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
2002年七月份,大光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如他們全家人所願,他考上了大學,外省的一所211大學。整個村莊都沸騰了,這個貧困的家庭總算看到點曙光。
高興過後,六千塊錢學費愁壞了一家人。對這個一貧如洗的家庭來講,不要說六千塊錢,就是六百塊錢都拿不出來。大光的父親母親在這個時候起了分歧:多年的貧窮讓父親壓力很大,這些年為了生計,為了給爺爺奶奶看病,能借到的人能借到的錢可以說是全部借了個遍,以前的還沒有還上,現在又要再借,這讓他很是頭疼。
父親抽了好幾支劣等煙,蹲在破舊的院子裡,下了很大的決心,低聲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要不別上了,咱也沒錢,村裡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都出去打工了,你也不小了,出去找點活幹吧,把家裡的帳還一還。」
大光穿著一雙廉價的塑料涼鞋,沒有穿襪子。他看著蹲在地上的被生活壓彎了腰的父親,他乾瘦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條條豎紋,凌亂的頭髮乾枯且發黃,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布滿老繭,忙拉著廉價拖鞋的雙腳又黑又瘦。
圖文無關
大光無奈地站在那裡,像一截木樁,任汗水沿著頭髮流下來,已經分不清那汗水是因為熱還是因為害怕失去上學的機會了。他舔了一下因為緊張而發乾的嘴唇,轉頭望著身後的母親。嬌小黑瘦的母親頭髮已有些花白,那是多年的艱辛留下的痕跡。
她低著頭,雙手抓起腰間的圍裙,擦了擦手又放下了。「哎,」母親長長嘆了一口氣。大光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他的目光變得呆滯,兩隻眼睛無力地盯著地面,那地上的黃土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安靜地,想等待一個結果。
「我想上學,我自己去掙學費,」他擲地有聲的說出了這樣的話。父親和母親相互對望了一眼,他們的目光都在詢問對方,都在徵詢對方的意見。
父親把手裡的煙在地上熄滅,又用腳捻了幾下,什麼話也沒說,站起身來走了。「放心吧,只要你想上,錢的事我們來想辦法。」母親說話的時候,眼睛望著地面,兩隻手交織在一起,大光心裡很是難受。
圖文無關
第二天,大光到鎮上打工去了,他堅定地告訴自己:一定要跟命運抗爭!現在有上學的機會就一定要好好把握,或許這幾年會很辛苦,整個家庭會更加貧困,又會增加新的外債,但長久來看,這無疑是翻身的好機會,四年以後,十年以後,讀不讀大學將會是個很大的差異。
一個炎熱的午後,大光正在飯店擦桌子,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父親趿拉著拖鞋喊他出去。大光放下抹布,走到外面和父親站在一起。「大光,上學的事別擔心了,這幾天就能湊齊了,馬上就開學了,你別在這幹了,回家歇歇吧,準備準備上學的東西。」
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大光嗚嗚地哭出聲來。父親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看著哭泣的大光又把話咽了回去。
八月底,大光一個人帶著行李去學校報到,臨走的時候,父親跟大光說了一句話:「孩子,好好學習。」
圖文無關
自始至終,父親母親都沒有提過是如何借到的六千塊錢,大光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唯一能報答父母的就是好好學習,將來找個好工作,給他們一個安逸的晚年。
大學生活豐富多彩,整整四年,大光利用周末和節假日做了不少兼職,做過家教,做過銷售,寫過稿子,在學校還申請了勤工儉學的名額。大學生活愉快而豐富地結束了,之後大光進了一家國企單位,日子慢慢好過起來。
現在,很多年過去了,一家人再談起當年六千塊錢學費的事情已雲淡風輕,大光永遠記得那天的情景,永遠記得自己的學習機會來之不易。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活,更加尊重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