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是一位退伍軍人,年輕的時候膽子很大,經歷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那年,他不過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年輕氣盛,又不太會說話,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他和班長的關係就不怎麼好。由於部隊裡面經常需要採購一些果蔬,本來是炊事班的工作,但他們班長非要讓他跟著去,說是炊事班的人都是些軟蛋,哪怕買到了東西,半路上萬一遇到個山賊啥的,肯定人財兩空。
爺爺頓時嗤之以鼻,你瓜娃子扯什麼犢子,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山賊?不過轉念一想,反正也就陪著去買買菜,不怎麼累,正好出去透透氣,在部隊裡面,都要發黴了。
爺爺於是跟著炊事班的人就出發了,他們去的是離部隊很遠的一個村子,叫作駱家集。部隊裡的人出去辦事,幾乎都是喬裝打扮,這是為了不讓部隊的信息洩露。
爺爺陪著炊事班的人到了駱家集,這才知道班長這兔崽子沒安好心,他們和種菜的農民談好價錢之後,要到地裡面親自採摘果蔬,然後裝車運回部隊去。爺爺雖然出身農家,但這些農活真沒怎麼幹過,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
他藉口尿急,沿著一片山坡爬了上去,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炊事班的人幹得差不多了再下去。
山坡上面是一片山林,林子不大,爺爺也不怕遇到什麼豺狼虎豹,就一頭扎進林子中,找了個地方躺了下去。
這一躺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身邊響起了一陣打鬥聲,爺爺翻身爬起,原來是兩個老頭拿著桃木劍鬥得正兇。
「哎喲,這兩個龜兒,耍雜技呢!」爺爺饒有趣味地看了起來。
兩人鬥了一會兒,年紀較輕的老頭開始佔了上風,另一個老頭眼看不敵,忽然口念咒語,從地裡召喚出一隻惡鬼來,那惡鬼身型高大,儼然就是一副骨架,朝著年輕老頭猛衝了過去。
陰風大作,惡鬼將年輕老頭撲倒在地,鬼爪按在桃木劍,不住地大吼。
「師兄,你居然為了勝過我,祭練惡鬼,不怕師傅在天有靈寒心嗎?」
「可笑,陰人莫管人間事,師傅他已仙去,管不著我的!」說完,年長老頭手指在桃木劍上一拭,一滴鮮血倏然彈到惡鬼身上。
惡鬼受了這滴血,頓時狂性大發,猛地向下一壓,鬼爪刺進了年輕老頭的身上。
爺爺早就看呆了,從兩人的談話裡,好像年輕的老頭是好人,爺爺也算得上是個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二話不說,撿了根木棒就衝了出去。
他身手矯健,對著那老頭就是一頓胖揍,爺爺來得突兀,年長老頭顧著操控惡鬼了,居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沒了老頭指揮,那惡鬼頓時敗下陣來,年輕老頭一劍刺出,就將惡鬼刺了個透心涼。
伴隨著一聲慘叫,惡鬼消失不見,而那年長老頭捂著胸口,白眼一翻,居然倒在地上。
「這、這怎麼回事?我可沒下狠手,我要下了狠手,老頭你早就倒下了。」爺爺有點膽怯,心想這老頭會不會一名嗚呼了。
年長老頭走過來拍了下爺爺:「小夥子,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早被師兄殺死了。」
「你、你是誰啊?」
「別人都叫我老鬼,今日你救我一命,他日我也還你一命。你把姓名和生辰八字告訴我,我算算什麼時候好找你報恩。」
爺爺將信將疑地把姓名和生辰八字告訴了老頭,老頭掐指一算:「嗯,五十六歲會有一劫!到時候我去救你,報你的救命之恩!告辭。」老頭說完,抱起地上的師兄,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爺爺聽了老頭的話,有些不屑,等老子五十六歲的時候,你娃墳頭草都有一米長了。也不把老頭的話放在心裡,徑直下了山坡,找炊事班的人去了。
後來,讓爺爺沒想到的是,到他五十六歲的時候,果然遇到了他一輩子中最大的劫!
那天,爺爺的戰友來看他,兩人高興就多喝了兩杯,爺爺微醺,已有了幾分困意,就想去休息,哪知道他的戰友神秘兮兮的從帶來的包裡拿出一瓶酒來,給爺爺倒上一杯。
「兄弟,不是親兄弟,哥絕不會讓你知道這酒的存在,快嘗嘗!」
「這酒從哪裡來的?」
戰友看了一眼四周,壓低了聲音把這酒的來歷說了出來,原來竟是從一個明代的古墓中挖出來的。這位戰友一次被派去修建一個軍事要塞,炸山的時候居然炸出個古墓來,他官職比較高,就悄悄藏了些東西,這瓶酒就是其中之一。
爺爺聽了這酒的來歷,也有些好奇,據說酒歷經時間越久,口感越好,也不知道這明朝的酒是什麼味道。兩人相互一招呼,各自倒了一杯喝下肚去。
哪曉得剛喝下這酒,爺爺只覺身子輕飄飄的,魂魄離體而去了。過了沒一會兒,兩個陰差來了,問明了爺爺的姓名、生辰,就拘著爺爺的魂兒去了。
爺爺的魂兒下了地府中,一路上黃泉路、過望鄉臺、終於晃晃悠悠飄到了奈何橋,兩個陰差把人交給一個面容醜陋的老婆婆,那老婆婆拿了一碗像中藥的湯遞給了爺爺。
「喝下孟婆湯,今生從此忘!」
爺爺接過湯來,聞著那股味兒,差點沒吐出來。兩個陰差見爺爺這副模樣,有些惱怒,一人抱著爺爺的身子,一人捏著爺爺的鼻子就往嘴裡灌。
湯入口中,又苦又澀,爺爺忍不住噗地一口噴出,噴了前面的陰差一臉,那陰差頓時有些怒了,掏出哭喪棒對著爺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
爺爺痛得大叫,若不是當過兵,恐怕早就哭出來了。就在這個時候,只聽一聲:住手,一個背著桃木劍的老頭衝了過來,對著兩位陰差就是一頓打。
兩位陰差法力沒老頭的高,頓時被打得滿地找牙,不住地喊救命,這時孟婆看不過去了,就對那老頭說:「老鬼,你這樣打陰差,恐怕不適合吧。」
「他們胡亂拘魂,被我打一頓,已經是輕饒了他們!」
「你胡說,這人的陽壽已經盡了,我們拘他的魂,也是按閻君指令辦事,你憑什麼打我們?」
老頭一聽這話,立刻笑了:「胡說八道,我給他算過命,他至少能再活二十年,你們還不承認拘錯了魂?」
陰差不服氣了,從懷中摸出一張寫著爺爺姓名、生辰的紙簿,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爺爺的忌日就是今天。老頭身子一抖:「怎麼會這樣,莫非是我算錯了?」
「你沒有算錯,只是因為你當年與師兄相鬥,他橫加阻擾,使你師兄致死,這才使陽壽受損!」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老頭恍然大悟,看了一眼爺爺,想了想,忽地堅定地道,「既然錯了,那就將錯就錯。」說著居然從懷中掏出筆來,將爺爺的壽命增加了二十年。
兩位陰差一看,頓時驚呆了:「瘋了,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老頭不屑地一笑:「更瘋的還在後面!眼下我改了他的命簿,木已成舟,閻君也不能拘他的魂了。」
「老頭,你知道嗎?你這樣會受挖心之痛的!你雖然逃脫了生死約束,但那挖心之痛也不是不可小覷的。」
老頭哼了一聲,不聽陰差所言,拉著爺爺就往地府外衝,路上的陰差看到有人居然敢下地府搶鬼魂,紛紛衝上來阻攔,哪知老頭實在太厲害,不一會兒就將他們打倒在地。
一位看起來有些地位的陰差見狀大怒,拎著哭喪棒上來就和老頭生死相拼,老頭有些生氣,忽然一劍刺出,將那陰差殺死了,見人居然敢殺陰差,其餘的人不敢再上,眼睜睜看著老頭帶著爺爺的魂兒逃出了地府。
爺爺回魂以後,老頭讓他放心,陰差不會來抓他了,然後又對他說:「我今日改生死簿,殺陰差,會受刀剮之刑、挖心之痛,你去集市上買上一副新鮮的豬心來,等我回來有用。」說完就走了。
爺爺不敢耽擱,立馬上了集市去,到了晚上,買回一副新鮮的豬心來。不知過了多久,爺爺等得忐忑之時,老頭卻突然走進門來,只見他渾身鮮血,胸口處更是破開了個大洞,一顆心卻是被掏去了。
爺爺見他回來,暗暗心驚,忙去拿了豬心來,老頭把豬心往胸膛中一放,傷口居然慢慢癒合了。
「這豬心雖然不同人心,倒還勉強能用!只是從此我又被閻君記在生死簿上了。」爺爺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對他充滿了感激。
後來,老頭又活了一二十年,然後就不知所蹤了,爺爺一度以為他被閻君拘去地府了,直到多年以後,他有個叫作陳三夜的徒弟來找爺爺,他告訴爺爺,他師傅活得很好,讓他不要擔心,爺爺這才放下心來。
真有能逃脫生死格局的人嗎?爺爺時常想,或許只有那位老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