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讓我打電競,不讓我上學

2020-09-11 摩旅夢


「我爸把我的電腦砸了,他說是為了讓我早點上學,做一個正常的孩子。他現在嫌我不正常了?!他現在讓我上學了?!我6歲的時候他怎麼不讓我上學?!」


2019年11月22日晚九點,我接到了學生秦州的電話。他的聲音顫悠悠的,還帶著哭腔:「老師,我離家出走了……」

我大吃一驚,問他人在哪兒。

他頓了一下,說:「我不告訴你,我怕你告訴我媽。」

我當然會告訴他媽,但卻只能騙他說:「你放心,我會保密的。你告訴我,我去找你,你別亂跑。」

秦州猶豫了一下:「體育場,我就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坐著。」

這可不是小事,我不知道秦州為什麼會離家出走,也來不及多問,只能掛了電話就往過趕。



我在一家補習機構工作。第一次見秦州,他縮在辦公室的一把大椅子裡,不聲不響地玩著手機。因為過於瘦小,不仔細看,會讓人以為是椅子上堆了一團亂衣服。

不過我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好一段時間,我都只顧著震驚了——這個11歲的孩子竟然沒有上過一天學,一個字都不會寫,包括自己的名字。

他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呢?他的父母為什麼不讓他上學,也不教他學寫字呢?難道他曾經生了很嚴重的病,無法接受正常的教育?抑或他不是他父母親生的孩子——可就算不是親生的,就算虐待兒童,他父母也不能不讓他上學吧——我帶著滿腔的疑惑,和秦州母子見面了,可仔細觀察了好久,也沒看出什麼名堂。

秦州媽媽名叫蘇紅,是一位衣著頗為講究、言談舉止十分得體的中年女性。她甚至頗為自信地對我「安排」道:「我這孩子雖沒上過學,可他啥字兒都認識,閱讀能力遠遠超過六年級的學生。他2歲多就開始玩電腦,打字特別快,思維很敏捷,學過少年編程,看過《三體》,你就把小學的語文知識給他過一遍,讓他能跟得上學校進度,我想儘快讓他上學。」

蘇紅說話間,秦州一下子抬起頭,臉上全是畏懼——看上去不是畏懼老師,而是畏懼他媽媽剛剛說過的話。

蘇紅看了一眼兒子,不以為然地接著說:「小學語文有什麼好怕的?就是字詞句篇,跟說話一樣。咱們有著良好的基因--爸爸是語文老師,爺爺是語文老師,語文對你來說就是日常薰陶,再簡單不過了。你跟著老師好好學,用不了多久,就能超過同齡的孩子。」

秦州面露難色,小聲說道:「可我不會寫字呀。」

「寫字才簡單呢,橫平豎直,只要學,一會兒就會了。」

根據補習機構的正常入學流程,我想測試一下秦州,便拿出一本六年級的語文書,翻到最後一課,讓他把課文讀一遍。

秦州的朗讀抑揚頓挫,感情充沛,比學校裡很多六年級的孩子都要讀得好,這讓我很意外。

一旁的蘇紅十分得意,又讓秦州在電腦上把這篇課文打出來。只見秦州兩手翻飛,速度快得讓我自嘆不如。

我看見他打字用的是拼音,就問他會不會寫拼音。秦州有點羞澀地搖搖頭。

蘇紅見狀,立即解釋說,自己兒子特別聰明,心裡有一個無人可知的讀音標準,「雖然不一定正確,但足以使他在鍵盤上敲出所有的中國漢字」。

的確,按照蘇紅的講法,一個依靠電腦,全憑「自己琢磨」學會識字的孩子一定是聰明的,只要他能夠順暢地寫字,就能很快掌握小學階段的各項語文知識了。很快,我就和蘇紅商量起秦州的教學方案來,秦州又窩在大椅子裡目不轉睛地看手機。

教學方案剛剛確定,就聽蘇紅冷不丁轉過頭大喝一聲——「別玩了,快跟老師去教室吧。」我嚇了一跳,看見秦州一句話不說,默默地提起身邊的書包,跟到了我身後。


上第一堂課的秦州簡直是狼狽不堪,他最先學的,是削鉛筆。

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削鉛筆——我看著他把鉛筆塞進鉛筆刀,很努力地學著別人的樣子轉動鉛筆,可鉛筆卻頻頻卡在鉛筆刀裡,不等取出,「啪」的一聲,就斷了尖。好不容易削好了,第一個字還沒寫完,又是「啪」的一聲響,筆尖差點迸到他的眼睛裡。

我時常要幫他削鉛筆,並不時安慰他「慢慢來,別著急」,他則時不時停下來,充滿期待地盯著我,希望我能肯定他的書寫。我便一邊糾正他的錯誤,一邊儘可能地誇他寫得很棒。

我們是從拼音開始的,每寫完一個字母,他就自己端詳一下,還煞有介事地評價一番。他的評價很客觀,寫得好就誇誇自己,寫得不好就再寫一遍。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問我:「老師,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像我這麼大的人還不會寫字的?」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秦州會問這樣的問題,只好笑著說:「漢字就是一個工具,使用工具的早晚並不影響你最終的能力。」

聽我這麼說,他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微笑。

秦州說東北話,可那東北話又和我以往聽到的東北話完全不一樣,像是在刻意模仿,又有一點說不出的「皮」。我很奇怪,以為他是東北人,他卻說不知道自己的口音是哪裡的,只是通過網上的短視頻學的,很多短視頻上都說這種話——看來網絡是秦州的第一個老師,他對世界的認識是最先通過網絡開始的,我應該算是他現實生活中的第一個老師吧。

稍微值得慶幸的是,他對我這個老師似乎很滿意,以至於下課的時候,還有些不舍地說:「時間怎麼這麼快呀?不是剛剛才上課嗎,2個小時就完了。」

我叮囑他一定記得完成作業,他很愉快地答應了。



秦州一周上3節課,不到兩周的時間,他就掌握了拼音的拼寫和拼讀,寫出來的字母像列印出來的一樣好看,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誇他寫得好,他很興奮,黃黃瘦瘦的臉上蕩漾著微笑。

我也很高興,問他:「你爸媽誇你沒有?」

他淡淡地說:「他們沒見過。」

「你怎麼不讓他們看呢?」

「他們也沒說要看呀。」

這話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可感覺卻不太對勁。為了給秦州教寫字,我特意找出久違的正楷字帖自己先練了起來,希望寫給他的每一個字都能規規矩矩。與此同時,秦州的學習熱情也很高漲。

第5節課,我教他寫自己的名字,這讓他興奮不已。一直拿著筆,屏住呼吸,一筆一划,全神貫注地描摹著,一遍又一遍在本子上寫著自己的名字,最后庄重地在自己的課本、作業本上都寫上了大名,並且認真地說:「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課間休息的時候,他照例拿出手機看各種各樣的搞笑視頻。我看他不停地揉眼睛,就問他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他說:「沒事兒,就是眼睛酸,我媽說是結膜炎,可醫生說我是眼疲勞,眼睛乾澀。」

我叮囑他少玩手機,對眼睛不好,他卻不以為然,「我其實不怎麼玩手機,就是來上課的時候帶上摸會兒,我主要是打遊戲。」

秦州說他經常通宵打遊戲,我驚奇地問:「你爸媽不管你嗎?」

「不管,他們對我是放養式。」

「放養式教育」並不稀罕,可這種「放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下課後,秦州的爸爸秦懷遠來接秦州,他穿一件很潔淨的豎條格的襯衫,皮膚白皙,有一雙和善的細長的眼睛,看上去頗為儒雅,客氣地對我說:「秦州現在開始接受教育有點晚了,讓你多費心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為什麼不讓他上學呢?」

秦懷遠明顯不太高興,語氣一下子激昂起來,反問道:「你難道不覺得中國的教育是在毀孩子嗎?我們不是不教育,而是在尊重他的天性,讓他享受一個快樂的童年。人的一生其實很短暫,當你成人以後,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快樂就成了奢侈品。所以,我們決定讓他在童年時期輕鬆快樂、自由自在地生活,不被學校的分數所左右。但這並不意味他不會擁有一個美好的人生。在一個必要的時候,就像現在,我們就會彌補他童年的缺失。他雖然沒有讀過那些課本,但他擁有他這個年齡的理解力,以他現在的理解力就可以很快掌握那些知識,這並沒有什麼不好。」

他每說一句話,結尾都像是在斬釘截鐵地做總結,我像是被教導的蒙昧群眾,一時間愣住了。這段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聽起來是有些道理,11歲的秦州去理解小學階段的課本內容的確很輕鬆,可在短時間內熟練地書寫漢字卻是個極大的難題。


很快,上課的第三周,秦州在寫「家」這個字時,似乎總是無法掌控手中的鉛筆,筆尖在本子上飛濺,他氣得在本子上亂畫了起來。

我安慰他說:「沒關係,不寫了,把它放到一邊,明天再寫。以後當你遇到難題的時候都可以這麼做。」他並不信我的話,心情極度低落。等到第二天,他果然自己會寫了,臉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在我看來,秦州的進步很快,他總是有板有眼地抄寫著生字和組詞,甚至對自己要求頗高,非要寫得「工工整整」才行,我特意把他寫的作業拿給別的老師看,大家都誇他寫的不錯,這讓他很激動,對自己也充滿了信心。

可到第四周上課前,蘇紅卻來找我,說課程進度太慢,「要是這樣的話,秦州什麼時候才能去上學?」我解釋說學習有一個正常的規律,任何人都無法打破它。秦州剛剛學會寫字,積累的漢字很有限,根本不能盲目加快速度。

「你的道理是對的,可他都快12了,再不上學就真趕不上趟了。我已經決定了,下學期,我就讓他上四年級,他個子小,沒人能看出他的年齡來,你現在儘快讓他學會寫字,然後把四年級之前的一些知識點給他講一遍,他必須趕緊上學。」

我無意問她為何孩子都這麼大了,才有這樣的「認識」,也十分不贊同她的觀點。一旁的秦州則一直怯生生地盯著他媽的臉,眼睛裡滿含著淚水。秦州的委屈似乎讓蘇紅更惱火了,「哭哭哭,哭什麼哭?照你這速度咱們什麼時候才能上學呀?」

然後轉來又給我說:「老師,你不用給他弄那麼細,大致弄一下就行了,他都會,作業布置的也太少了,你給他多布置點作業,他一天到晚都閒著,多寫點作業還有事兒幹。」

我答應了。可等蘇紅走後,秦州就一直趴在桌子上,「我就是個拖拉機,可我媽非要把我當成航空母艦。」



從那天開始,秦州的學習熱情仿佛一下消散了一般,雖然聽課依舊很認真,卻不再寫作業了,還為自己找了諸多的藉口——

「我把作業記錯了,我以為自己寫完了。」

「我忘了,我忘了還有這一項。」

「我寫完了呀,可我的本子找不到了。」

我知道他在撒謊,卻不想戳穿,只是說「下次帶來」。他滿口答應,可下一次的藉口就變成了「我又忘了」。

我很無奈地告訴他:「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像別的孩子一樣每天背著書包去上學,學校老師給你布置的作業一定會比我給你布置的多,你現在不抓緊時間學習,提高你寫字的速度,到學校以後根本適應不了學校裡的日常學習。你可以算一算,你每天用在學習上的時間是不是比學校裡的孩子要少很多?」

他很乖巧地點點頭,說:「學生比我慘,天天要寫字,還沒有電腦、手機、iPad。」

「你怎麼知道學生沒有?這些電子產品他們也有,但是他們不能天天玩,學生的生活要以學習為主的。」

聽我這麼說,秦州很不解,「一臺電腦1萬多呢,3年就得換一臺。他們的家長會給他們花這麼多錢買嗎?」

這麼說,秦州的電腦一定是遊戲玩家必備的高配置電腦,而普通孩子的電腦根本用不著這麼高的配置,自然不需要那麼高的價格。我想把這個道理告訴秦州,可還沒等我開口,秦州就「大徹大悟」地說:「哦,我明白了,他們都比我家有錢。」

那時我還以為,興許是秦州爸爸想讓他有一個「快樂童年」,專門為了秦州打遊戲買了那些電子產品。而且蘇紅聽說秦州總是不寫作業,也沒有很生氣,只是有點驚訝,「他沒寫完嗎?他告訴我他寫完了呀。我以後監督他。」

再往後,秦州的學習狀態沒有一絲改變。他甚至滿腹牢騷地抱怨說寫字是社會的倒退,要是需要寫字,電腦還有什麼用?自己完全可以不去上學,現在,他已經學會了自己的名字,這就足夠了。

等到第五周,秦州上課開始昏昏沉沉了,甚至在聽課的時候也會酣然入睡。我叫醒他,他竟然請求我:「再讓我睡10分鐘,我太困了。」

我這才知道,秦州的生物鐘和正常孩子不一樣,他天天都在「修仙」——黎明到中午是他的睡眠時間,晚上是他打遊戲的時間,至於打到幾點,也沒準兒。什麼時候困,什麼時候睡,要是不困,就能打個通宵。他媽有時候會催他睡覺,可他只是口頭答應,並不真的聽。

秦州說,這幾天,每天早晨10點,他媽媽就會打電話叫他起床寫作業。這樣算下來,秦州每天的睡眠時間經常只有四五個小時,怎麼會不困呢?


就這樣,我漸漸也對他失去了信心。我們機械地完成著每天的課堂計劃,不去想效果到底如何。給秦州上課很快變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我猜想秦州也一定不願意看見我。我很想退掉秦州的課,可又苦於沒有藉口。

等到第六周的一天下午,我遲到了,因為沒帶手機而無法通知秦州,等我走到機構樓下,竟然看見他心神不寧地朝路口張望,看見我後,歡快地向我跑來,嘴裡激動地喊著「老師——老師——」好像跟我分別了很久似的。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秦州從來就沒有厭煩過我,他其實很願意來上課。那一瞬間,我被他單純的笑臉感動了,決定竭盡全力來幫助秦州早日開始學校生活。



我們越來越熟悉之後,秦州開始常常「不經意」告訴我一些他的「小秘密」,當然,我覺得他是故意的——他太渴望傾訴了。

「我爸說我是一邊看著他玩遊戲,一邊學會了說話和走路。我爸說我很聰明,2歲的時候就在他腿上學會了使用鍵盤,但我什麼都不記得。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已經會用電腦了。」秦州說起他爸爸時眼裡一直閃著光,我也慢慢從他的口中「認識」了他的爸爸秦懷遠。

秦懷遠是一個資深的遊戲玩家,他打遊戲的歷史大概就是中國網路遊戲的發展史。秦懷遠第一次接觸電子遊戲是在他上初中的時候。他無意間走進了校門口附近的遊戲廳,很快成了那裡的常客。

雖然沒過多久,秦懷遠就被他那當教師的父親從遊戲廳裡抓回了家,但他堅持認為自己不會玩物喪志,且會繼續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績,並且大聲對父親說,玩遊戲是個智力活動,開發大腦,根本不會影響學習。

秦懷遠和父親在遊戲廳裡「貓捉老鼠」一直持續到了高中,他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玩遊戲不會對他造成不利影響——按照他後來給兒子秦州的講法,他也是一個相當自律的人,高二下半學期開始,就很少去遊戲廳了,高中畢業考上了一家師範學院,離開家去讀大學。

大學時期的秦懷遠重新拾起了自己的愛好,只不過這個時候的遊戲廳已經更新換代成了網吧。他一邊打遊戲一邊上學。雖說經常掛科,可他還是順利拿到了畢業證,成了一名中學老師。

中學老師秦懷遠用自己的薪水給自己配備了嚮往已久的電腦,每天除了備課上課,就是打遊戲。那時候學校嚴禁學生進網吧,秦懷遠對此卻不以為然。別的老師常常在空餘時間進學校附近的網吧「抓」自己班的學生,並鼓勵同學們互相檢舉,可身為班主任的秦懷遠不但從不去「抓」學生,還嘲諷某些老師是在教唆自己的學生當「漢奸」。

甚至,他還在辦公室裡公然說「打遊戲是智力活動」——「只要有自制力,去幾次網吧也沒什麼」——而且,還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勸告老師們,不要把電腦遊戲視為洪水猛獸,「最有效的方法是引導,而不是禁止」。

秦懷遠的言論遭到了校長的嚴厲批評,說他是誤人子弟,他不服氣,跟校長大吵一架,後來甚至「變本加厲」,只要是他認為不合理的規章制度,他就堅決反對,完全不顧及「校方的尊嚴」。這樣的生活持續了10年,秦懷遠終於從學校辭了職。

那一年,秦州剛剛6歲,是準備上小學的年齡。可在秦懷遠的精心培養下,秦州的童年早已被「打遊戲」佔滿了。秦懷遠從來沒有提過讓秦州上學,秦州也不問。

他沒有上過一天學,沒有夥伴,沒有朋友,陪伴他的就是那臺冷冰冰的高配置的電腦。

可總有孤單落寞的時候。在家裡,他從來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爸媽,爸媽也從來不在意他的想法。走在街上,看見年紀相仿的小孩子們有說有笑的,秦州心裡就格外嫉妒。一次,秦州在體育場跑步,遇到了一個五年級的男孩,那位男孩主動上前跟他說話,這讓秦州欣喜萬分,從此每天都到體育場等對方。秦州告訴我,那段日子他開心極了,只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他就再沒見過那個男孩……

這麼多年,秦州從來不敢跟陌生人說話,他懷疑自己得了「社交恐懼症」。我不相信,因為在我的課堂上,他很愛說話,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人交往而已。或許,只要他上了學,有了朋友,那些恐懼心理就會不治而愈。

有時候,我真想問問秦州,這些年他不去上學到底是因為什麼,可話幾次到了嘴邊就又咽了回去,我生怕刺激到他,我分明看到,他內心深處對上學充滿渴望。



2019年11月21日,我去給秦州上課,可上課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秦州還沒有出現。我給蘇紅打電話,蘇紅很驚異,隨即開始心急火燎地找兒子——打手機沒人接,打家裡的電話依然沒人接。

當蘇紅兩口子衝進家裡的時候,秦州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這一覺是從昨晚延續到下午3點的,但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從黎明開始。

沒多久,秦州跌跌撞撞地衝進教室,滿臉通紅地對我說:「對不起,我睡過頭了。」話音未落,眼睛裡就噙滿了淚水。這眼淚不知是因為抱歉、悔恨,還是委屈,但卻讓我把批評他的話都咽到了肚子裡。

那天上課時,他一句話也不說,兩隻眼睛呆呆地看著課本,一副大難臨頭的神情。下課的時候,才惴惴不安地告訴我:「昨天晚上我打了一宿的遊戲,天快亮的時候才開始睡覺。我媽說她早上給我打電話叫我起床,還說我答應了她起床要寫作業,可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一睜眼,就看見我媽那張憤怒的臉,我爸一句話不說,可不說話比說話還可怕,他就不是一個沉默的人,他要是沉默了就會有事情要發生……」

我安慰他不要想太多,自己的父母而已,還能發生什麼事情。不過,哪個父母也受不了孩子黑白顛倒的生活,還是要有一個正常的作息。

秦州不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11月22日一早,蘇紅給我打電話說家裡有事,秦州的課暫停一次。當天晚上9點,我就接到了秦州離家出走的電話。

晚上10點,我見到了他,帶著悲切的神情,秦州給我講了很多話。

「我爸把我的電腦砸了,他說是為了讓我早點上學,做一個正常的孩子。他現在嫌我不正常了?!他現在讓我上學了?!我6歲的時候他怎麼不讓我上學?!那時我多想上學,可是他從來沒說過,我現在不想上學了,我不想讀書寫字,我就想打遊戲……

「我3歲開始打遊戲,我爸說我長大可以去做一名電競選手。本來我想等我14歲了,就加入正式的俱樂部進行正規的培訓,可現在他又說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讓我好好學習。他怎麼知道我沒天賦?我就是要打遊戲。我把打遊戲當作我的事業,為事業奮鬥,難道有錯嗎?就因為我睡過了頭,上課遲到了,我爸就砸了我的電腦!我的心都碎了,他還不如把我砸了呢。沒了電腦,我還怎麼打遊戲,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靜靜地聽著他發洩著滿心的憤怒,也終於解答了我心中長久的疑惑。

這些年,秦懷遠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把兒子培養成一個優秀的電競選手。為了這個目的,他壓根就沒打算讓兒子接受正規的學校教育。

表面看,秦州有一個寬鬆自由的生活環境,不上學、不讀書、不學習,在家幹什麼都沒人管。可實際上,秦懷遠密切關注著秦州打遊戲的成績,在心裡默默為他規劃了一個「宏偉的藍圖」。

最初的幾年,秦懷遠是欣喜的,可漸漸地,他發現兒子無論怎麼練習,成績都只是普通玩家中的優秀水平,根本無法脫穎而出——秦州對遊戲的理解永遠都是常規化的、大眾化的,並沒有秦懷遠所渴望見到的突破性的、創造性的操作。

在秦懷遠看來,這就是事實和願望之間那道似乎永遠都無法逾越的鴻溝——秦州並不具備優秀電競選手的天賦——而在電競行業,天賦比勤奮要重要得多。作為秦州的人生規劃師,秦懷遠迅速調整了方向,決定讓秦州去上學。

秦州當然非常開心,上學就意味著可以交朋友,有熱鬧的生活,可他並不知道,從此打遊戲就不能是他生活的全部,他要像所有的學生一樣把生活的重心轉移到學習中去。

秦懷遠給秦州找了語文、數學、英語外教老師,希望秦州在上學前能快速補齊缺失的知識。秦州的確是聰明的,數學課只上了兩節,四年級水平的數學題他全部會做。小學數學對於他來說就像識字一樣容易;英語也不難,「聽說讀寫」只有「寫」沒有學過,可英文字母和拼音也沒什麼區別;只有漢字書寫,是他的大難題——這便是我的工作了。

秦州不理解父親的規劃,照樣像以往一樣把打遊戲當作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晚上精力充沛,白天昏昏沉沉。於是,甚至比當年自己的父親還要決絕,秦懷遠一錘子砸碎了秦州的電腦,連同父子兩人的電競夢,全部砸碎了。


或許,秦懷遠當年也不一定是孤注一擲,就像他曾經對我說過的,小學的知識沒什麼好學的,很簡單,很基礎,只要肯用心,完全可以用一年的時間來學會六年的知識,而且可以在年級裡名列前茅。這一點,他對自己的兒子很有自信。

我贊同他的看法,我也認為小學教育並沒有那麼神秘,重要的是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只要秦州能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也還是能後來居上的。

那天晚上,我給蘇紅打電話,告訴她我和秦州在一起。秦懷遠來接秦州,秦州看著父親,一句話不說,把臉扭到一邊。秦懷遠告訴秦州,只要他能跟著我好好上課,調整好自己的作息時間,就再給他買一臺電腦。只是以後學習就是他的主業,打遊戲只能偶爾為之。

秦州聽了他爸的話之後,哭了。不知是因為爸爸的承諾而欣喜,還是為了他那越來越遠的電競夢。



第二天秦州依然來上課了,他看起來很頹喪,好像失去了精神支柱。

課間蘇紅專門跑了進來:「兒子,你不是喜歡打遊戲嗎,媽媽理解你尊重你,可眼下,咱們最重要的事情是上學,是好好學習。媽媽不要求你學習成績有多好,但你得努力,努力地做你應該做的事。等你長大了,你可以去學電子計算機專業,出國留學也可以,你還可以考清華,清華有電腦遊戲專業。」

「我要是考上了清華,你是不是很榮耀?」我沒想到秦州會這麼問。

蘇紅堅定地回答:「媽媽不需要你給我帶來榮耀,只要你幸福快樂就行了。對於媽媽來說,你幹什麼都可以,但你得要有知識有文化。你得去上學。」

秦州又沉默不語了。

蘇紅走後,秦州告訴我,其實他爸媽要離婚了,「因為媽媽早就想讓我上學了,可是爸爸不同意。兩個人為這常吵架,媽媽說是爸爸毀了我,爸爸說媽媽懂個屁。」

我勸他往好處想。可能一些成年人會經常把「離婚」掛在嘴邊,夫妻之間發生矛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重要的是解決問題——秦州很快就要上學了,這不就在解決問題嗎?


秦州的爸媽的確沒離婚,但沒過幾天,秦懷遠就提著箱子離開了家。秦州的精力立即從沒了電腦的失落轉移到爸爸身上。

那段時間,他總是憂愁地對我說:「我爸走了,不知道去哪兒了。也許,再也不回來了。我媽說以後讓我跟她過,說我爸這人不靠譜,可其實我更喜歡我爸。要是再也見不到我爸了,該怎麼辦呀?」

我逗他說:「你想你爸的人還是想你爸許諾給你的新電腦?」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說:「都想。」

秦州是個乖孩子,聽話,也懂道理。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不能做電競選手的現實,重新樹立了奮鬥的目標,他說自己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我爸說他小時候是班裡的學霸,哪怕是經常去逛遊戲廳,學習成績都是名列前茅。說我是他兒子,學習一定差不了。他說他對我很有信心,可我卻沒什麼信心。」他嘴上說著沒信心,可臉上卻掛著憧憬和希望。

我安慰他,因為他後來的成績的確讓我十分驚喜——寫字速度漸漸趨於正常,加上極強的記憶力和理解力,很快就補上了小學幾年的知識。

2020年春節前,我們的最後一節課,他對我說:「我爸回來了,也把老家的弟弟接回來了。我弟弟才4歲,就開始學寫字了。我爸在我身上看到了失敗,打算好好培養我弟弟當一名學霸。」

疫情之後,秦州就會第一次踏入學校的大門了,他告訴我,自己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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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小自卑,因為我媽是個傻女人,她不會給我唱好聽的兒歌,不會給我做漂亮的花衣裳,更不會送我去上學,和老師交流我的學習情況。但爸爸總說,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善良的人。我爸天生殘疾,是別人嘴裡的「瘸子」,奶奶說他生來如此,為這奶奶沒少抹眼淚。 家裡先成家的是大伯和三叔,四叔也有人提親了。我爸自然是沒人過問的,但凡一個正常人是沒人願意嫁給一個殘疾人的。但我爸心靈手巧,他會做一手好木工活,一年到頭都能給爺爺奶奶掙到一筆錢。 爸爸32歲那年,四嬸都快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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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挺看不起我爸,因為我覺得他沒有照顧好我媽。我外婆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爸甚至都沒有到產房來看一眼。我覺得他不是一個男人。小時候,我很難看到他的身影。家長會,從來都是我媽去。我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瞎忙什麼。我問我媽,我媽說,他和他的兄弟們開了一家餐館,我爸掌勺,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 我的二爸的人生
    那個時候我二爸還小,爺爺奶奶慣著,二爸吃喝賭樣樣來,完全不顧及爺爺奶奶的死活。每次賭輸了,就灰偷偷地回到家,先是找奶奶要錢,要是不給,他就開始偷,把家裡一切值錢的都拿去賣掉,連鋤頭、鐮刀也不放過。等值錢的東西賣完後,他就開始偷家裡的米、油去賣。家裡值錢都賣了。
  • 我爸親身經歷的靈異故事,大半夜誰在叫我爸的名字?
    我爸親身經歷的靈異故事,那時候我爸還是單身,我媽還不知道在哪呢,我呢更不用說。我爸和我奶奶爺爺住一起,三間窯洞,我爸家在山頂上住著了,經常一些靈異事件光顧,其中有這麼一件事我爸記憶猶新,有一天我爸幹了一天活,回到家已經晚上八點了,回來後我奶奶給熱的吃了幾個玉米饃饃,吃完就去睡覺了,就在我爸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把我爸吵醒了,這個聲音很大聲,叫我爸的名字,我爸迷迷糊糊起來,發現我奶奶爺爺也在旁邊,就去問我奶奶這是誰在叫他?
  • 小時候抽菸被我爸抓到了,我們一起戒菸,我爸真做到了,我卻沒有
    平時看著我爸吞煙吐霧的樣子,一臉享受,這麼好的東西居然不與兒子分享,太過分了!果然我爸好東西都不與我分享。一包煙抽完了李明就會從家裡再拿,就這樣一直到了暑假。那幾天在家沒煙抽,憋得難受,李明放假又被她媽媽接到外地玩去了。怎麼辦呢?偷我爸的煙,雖然我爸抽的只是5塊錢的紅金龍,可是有勝於無吧。我總是趁著我爸不注意的時候一次性多偷幾根,揣兜裡,慢慢抽,畢竟要細水長流。
  • 第一次看見我爸哭,竟然是因為要去北京
    凌晨三點剛過,我爸就起來了。其實,他是一夜沒睡。我爸坐在床邊,低著頭,抬手不停地抹眼睛。我媽也醒了,她也沒睡好,看見我爸一個勁兒擦眼睛,就知道他哭了。我媽也哭了。一邊起來一邊說,別哭了,看孩子再看見。我爸強忍著,但忍不住,瘦削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用手比量著說,「從這麼點一直看到這麼大,從來沒離開過,這說走就走了。」
  • 上學寄宿在三姑家,快過年了殺豬,熬的豬油渣也不給我吃說餵豬
    上學寄宿在三姑家,快過年了殺豬,熬的豬油渣說餵豬也不給我吃看到這些我也想起來了有一次在舅舅家裡玩,舅舅家就在姥爺家前面,舅媽的侄女也在,舅媽給我倆泡飯吃,她侄女碗裡放了糖,我的碗裡沒有。那個時候最多也就四五歲吧,心裡不舒服,但也從來沒有對姥姥姥爺媽媽他們說過,今天在這說也是生平第一次。但其實心裡也並沒有太大的波瀾,畢竟是舅媽。而且那些年我和媽媽住在姥爺家裡,雖然分開過,但是給舅舅舅媽他們也添了麻煩,但是舅媽他們還有表哥對我都很好,不好的臉色也沒給過我,想想還是感恩的。
  • 我爸找我借錢,幫他的寄生蟲繼子還賭債
    我爸清了清嗓子,你就別再忽悠老爸了好吧?誰不知道我女兒有出息,單位好,收入高,過日子也井井有條。何況你媽自己就有退休工資,又不靠你養活,你手裡好歹有點積蓄吧……我打斷他:爸您這樣說我就不愛聽了,我媽就算不靠我養活,現在也到了該我報答的時候,她前陣歐洲八國遊的幾萬就是我給掏的,你說我手裡還能有多少剩的?寶貝女兒,想想辦法啊。算老爸求你了!
  • 微小說:我要上學
    父親抽了好幾支劣等煙,蹲在破舊的院子裡,下了很大的決心,低聲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要不別上了,咱也沒錢,村裡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都出去打工了,你也不小了,出去找點活幹吧,把家裡的帳還一還。」圖文無關大光無奈地站在那裡,像一截木樁,任汗水沿著頭髮流下來,已經分不清那汗水是因為熱還是因為害怕失去上學的機會了
  • 讓我爸接我家女兒放學,我爸居然說那是人家的子孫,不應該他接
    偏偏比弟弟大一歲的我,一點不省心。只要爸媽多給弟弟點吃的,或多買件衣服,我都會哭鬧。小時候姐姐都說我是愛哭鬼,我想其實還是佔著爸媽對自己的寵愛,哭鬧總是有效果,才會屢試不爽吧。我能感覺到爸爸媽媽對我們的寵愛,好多年,爸媽幾乎從來沒有存款,所有的錢都用在了我們的生活上了。所以,雖然我們家五個孩子,爸媽仍然把我們每個人都養的白白胖胖的。爸媽說只要把我們的身體都養好了,將來就不會愁窮。
  • 帶男友回家見我爸,晚飯時爸高興的和男友喝酒,當晚爸就讓我分手
    我是我爸帶大的,從小到大,我爸就把我當男孩子養,我爸說,把我培養出男孩子的性格,以後才不會吃虧,所以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拿我當男孩子看。可能是自己慢慢長大了的緣故,慢慢愛打扮了起來,上了高中之後,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女孩子,我爸說,行了,我閨女大了,爸呀也不能把你當男孩子養了,不然以後嫁不出去的,我笑著說,爸,我要一直陪著你,我不想嫁人了,我爸笑著摸摸我頭。
  • 那個男人是我爸
    ,那是我爸。我坐在教室裡,聽著教授語氣平緩的敘述。又是一節無趣思想史課。「叮鈴鈴~~」講臺下一群睡的迷迷糊糊的學生被鈴聲叫醒,接著就是一陣劫後餘生般的欣喜,像被堵住的洩水孔,出不去進不來。我沒有起身,坐在座位上玩著手機,等待人群的離去。許久,終於都離開了。
  • 我爸以前喝醉了要打我媽,我護著和我爸打了起來,我是女生沒吃虧
    網友一小時候,我媽經常打我們,長大了,我也不恨我媽。我是農村的,她再辛苦都要我們讀書,她希望我們有個好的前途。我有兒子後,也經常打我兒子。我兒子被我從小打到大,但我兒子也不恨我。他上讀書大學的第一天起,天天跟我電話聯繫。沒有間斷過。如今大學畢業一年了,一直保持著給我打電話。
  • 故事:婆婆和我爸同時生病,老公給婆婆12萬,給我爸5000
    我心裡咯噔一聲,連忙迎了上去,叫住了他。我爸看見我,臉色很不自然,我還沒問,他就忙說他是來取常用藥的。說話的時候,他眼神慌張,看都不敢看我。 我心裡懷疑,趁他不備,搶過他手中的袋子。我爸阻攔,我便把女兒往他懷裡一塞,自己跑到遠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