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第二天就要回山東老家了。估計是,以後沒有多少機會回東北了。二哥張羅要和他小叔小嬸照張相。二哥究竟和我家是什麼親屬關係,我現在也分不清。總之,用二哥的話,就是當初我爸從山東老家,到闖東北,沒少照應他。
二哥和我爸很親。自從來東北以後,二哥就在舅舅的幫助下,置辦了個肉鋪,肉鋪就在我爸家對面。爸爸愛吃豬下水,二哥經常給我爸送各種豬下水。過年過節送豬頭豬蹄子,怕我媽媽做費事,在肉鋪給處理好了,再給我媽送來。
二哥愛喝酒,一喝酒就提起,當年和我爸爸的那些事兒。說那個時候,是多麼多麼的困難,說我爸給他弄到東北是多麼的不容易。二哥說,他是個倔脾氣,年輕時,沒少挨我爸尅。二哥喝酒喝多搖頭晃腦:這輩子,俺就服我小叔和我小嬸兒。
臨走的那天晚上,我們同輩份的,請二哥吃了個飯。二哥酒席上,愛說話的他,突然變得不吭聲了。二哥坐在我旁邊,趴著我的耳朵,吐沫星子噴濺:你可得把俺小叔小嬸照顧好,不然俺可不樂意!俺小叔就愛吃豬頭肉,你在家做,要給俺小叔烀的爛烀的。
酒席很快就散了。弟弟妹妹們都走了,就剩下我和二哥。我和二哥再喝一杯,二哥一仰脖子幹了一大杯。二哥滿臉通紅,搖著腦袋:嘖嘖嘖!俺給俺小叔送豬肉,俺小嬸還把錢給俺撇過來。俺個賣豬肉的,還供不起俺小叔吃豬肉了啦!我攙扶二哥出飯店。
二哥走路晃蕩,眼淚甩開,肆意噴濺:當年,俺小叔小嬸掙工分兒,上鎮子裡割上3塊錢的豬肉,拌上白菜幫子,給俺包餃子,我問他們吃了嗎,他們說吃過了。俺一氣兒吃到撐。俺去外屋地喝涼水,看見俺小叔小嬸,蹲在鍋旁邊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喝餃子湯。二弟啊!俺啥滋味兒啊!他們給俺包餃子,他們蹲在外屋地,啃饅頭,喝餃子湯!那個年代人的交情,我無法置評。我只記得,二哥回到山東,喝酒時給我來了個電話:二弟,俺想俺小叔了!
春節回家。我和爸爸說,二哥來電話了。爸爸說,你二哥咱都是一個枝兒上的,有感情!二哥還有一句話,我沒和爸爸說。二哥說:二弟啊!俺這輩子,能回東北的機會不多了。俺小叔小嬸要是有什麼事,你可得通知俺啊!俺坐飛機也得回去。二哥這話,我信一半兒。我爸有事,二哥回來,我信。二哥坐飛機回來我不信。二哥是一個寧可一宿火車,站著回來,寧可自己不吃不喝,省下錢,也要給他小叔買好酒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