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有個姑娘叫荷花,長得是纖腰細臂,膚白貌美,頭髮是又長又黑又烏亮。荷花是家裡最小的姑娘,小時候爹媽也管教得緊,沒讓她長大變成一個大大咧咧的農村女孩,反而知書達理,多才多藝。但眼看就二十五歲的她,卻還沒有人來提親,在農村,這已經是個老姑娘的年紀了。為什麼呀?因為十八歲那年,她就瞎了。
誰會娶一個瞎子呢?還真有人。他就是鄰邊福村的小夥子王三。沒別的原因,就是王三之前說的那媳婦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王三估摸著是跟鎮上的哪個有錢人跑了。於是就讓媒婆去鄰村再尋摸一個姑娘,最好是個自己看得住的。就這樣,荷花嫁到了王村。嫁到王三家之前,荷花心裡還在打鼓,怕萬一被王三嫌棄了怎麼辦。她嫁過來之後,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擔憂是多餘的,王三對她,是相敬如賓,少有農村丈夫對妻子如此的愛護與體貼。自己幹完農活連洗衣服的活兒也要幫她搶著幹。只讓她做一些洗菜,摘菜,給牲口投食,這樣輕鬆的工作。只是王三的娘有些看不慣兒子如此寵溺媳婦,有時候也會小小地刁難荷花,故意不給荷花吃肉,每次都把大把大把的青菜往荷花碗裡夾,美其名曰吃蔬菜健康,娘疼你,然後把肉都放在自己和兒子碗裡。荷花甚覺委屈,但自己是個殘疾人,本沒有為這個家貢獻多少,自然是在吃嫌飯。無奈只有打落的牙齒咽肚裡。人變得沉默,陰鬱起來,平時愛和王三說說笑笑的她,也漸漸變得沉默寡言。王三看妻子變得很陰沉,便忍不住問起了原因。荷花將委屈一一道來,王三聽了,犯了難,從小自己對母親就是言聽計從,百般孝順,如果直接去和母親說這件事,是斷斷不合適的。但看妻子逐漸瘦弱起來的身形,自己又有些心疼。 他對荷花說,
明天我在你的碗底悄悄埋塊肉。第二天吃飯時,王三娘仍然像平時一樣,把肉放在王三碗裡。「來,兒子多吃肉。」荷花記著昨天王三的話,悄悄地用筷子戳了戳碗底,果然是埋了點兒什麼東西!荷花悄悄地吃了一口,真是肉!而且是全瘦的,只是吃不出是什麼肉。荷花心裡全是感動,很想抱抱王三。但又怕婆婆發現,只能悄悄地吃起來。在那之後,隔三差五,王三都會悄悄地在荷花碗底埋上點肉。「今天是肥的。」「今天是排骨。」「荷花,待會兒我在你碗裡藏些好東西。我從鎮上買的,別人說這是海邊待會來的,叫魚丸,老貴的。」荷花的身體一天天地好了起來,身形漸漸豐滿,人也精神了很多,愛笑了,王三十分高興。一天,荷花在去找嫁到李村的一個小姐妹小翠串門,跟她說起了自己在王三家過的日子。小翠很是羨慕。但苦於自己嫁給了一個郎中,雖然醫術是高明,無奈人太老實,很多時候都在幫村裡義診,不收錢,讓家裡經濟十分艱難。荷花表面上倒是安慰小翠,說老實人又老實人的福分,但心裡卻想還是自己命好,嫁給了一個勤勞樸實,又對自己好的男人,雖然嫁得晚了點。這時,小翠的丈夫孫郎中回來了,招呼了荷花一聲,就急忙向自己的書房奔去。小翠無奈地對荷花說,「看吧,一天到晚只知道他那堆醫書。」突然,小翠,像是想到了什麼,拉著荷花,就進了書房。對正在專注看書的孫郎中說,「我說,厚才呀,你給我的姐妹荷花瞧瞧眼睛唄。」荷花吃了一驚。十八歲那年,她瞎了之後,爹媽帶著她瞧遍了城裡所有有名的郎中,都說是治不好的,可是爹媽就是不告訴她為什麼治不好。「不,不必了。」荷花害怕地說。孫郎中一聽,一下來了興致。馬上讓荷花坐下,然後用手翻看她的眼瞼。看了半響,沉默了一陣,說,
「姑娘,你的眼睛沒有問題。」「沒有問題她怎麼看不見呢?」小翠焦急地說。荷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瞎的。只隱約記得十八歲那年,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長發散亂,面色蒼白的男子對她說,要借她點東西。一覺醒來,就再也看不見光了。「她這是天劫。不是治不好,是不能治,給她治眼睛的人也要遭報應的呀。」孫郎中說。荷花心裡一震,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命數給弄成這樣的。一聽郎中說她的眼睛是治得好的,便苦苦哀求,,請他幫忙醫治。連小翠也幫她求丈夫妙手回春。孫郎中是個心軟的人,就答應了她們。讓她在下個月初九再過來。回到家,荷花本想把這件事告訴王三,可一想到郎中說的她的眼瞎是天劫,說出去一定會給孫郎中家帶來麻煩的,於是她死守了這個秘密。九月初九,重陽節,荷花到了李村。孫郎中把她拉到了一個暗房裡,讓她躺在一張床上。她聞出房間裡在焚香。孫郎中念著一些她聽不懂的咒語。她在香味和咒語中沉沉睡去。
她再次夢見了那個人,那個她十八歲時說借她東西的人,只是蒼老了很多。荷花說,請把光明還給她。那個人微笑著,向荷花點點頭,就消失了。荷花醒了,她恢復了光明。她又能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了。第二天,荷花回到了家裡。她想晚上給王三一個驚喜,所以回去一直閉著眼睛,她對王三撒嬌著說,想吃魚丸。王三二話不說,就答應給她去鎮上買。晚餐時,荷花還是閉著眼睛,裝作和以前一樣。王三盛好飯,遞到她手裡。荷花接過飯,就習慣性的用筷子戳了戳碗底,但她實在太好奇魚丸長什麼樣子,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把飯扒開,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埋頭一開,碗底竟然埋著兩個血淋淋的眼球!「啊」荷花嚇得把碗扔了出去了。荷花一路狂奔到李村,瘋了一樣地敲小翠家的門。小翠開了門。荷花一見她就抱著她一陣哭泣。說看見了多可怕的事。這時,荷花才注意到,小翠全身在發抖地看著一個地方。荷花順著小翠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孫郎中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雙眼是沒有眼球的兩個大窟窿。他的手指也不知道被誰砍去了。這時,屋外響起了腳步身,荷花聽見了王三的聲音。「荷花,乖,跟我回去,飯還沒吃完呢。你猜猜碗裡還有什麼?」荷花打著寒顫回頭,終於看清了王三的臉。和夢中那人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