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哨子的那天晚上,我小叔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他跟幾個孩子一起玩,那些孩子他都見過,就是夜裡那些叫他出去玩的那些。他跟著那群孩子蹦蹦跳跳的踢球,一邊踢球一邊唱歌,那首歌唱的是:「踢皮球,踢皮球。你媽媽的頭,是皮球,一腳踢到百貨大樓,百貨大樓賣皮球,賣得就是你媽的頭。」
在夢裡,那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那群孩子蹦蹦跳跳的踢著球唱著歌,很是高興。唱到後來,我小叔說,那個場面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地上那個滾來滾去的東西,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腦袋。那個腦袋被踢的一臉青紫,鼻口裡往外呼呼冒血。那個腦袋在孩子們腳底下飛來滾去,一邊滾那個腦袋一邊求饒,可是那些孩子置若罔聞。那個腦袋到了我小叔腳底下,哭著說:「沈橋,沈橋,救救媽媽,救救媽媽。」夢做到這裡,我小叔們的個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發現一個人站在自己床邊。
那時候我已經六歲了,跟我爸我媽住一起。小叔已經十一歲了,自己住了西屋。我小叔睜眼一看,那個站在自己床邊的人,就是那個女孩兒。我小叔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害羞。那時候農村條件差,九月十月天氣炎熱,小孩睡覺都光著屁股。我小叔找東西蓋一下,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渾身動彈不得,想喊人也喊不出來,我小叔這才害怕起來。
那個女孩兒一動不動的站著,看著我小叔說:「咱們去玩吧。」
我小叔莫名奇妙的就起了床,衣服也沒穿,光著屁股跟在那個女孩後面出了家門。我小叔告訴我,後來他回憶怎麼出的家門,可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出了家門,那個小女孩一邊拍手一邊唱歌,唱歌的時候女孩的腦袋還一左一右的歪來歪去,但是腳步卻走得一本正經。我小叔說,那天夜裡出奇的靜,除了蛐蛐和天上的風,別的什麼聲音都沒有。配合那個小女孩清脆的拍巴掌聲,還有那個沙啞的嗓音,實在是驚悚異常。
我問我小叔:「你還記得那個女孩兒唱的什麼嗎?」
我小叔說:「記得,怎麼不記得,那首歌謠太嚇人了:『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娃娃啊娃娃,為啥哭哇?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娃娃啊娃娃,不要哭啦,有什麼心事對我說吧。娃娃說到謝謝你了,從前的我也有個家,還有親愛的爸爸媽媽。有天爸爸喝醉酒了,揀起了斧頭殺了媽媽。爸爸啊爸爸,砍了幾下,紅色的血啊染紅了我家。媽媽的頭啊,滾到床底下,她的眼啊,還望著我吶。爸爸啊爸爸,叫我幫他。我們把媽媽,埋在了樹下。爸爸啊爸爸,舉起斧子,把我的皮剝下,做成了娃娃。』」
那女孩一邊唱一邊拍手,小腦袋上扎了兩個辮子,隨著腦袋一歪一歪的晃動,帶著我小叔往那片樹林走去。我小叔什麼時候遇到過這種事情,心裡害怕的不行。可是害怕歸害怕,身體卻身不由己,一步一步往樹林裡走去,自己想停下腳步,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走進樹林,天上的雲朵遮住了月亮,周圍一下黑了下來。此時的樹林安靜的更加可怕,不要說蛐蛐的聲音,就連風的聲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前面那個小女孩兒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清脆的聲音抑揚頓挫,在樹林中顯得異常的響亮。
進入樹林之後,那些找我小叔玩的小孩子在池塘對面站著,一動都不動,一個個也都默不作聲。本來我小叔以為,他會跟著小女孩進入池塘,可那小女孩經過池塘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一直走,穿過了樹林。
走到池塘邊上的時候,那些小孩兒遠遠的看著小叔,一直衝他招手。那個被玉石嚇哭的女孩子著急的哭著,喊著我小叔的名字,讓他不要過去。我小叔心說我也不想動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小叔跟著小女孩穿過小樹林,直接到了學校門口。
此時的學校大門緊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小女孩來到學校大門前,輕輕一推,學校大門吱吱嘎嘎的就開了。我小叔跟著女孩兒進了學校,卻發現,現在的學校,跟白天的學校一點兒都不一樣。白天的學校都是木頭窗戶,現在的學校卻是鐵欄杆窗戶,那些鐵欄杆鏽跡斑斑,好像馬上就能折斷一樣。而且教室也都是破破爛爛的,裡面桌子板凳碎裂了一地,也沒有黑板什麼的。操場上到處都是深深的茅草,茅草深處,還豎著幾根高大的柱子。
小女孩兒帶著我小叔進入了茅草叢,來到那些柱子下面,這才停住,嘴裡的童謠也不長了,轉過身來對我小叔笑了起來。我小叔說,那個小女孩兒根本不是在笑,而是咧開嘴巴彎起眼睛而已。笑完之後,蹦蹦跳跳的拉過我小叔的手,指著一根柱子說:「這是我爸爸。」我小叔抬頭看去,頓時駭了一跳,只見那柱子上面,一個人脖子上拴著一根繩子,在柱子上飄來蕩去。那人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長衫,眼睛睜得老大,一條舌頭長長的垂了下來。
那個小女孩介紹完那個人,又拉著我小叔走到下一個柱子跟前,說道:「這是我媽媽。」我小叔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女人被綁在柱子上,渾身都是血。那個女人滿臉的驚恐之色,兩個腮幫子都被撕裂了,嘴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大張著。女人的脖子上也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傷口,裡面還在不斷的往外滴著血水。
小女孩兒介紹完她媽媽,又拉著我小叔來到了下一個柱子前,指著柱子上那個頭被劈開的小孩兒說道:「這是我的弟弟。」
然後才來到下一個柱子,說道:「這是我。」我小叔抬頭一看,只見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被綁在柱子上,竟然是滿身的皮膚都不見了。因為皮膚消失的緣故,臉上的眼珠子全部露了出來,鼻子只剩下了兩個小孔,嘴巴也沒了,只有白森森的牙齒裸露著。下巴上露出白色的骨頭,還在往下一滴一滴的滴著黃色的液體。從脖子到胸脯,再到腹部,所有的皮膚全都不見了,只露出黑紅相間的肌肉。腿上和胳膊上的肌肉都沒了,只剩了幾條骨頭,只是骨頭上掛著幾根肉筋,看上去甚為恐怖。
那個女孩兒拉著我小叔看了許久,讓後才問道:「我美嗎?」
我小叔戰戰兢兢不知道怎麼說。那個小女孩兒又說:「這都是我一個人弄得,剝皮的時候疼得很。」說完話,又拉著我小叔往前走了幾步,指著一根柱子說:「這時給你留的,你上去吧。」我小叔看那個柱子滑溜溜的,上面還有許多鐵釘釘過的痕跡,那些鐵釘上似乎釘過都鐸東西,也都鏽的不成樣子,還留下了一道道說不清楚什麼東西的痕跡。
那個小女孩兒拉過我小叔,把他推到那根柱子前面,隨手拿過一根繩子,就把我小叔捆了起來。捆完之後笑著說道:「你要老實一點兒。」說著話,又唱起兒歌,「切蘿蔔,切蘿蔔,切完蘿蔔燉骨頭,骨頭要燉五分熟……」女孩兒一邊唱兒歌一邊在草叢裡找什麼東西,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哇,找到了。」然後繼續唱兒歌。我小叔說,最後那個女孩找到竟然是刀斧鋸子,上面都是血跡斑斑的。
我小叔很明白那些東西是幹嘛用的,但是身子不能動,也說不出來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女孩提著斧頭往自己身上砍來。看事那個女孩兒還沒砍到的時候突然停了手,對著我小叔笑嘻嘻的說道:「你記住,咱們玩的是遊戲,你不要害怕。」說完這話,似乎又想起什麼,把手裡的斧頭丟了,拿起鋸子來,摸了摸我小叔的腿說道:「開膛破肚什麼的我已經玩過了,這次咱們就玩鋸子吧。」說著話,拿起鋸子就在我小叔小腿上咯吱咯吱鋸了起來。還沒用力,我小叔疼得就喊了起來,這一喊,我小叔發現,自己竟然能說話了。
我小叔發現自己能說話之後,開始大喊道:「嫂子救命,爹,爹,救命……」
那個小女孩兒聽到我小叔的呼喊,停了手裡的動作,笑嘻嘻的說道:「你小點聲,吵得慌。」我小叔聽了女孩兒的話,害怕起來,呼喊的聲音小了一些。那個女孩兒說:「要不我教你唱首歌吧。」女孩兒說完話,手裡的動作不停,就唱起來,「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娃娃啊娃娃,為啥哭哇?」唱到這裡,女孩兒抬頭問我小叔,我唱的好聽嗎?
我小叔看著女孩兒一頭一臉的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女孩兒抬手擦了一下臉上的血,對著我小叔笑了笑,忽然發現我小叔脖子上掛的東西,丟了手裡的鋸子伸手就去拿。可是還沒沾到那塊白玉,就見我小叔脖子上一閃,那個小女孩兒飛了好遠。那道光之後,我小叔忽然覺得身上一輕,身體竟然可以動了。伸手就去解身上的繩子,可是那個繩子滑膩膩的,怎麼都解不開。這時候,就聽一個聲音陰惻惻的說道:「要不我幫你解?」
我小叔一看,那個小女孩正站在他跟前,身上支離破碎的,還冒著煙。我小叔驚駭極了,想說什麼,可是心裡害怕,什麼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