結果還真把她們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再不肯赴約了。

不過,總免不了遇見膽大的。

茶樓裡,衛家小姐見到纏在她腳脖上的小白,不慌不忙地扯住她尾巴扔出了樓外。

樓外有條小河,小白掉下去也無礙,偏她一頭撞在石橋上,撞了個頭破血流,頭暈眼花。她躺在冰涼溼冷的青石上回想近來的遭遇,覺得自己慘極了,被李靖節捧在手心裡,些微感受到一絲溫暖,就哭地稀裡譁啦的。

李靖節沒安慰過人,更沒安慰過蛇,看她幾乎要哭背了過去,猶豫了半晌,一直回到府裡,想起早年他大嫂安慰李瑝時候的情景,便將她打橫一抱,一邊左右搖動,一邊給她哼小曲兒。也不知他哼的哪國曲子,一出聲,小白就破涕為笑。李靖節大約以為這法子有用,竟愈發大聲起來。

小白看他頗為賣力,一面感動一面流淚,想起一直以來吃他的喝他的,總得有來有往,便與他說,以後無論他遇到什麼難事,只要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她一定絕無二話。

說完,李靖節的難事便恰逢其時地來了:「或許眼下就用得著你。」

小白眼淚瞬間凝滯。

她就是跟他客氣一下,沒想到他居然這麼不客氣。她擦了擦淚,不情不願道:「什麼事?」

李靖節擲地有聲:「做我娘子。」

小白從他懷裡驚坐起,半晌才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不願,只是公子長這麼好看,腦子這麼聰明,身材這麼挺俊。我這麼醜,腦子這麼笨,身材這麼薄,還是一條蛇,天生冷血無情。我……我實在配不上呀!」說著,聲音漸漸弱下來,「況且,況且你就這麼點壽命,我可不想做小寡婦……」

李靖節愈聽臉愈黑,「你到底嫁不嫁?」

小白癟著嘴,良久,終於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4

凡間的人還算友好。

李靖節帶小白逛布莊,小白遮面的輕紗被風吹起,模樣立時暴露無遺。布莊掌柜見了,竟然也不恐懼,只一個勁兒地誇她如何如何漂亮。

偏李靖節橫插一腳,鐵青著臉把掌柜嚇得噤若寒蟬,連看都不敢看她了。小白被他攪得十分不爽,尤其是想起以前他對那些小姐們毫不吝嗇的讚美,立即氣不打一處來。

李靖節眼光鋒銳,送她回南郊別苑的路上——小白現在是一名孤獨的採茶女,是李靖節編造出來糊弄侯府的——馬車裡,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皮相對你就這麼重要?」

小白掙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反正不會掉二兩肉,索性就任他握著。

「重不重要礙你什麼事啊?」語氣尖酸刻薄。

李靖節不計較她的冒犯,只是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趙皚皚,你是不是喜歡我?」

「誰喜歡你了!」小白當即脫口而出,「你別誣陷我,要不是……我可是一點都不想嫁你的!我天生冷血無情,絕對不會看上你,你別做白日夢了。」

李靖節放開她,諱莫如深地笑道:「月亮滿盈是好景,但話說得太滿可就不是好事了。」

他們的日子定在秋高氣爽的九月。

成親那天,小白一大早起來梳妝,頂著幾乎壓斷脖子的鳳冠,一直忙活到半夜,終於等到李靖節回來,蓋頭都沒掀,就直接癱在了床榻上:「不嫁了,不嫁了!以後誰再讓我嫁給他,我就跟誰拼命,真是累死個蛇了!」

說得她還會再改嫁似的。

李靖節摘掉她蓋頭,踢了她一腳,讓她裡邊去。但現在的處境是他有求於人,小白底氣足,不僅不挪地兒,還翻了個身佔滿整張床,直呼他大名讓他過來給自己按肩膀。

小白知道他或許會答應,但沒想到他會如此乾脆,寬衣解帶後,慢條斯理地放下帷帳,手便向她伸來。可下一瞬,她便嗷的一嗓子!

他手勁兒真大,死死地按住她,小白只覺肩膀快被他捏碎了,半點掙脫不得,只能一邊捶床一邊叫他住手。可愈叫他力氣愈大,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小白氣若遊絲地看著身邊準備合眼的他,發誓第二日請安,她打死不去。

後來,她也當真沒去。

一直睡到日頭西斜,李靖節居然沒叫她。李老夫人也沒怪罪,反而叫人熬了些進補的羹湯親自過來看她,說她照顧李靖節辛苦了。

事實上,小白還真沒覺得自己多辛苦。雖然昨晚被李靖節折磨得厲害,今兒起來反而比以往更覺精神了。倒是李靖節,眼底泛著青淤,小白想起自己睡相一向不大好,昨晚又是第一次真正與他同床共枕,想必沒少令他頭疼。

聽李老夫人說,李靖節生來就丟了半條命,本來都活不成了,後來經苗疆巫醫以極寒之物相救,平日拿藥吊著,用烈陽巖護著,這才戰戰兢兢地長這麼大。就這還三天兩頭暈倒,說不準哪天就回天乏術了。小白怕他因自己真成了短命鬼,屆時來找她索命,所以到了晚上,便十分自覺地到房梁上湊合。

但李靖節真不知好歹,她為他著想,他居然還厲害她。一雙眸子陰沉沉直勾勾掐住她,仿佛要把她吃了似的。

小白誓死不下去。

李靖節眼鋒一掃:「過來!」

小白立時在他身邊乖乖躺下了。

5

李老夫人說小白體內寒氣太重,以後難懷孩子,每日必定按時端藥過來。

莫說小白不是,就算是,那苦了吧唧的東西她也絕不肯喝。但李老夫人待她實在好,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當著她的面總也不好拒絕,便捏著鼻子一幹而盡。

那味道,簡直天打雷劈。

小白逮著李靖節抱怨不喝了,不喝了,堅決不喝了!她只是沒跟他同房,只是比他們凡人體溫低了些,哪裡就影響懷孩子了?況且她母后也是這樣,還不是又給她生了倆弟弟?李靖節忙著思慮殘兵的營生問題,聽她廢話連篇竟也不覺煩擾,一時興起捉弄她:「你這是在抱怨?」

小白不假思索:「就抱怨了怎麼了?」

說完,這才品過味來,臉上陡然一紅,照他身上打了幾拳。他們在水榭上曬太陽,偏巧,李瑝路過看見這幕。

李瑝才五歲,尚不解他們大人之間的把戲,便跑過來問小白為何打他二叔。那語氣,果然他們一家都一個鼻孔出氣,敢情還想替他二叔教訓她似的。小白偏當著他面又踢他二叔一腳,「誰讓你渾蛋二叔佔我便宜。」

李瑝兇神惡煞:「你敢打罵我二叔,小心我告訴祖母。」

嘿這熊毛孩子!

若非他二叔及時讓人把他拎走,小白定要把他教育得服服帖帖的。她現在不同了。李老夫人待她愈好,她在侯府裡就愈囂張。送走了李瑝,李靖節看她鼓著腮幫,一副火氣沖天的模樣,索性合了卷文,說出去走走,「他二嬸去不去?」

小白腦袋一歪,說不去!

李靖節淺淺一笑,倒不打算慣著她,叫來馬車自個兒坐上去,正要叫車夫動身,她撩開帘子自己上來了。

馬車在梨園停下。

裡面咚咚鏘鏘掌聲如雷,好不熱鬧。小白是頭一回聽戲,咿呀咿呀地聽不懂,就只顧著吃了。李靖節也沒怎麼聽,因為全程給她剝瓜子兒來著。一場戲結束,小白才想起來問他這是什麼劇目?

《遊園驚夢》是《牡丹亭》中的一段,李靖節雖沒完整聽下來,但多少了解一些。與她講了,一路上她都在追問杜麗娘香消玉殞之後的事。故事不算長,李靖節卻一直講到她入睡。

許是入戲太深,居然做夢都是它。只是夢裡李靖節是杜麗娘,自己則成了柳夢梅!

事態發展仍是李靖節的杜麗娘病隕又死而復生,與小白的柳夢梅永結秦晉之好的路子。整個過程悲喜交織,小白也跟著又喜又虐。倒是李靖節不曉得她中了哪門子邪,一整晚都抱著他又哭又笑又親,時不時還喊一喊他的名字。

李靖節被親的一臉口水,東方既白,終於等她醒過來。睜眼,就見他面朝自己單手支頤,目不斜視地看著她。

小白一臉茫然,隨後想起夢中情景,頓時紅暈暈染,嬌聲問他,這麼看著她做什麼?李靖節摸了摸她發熱的臉頰,指尖滑過她眼下觸到一抹涼意,問她:「夢裡你哭什麼?」

小白愣了愣,立即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地說她夢見他死了。

他竟難得不生氣,「那你又笑什麼?」

「我夢見你起死回生了。」

「那你親我做什麼?」

小白詫異,他怎麼知道的?

「你親我做什麼?」他沉聲繼續追問。

小白臉上又熱了幾分,目光游離,委實答不出口,索性鑽進被窩裡做縮頭烏龜。但他不依不饒,居然將她連人帶被子一塊抱到腿上,扯開遮在她臉上的被子,繼續方才的問題。

他眼睛深的像海,小白被他看著渾身不自在,跟一絲不掛站在他面前被他審視似的,乾脆一咬牙一閉眼,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不怪我,是你先親我的。」

李靖節一臉平靜,卻又似乎在笑:「是嗎?」

小白摸不清他心思,只好跟他打哈哈附和,但很快就聽他壓低聲音:「是不是像這樣?」

話音未落,握在她腰間的手猛地收緊,整個人便落在他懷裡。下一瞬,眼前一暗,強勢熱烈的親吻便洶湧而來。

說好是給侯府公子假扮新娘,掀完蓋頭他怎麼想假戲真做。

小白覺得自己一定還沒睡醒,不然不會忘了反抗。所以才給了他錯覺,讓他在她被吻的暈頭轉向,趴在他胸前大口喘息時,無比篤定道:「趙皚皚,你還敢說你不喜歡我?」

6

小白把李靖節咒死了。

那天他說她喜歡他,她心虛一般否認地迅速極了,胸腔裡的心狂跳不止,怎麼平復都沒用,煩躁起來什麼話都說。她說她最不可能喜歡他了,他是人,又是短命相,或許這一刻活著,下一刻就死了……然後那天,他果真就死了。

他去西郊看那些殘將對土地的開墾情況,舊疾來犯,身邊的人都被派去給殘將幫忙了,被人發現時,已渾身僵硬沒一絲氣息了。

來祭奠他的人很多,府中一時呼天搶地,哭聲振聾發聵。唯獨小白,站在他的靈堂裡一直靜默無聲。

他們給他燒了許多東西,據說是給他在冥界用的。她也想給他燒點,但抬手了幾次,手都抖得不聽使喚。

她想捏個訣把老祭司叫來幫幫她。她之前承諾過他的,一定要讓他長命百歲,他不能就這麼走了。即便要走,也要把和離書留下再走。她還那麼年輕,才不要做小寡婦呢。可喉嚨卻被人扼住似的,無數次啟唇都念不出一個完整的訣。

不過老祭司那麼懶,這麼冷的天,指不定哪裡睡大覺呢,捏再多訣他也聽不見。這麼一想,連凜冽的風都絕望起來,卷著飄雪吹到眼睛裡,明明說好冷血無情的,此時心口卻壓了座山似的,每走一步,每呼吸一下,都像是尖銳的礫石扎進去,難受的讓人措手不及,直有大禍臨頭之感。

小白不知道她將有什麼大禍,只是靈力不復,老祭司不來,她只能繼續留在侯府裡。

以前李靖節在時老管著她,每次都吃得十分節制。如今他不在了,她便放開肚子可勁吃。可越吃,越味同嚼蠟,越吃,腦子裡李靖節的模樣越清晰——他還是與以前一樣,一點都不給她好臉色:「又吃那麼多,上次半夜肚子痛的事又忘了是吧?」

小白像被抓了包,哇地一聲把所有的吃食都吐了出來。可即便如此,夜裡還是不舒服了。

以往,她背著他吃多時,他總數落她。但數落歸數落,他還是會給她揉著肚子把她揉睡著。如今,偌大個房間裡唯她一人,只是小小的肚子撐痛罷了,沒想疼起來,全身百骸乃至頭髮絲都是痛的。

她從沒遇到這樣嚴重的情況,即便是被雷劈那麼多下,也沒像現在這樣痛不欲生。一個人蜷縮在床角,扯著被子,一直喊李靖節的名字。可惜一直到疼昏過去,也沒人能應她一聲:「我在呢。」

後來,她經常會想到他。

她靈力恢復不錯,用不了多久就能回靈境了,但一想到他,就得了臆症似的,什麼也不知道了。她被折磨得恍惚不斷,一用過膳就往外面跑。她把京城沒去過的地方都逛了個遍,最後無處可去,竟鬼使神差地走進了梨園。

她坐在以前的位置上,臺上咿呀咿呀的,還是沒聽懂。她光顧著低頭給自己剝瓜子兒了,快結束時才想起來問李靖節演的什麼劇目。可等了半晌,都沒人回應,扭頭,見身邊位置上一片空蕩,眼淚唰地就掉下一串,終於大夢初醒——

李靖節死了。

他終究不如杜麗娘那般死而復生。

他躺在泥土裡,現在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7

小白盯上了老祭司。

若非他當初對雷神阿諛奉承,她也不會掉下凡間,也不會做凡人的娘子,也不會……總歸,他欠她一個男人,必須到冥界把一個叫李靖節的人給她找出來並帶回來。可老祭司老油條一個,堅決不認帳,見小白追打地緊,連夜收拾行李躲昔日故交,南海無道天尊那去了。

閻王脾氣古怪,只認老祭司這個酒友。小白無策,只能追去南海。

南海風浪大的駭人,小白幾次都被拍在沙灘上。她窩了滿肚子火,一嗓子把狂追她百年,被她爹一巴掌扇回去的南海六王子吼了出來。她問他是不是求愛不成報復她?六王子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聽完小白一番控訴,這才恍然大悟,委屈吧啦地說並不是他在搞鬼。

據秘聞,無道天尊失戀後,拿一直為禍人間的海妖出氣,這才無意波及到了他們南海。不過,其真實性尚有待考證。因為這幾百年來,誰人不知天尊他一直閉關不出?何況又沒有仙子神女到這邊來,根本不存在什麼失戀。

小白知道這個天尊。

自小到大,她爹沒少在她耳邊提起這個誕於混沌初開,目無下塵的老東西,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為老不尊,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覬覦人家小姑娘。難怪自她出生後,她爹就不與他來往了。

小白呸了他幾聲,見渡海無望,便打道回府繼續想辦法。但還沒想到,宮裡便來了位貴客。

之所以是貴客,大白和二白說是因為他來時,他們父親穿得比見玉皇大帝還隆重。他明明空手來的,袖一揮,變出來的禮物卻多得珍寶閣都放不下,把他們父親高興的直合不攏嘴云云。

小白聽地一臉漠然:「有什麼好看的,要去你們去!」

大白和二白知道她自凡間回來,一直呆在自己宮裡鮮少露面,便一人拽著她一隻手,非要拖她過去。小白被這倆弟弟磨得沒辦法,終於答應去看看。可到了那,才踏進殿裡就怔住了。

她轉過身,用力捏了捏大白的臉,「疼不?」

大白捂著臉淚眼盈盈。

她又捏了捏二白的臉,「疼不?」

二白立即飛著眼淚撲向了靈帝。

靈帝氣的吹鬍子瞪眼,邊哄二白邊責小白無禮。可待小白轉過身來,她反倒委屈地淚流滿面了。靈帝是個女兒控,一見小白哭了,顧不得貴客在旁,忙推開二白向小白飛奔而來。可還沒到跟前,只見寒光一閃,再睜眼,小白便不見了。

貴客也不見了。

攬月臺。

小白抱著貴客又哭又笑,雙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真的是你啊李靖節。你終於起死回生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貴客卻一動不動,疏離且淡漠:「李靖節?哼,你可還記得方才,你父王稱呼本座什麼?」

「什麼稱呼什麼……」小白忽然一僵,漸漸抬起臉,雖然如雪的白髮把他整個人襯得愈發清冷出塵,可那張臉就是李靖節啊……下一瞬卻面色煞白,立即退到距他三丈遠,「你……你是……」

是那個失了戀的老東西!

小白沒來得及說完,他便閃現在她面前,大手一撈,將她攬在了懷裡。他眸光熠熠地俯視著她,一改方才的莊重,將將一笑就好看的勾人心魄,「趙皚皚,你還不承認你喜歡我?」

小白正在掙扎,聞言忽地收了拳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方才說什麼?

無道捏了捏她寫滿茫然的臉,索性將他算出近百間年,他的情劫將會在凡間出現,親下凡間卻碰一鼻子灰的事言簡意賅地講給她聽。孰料聽完,小白立即扇了他一巴掌,「老東西,你剛被凡人拒絕就變成我相公的模樣騙我,當我好欺負嗎?」

無道活了那麼久,從沒覺得自己脾氣這麼好過,受人打罵居然還覺得罪魁禍首傻的可愛。無奈,只好把之前的一切再詳細贅述一遍,說起他聽聞她在找一個叫李靖節的人,這才恍然大悟,「本座還落了位娘子在這兒。」

小白晚霞映面,又扇了他一巴掌。

她蹙蹙眉似委屈極了:「那你不早點來,平白害我難受這麼久。」

8

靈帝並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他與小白說,無道老東西就是老牛吃嫩草,是看上她天生體涼,拐她回去做祛暑與把玩兩用的掛件的,叫她不要被他的男色迷惑了。

事實上,就是他錙銖必較,一直計較著幾千年來,無道每年生辰,他都不遠萬裡攜著大包小包去給他祝壽,他卻總是閉關拒不露面,害他丟面子的事。無道清楚他秉性,上回過來,特意加倍償還於他。只是未料這麼久不見,他愈發地小心眼了。

說起來,這一切還是他自找的呢!

他巴結了那麼久,無道也並非沒有回饋與他。靈境冰天雪地時,無道曾默許他在他這裡蹭溫泉。但他蹭便蹭了,居然還抱著才長出四顆小牙的小白四處跟人炫耀妻賢子慧。之後,所謂的「子慧」小白卻在他走開喝茶的當口,錯將無道認成她母親,在他那坦蕩蕩的胸膛上,毫不猶豫就張口咬了下去。

傷口恢復了挺久。

無道此後再也沒有出過關。

靈帝至此都不清楚為何。

小白也不清楚,不過她曉得她爹什麼德性,只要他踩著無道的名頭,在四海八荒挺直腰板,掙夠了顏面,自會答應他們。只是歲月漫長無期,無道顯然不願意等,一回到南海,便讓人修了封靈書送出去。

果真沒兩日,靈帝便鬆口了。

小白不知此中來龍去脈,只聽傳信的侍女說,她爹的二舅姥爺去了趟南海,不知他與無道說了什麼,回來見到她爹時,狂笑不止,比得了倆重孫子還高興。

小白聽得雲山霧罩,在無道率著南海近一半的蝦兵蟹將,浩浩湯湯地迎娶她時,一直追問他怎麼一回事?

無道哄著她把重若千斤的鳳冠戴上,又哄著她行完大禮送入洞房,這才一面解衣,一面解釋:「你爹那位對圍棋一竅不通的二舅姥爺一直想拜本座為師。我原嫌他拖家帶口的太鬧騰,不過前幾日心情不錯,想起此事便遂了他的願想……」

然而不待他講完,小白便一把推開他,氣洶洶地罵他老東西,說他敢欺負她爹,她就敢不嫁他,不嫁了!

奈何為時晚矣。

無道長臂一揮,帷帳飄然落下。

清風縷縷,吹的小白猛然一涼,垂眸這才發覺身上衣服不知何時都不見了,正要四處去找,眼前忽然鋪天蓋地地暗下來……春風得意,潤雨無聲。(原標題:《天尊大人拐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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