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淘文史大雜燴
老王去東瀛了,樂隊也解散了。過去了這麼久,本不想談這些分道揚鑣了,但就突然想說說老王的事,也不知是為啥,就是想說說。
城市一角
去學吉他是孫振鵬鼓動我去的,找到那學吉他的地方也不難,整個黑漆漆狹小的巷子裡也就那個門頭最亮堂寬敞,窗子上罩了幾層塑料布,風肆無忌憚地撕扯著布子,毫不留情。
振鵬是我發小,家裡有錢,是個富二代,完全可以繼承家產。
我和振鵬輕輕拉開那扇防盜窗門,進門時,一股子發黴方便麵味撲面而來,差點沒讓我嘔吐,孫振鵬讓我自己先轉轉,他進去先和老師說一聲。環繞四周,盛放吉他的架子就是幾根木頭插放起來塗上紅油漆,上面擺放著幾把吉他,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吉他上沒有一點灰塵,也很精緻。接著,我坐在了一把三腳架似的椅子上,一坐下,我就後悔了,隨即便是塵土飛揚,身子好似被蒙上了一層天然的烏紗。我看向對面,一把椅子與一張看似上個世紀的破桌子,沙漠一般的桌子上擺放著幾桶拆開了的方便麵,散發著黴味。
邋遢之人
頃刻,孫振鵬帶著教吉他的老師出來了,老師見了我,生硬的臉上頓時顯現出了一抹笑容。
早就忘了他叫啥名字,只知道他姓王,我們都叫他老王。說起來他也算小有名氣,聽說是從江南某大學畢業的,卻不知咋的,來到了我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卻也是,就這麼一塊鳥不拉屎的小地方,只要稍微會點東西,就能引來萬人空巷,而且,他只收一點學費,並且還送把吉他---估計這也是孫振鵬拉我來學的原因吧。
我表示尊敬地站起來。老王披著長長的頭髮,戴著一副大框眼鏡,身穿著一件像長衫的衣服,衣服上也滿是褶皺,腳上穿著一雙大皮靴,身上散發出陣陣二手菸的味道,致使我想到外面的空氣是多麼的芳香四溢。
陰暗的房間
「也許這就是玩音樂的人的世界吧。」我琢磨道。
老王用他那獨特的笑容應付著我,用手揮了下自己的頭髮,熱情得讓我選一把自己心儀的吉他,我看著吉他,隨手拿了一把騷粉的,他微微一笑,招呼著我坐下來,我又再次坐下(慢慢地),他開始問我和振鵬想學民謠還是古典,我們兩個都說想學民謠,他接著又問我為啥想學民謠,我不耐煩地說就想學民謠,他說可以,有前途。
音樂人
就這樣,假期的每天晚上酉時到戌時,我跟振鵬就到老王那裡學習吉他。時間長了,也就熟了,老王請我們吃了幾回方便麵,我都快吃吐了。有一次我向他抱怨方便麵不好吃,而他卻說:「方便麵是個好東西呀,你看那麵條,本來是硬的,一遇熱水卻又變得柔軟了,遇涼水卻紋絲不動......」說著說著卻傷感起來了,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拿起那塑料叉子繼續吞面。那時刻,雖說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但我卻過得很充實,學完後貌似覺得時間只是像白駒過隙一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過去。
老王的脾氣很好,穿衣打扮也很隨和,要麼是灰色的長衫,要麼就是風衣,幾雙大拖鞋,一副大眼鏡,整個人活像從中世紀跑出來的神父一樣。他教我吉他時,是善用形象的比喻的,大概是這樣的:「你摁弦彈的時候,像不像是在做拉麵呀,每彈響一個音,像不像是拉麵撞擊面板發出的陣陣聲響。」這樣繪聲繪色的講授,把我從什麼也不會的境地拉到了初級階段,像完好的一個雞蛋一樣突然開了一道口子。
吉他手
偶爾閒暇的時候,老王也會跟我們聊聊天,老王很健談,跟他聊天時會覺得話怎麼也說不完,卻也不累。老王喜歡笑,每次說話的的時候都是笑著說的,笑的方式有很多,時而在談論一個話題時,突然哈哈大笑,時而又站起來,手舞足蹈的給我們講述事情。於是,我便慢慢知道他是個熱情的人,自然也就熟了起來。
記得一個晚上差不多戌時了,我和振鵬學完了吉他,被老王留下來吃方便麵,不知怎的,今天他居然喝起了酒,喝的還很多,我仍然記得老王當時的神情,鬱悶又高興,這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喝酒,腦海中回憶起那種神情時,總會讓我回到那美好放鬆的世界。突然,老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隨後,他便講起了自己的陳年舊事。
老王是大前年畢業的,當時他是大四的學生會主席,學習優異,嗓音也很好,指導老師都說有前途,當時他可算是「老驥伏櫪,志在千裡」。但他自己不知道的是,這時候一位女生已經暗戀上他了,而他仍處在懵懂期。大學畢業前夕,女生的父親來找他,說是只要肯嫁到他們家,那麼別墅,豪車和錢都有了,前提是必須倒插門,而且要從此從商。老王聽到後,不願放棄自己的愛好,便一口回絕了,並在一天深夜裡找到了那個女生,言辭似乎是很激烈,總之傷害到了那個女生。女生隨後惱羞成怒,並在一天晚上親自導演了一出「猥褻」的場面。瞬間,老王也被學校開除,本可以入黨的他也失去了入黨的機會,從此只好漂流各地,父母早逝,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只能靠街頭賣唱勉強度日。
學生會
後來,賣唱唱出了名堂,一個專門玩吉他的女人找了上來,共同組成了名叫「鬱」的樂隊。老王主唱,譚天籟彈吉他。
對,那個專門玩吉他的女人就是譚天籟。譚天籟自小喜歡樂器,高中時期文化課太差,沒考上大學,於是便自己背了把吉他四處彈奏。
起初兩人日子並不好過,在酒吧裡駐唱過,在街上賣唱過,卻也屢遭坎坷(在酒吧被人趕走,在街上被城管抓走,好不容易攢錢買來的音響設備也被沒收了),那時候,他們吃的就是方便麵,但也往往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你可以想像到,在刺骨寒風吹襲的冬天,一男一女兩個人緊緊靠在巷子的最深處的一個小閣樓旁,一塊吮吸著一碗方便麵,最後湯也是一人一口喝完的。」老王深情地說道。顯然他對那段相依為命的往事充滿了無限的眷戀。
老王說,那時候雖艱苦,但卻很幸福。
吃方便麵
老天爺總不會虧待艱難的人的。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的樂隊被邀請去某個商場做宣傳活動演唱,就在大會上,他們兩個唱了很多歌,印象最深的是那首《莫名我就喜歡你》,歌聲中傳達出一種執著,完後又是漫長的靜謐。自此以後,那聲音便逐漸出名了。就在一帆風順之時,譚天籟卻突然要漂洋過海,到東瀛去留學,而且是三年,老王苦苦挽留,終不能改其心意。樂隊隨之解散,老王便流落到了我們這個小縣城。
老王在講述這些陳年舊事時,他的眼神時而發光,時而慌慌張張。他說,他一直想再次登臺演出,可惜缺少了他的吉他伴侶。他又說,他要去東瀛,找到她,一起實現夢想。說完他陷入了沉思,長長的沉默之後,他自言自語道,「一定不能放棄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