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 晚情的休閒時光(公眾號:wqjgs2018)
一、
那天,剛給女兒箏箏餵完奶,手機鈴聲突然尖銳地響起。
是婆婆的電話。電話裡,意外傳來孩子的哭聲。
婆婆的聲音異常焦灼:「明莉,快!快來餵孩子。」
我和丈夫都納悶不已,哪來的孩子呢?
待我趕到婆家,看到婆婆懷裡抱著一個兩個月左右大的男孩,旁邊站著一臉冷漠的妯娌,和愁眉不展的公公。
見到我,婆婆趕緊把孩子遞到我懷裡:「趕緊餵奶,孩子都餓壞了。」
我來不及多問,趕緊抱著孩子走進臥室。
正餵奶時,客廳裡突然傳來爭吵聲。
妯娌的情緒特別激動:「你們這是無理取鬧!韓天已經不在人世,你們給他弄回個孩子是什麼意思?」
婆婆的聲音帶著哭腔:「就是因為我兒子不在了,我才要給他留個血脈。總不能讓族譜上韓天這一脈斷了吧。」
妯娌冷哼一聲:「那你們自己養,憑什麼逼我養?」
公公忍不住發火,你是孩子的媽媽,你不養誰養?
妯娌因為激動踢翻了凳子:「他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嗎?少用媽媽兩個字綁架我。告訴你們,我不可能給韓天守一輩子活寡。」
正在給孩子餵奶的我,驚得張大了嘴。
公婆為了給逝去的小叔子延續香火,竟然私做主張領養一個孩子!
很明顯,公婆想讓妯娌撫養。妯娌哪裡肯依,她早晚是要改嫁的,韓家也沒有權利禁錮人家一輩子。
可公公態度異常堅決,如果妯娌不撫養孩子,那麼小叔子交通意外的賠償金休想拿走一分錢。
妯娌摔門而出,臨走時撂下狠話,孩子她堅決不會撫養,該她得的錢,一分也不能少!
客廳裡,婆婆在唉聲嘆氣抹眼淚,公公則氣得把拐棍戳得震天響。
我的心隱隱擔憂著。這個家,從此永無寧日了。
二、
回到家,我把事情講給丈夫聽,他又驚又怒。這麼大的事,公婆竟然連他這個兒子都沒有通知。
丈夫不顧我的阻攔,非要找公婆問清情況。
兩個小時後,丈夫回來了。讓我震驚的是,他把那個孩子抱了回來。
丈夫告訴我,孩子是老家一個遠房親戚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的姥姥擔心影響女兒嫁人,便謊稱孩子已經夭折,偷偷把孩子送走。
自從小叔子半年前車禍意外去世,公婆心裡就留下了疙瘩。小叔子沒有一兒半女,將來族譜上沒有繼承者,該是一件多麼遺憾可悲的事。
所以他們就領養了這孩子。
丈夫說,正好你的奶水足,不如先幫忙餵著。
我當即就炸了。
大寶小學三年級,小寶不足兩個月,丈夫動輒就加班,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靠我,每天累得昏天黑地的,這又送來一個孩子,我怎麼能吃得消?
丈夫也很無奈,他知道我很辛苦,可孩子實在可憐,總不能讓他餓肚子吧。權當是積德。
望著丈夫懷裡那個柔軟的小生命,為人母的我也實在不忍心不管。
這一夜,我倆幾乎沒合眼。那孩子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哭鬧,吵得一向很乖的小寶也跟著鬧騰。
我不禁抱怨丈夫,領養孩子這麼大的事,公婆怎能自己就做主?萬一妯娌堅持不管這孩子怎麼辦?
丈夫也煩躁不已,如果沒有辦領養手續,就勸公婆把孩子送走。
我不禁搖頭,公婆能同意才怪呢。
孩子在我家住到第七天,公婆以各種理由不管。我心急如焚,這算什麼事啊?怎麼倒成了我家的孩子?
我讓丈夫給公婆打電話,婆婆說她最近心臟病犯了,讓我們先幫忙帶幾天。
那天半上午,婆婆急匆匆上門。
一進門,她就鑽進臥室看那孩子,旁邊躺著我家小寶,她看都不看一眼。她把那孩子抱在懷裡哄著,滿心滿眼都是愛。
「明莉,你說老二媳婦為什麼不願意養他?我們對她不薄吧?老二的賠償金我們都給了她,房子也沒給她要,我們拿她當親閨女待呀,可她是怎麼對我們的?」
說著,婆婆開始抹眼淚。
「老二這麼年輕就沒了,你說當父母的,怎麼能忍心他無後。我們也沒法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婆婆說,她和公公早就給孩子起好了名字,叫韓思天。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我們可以理解,可這突然領回一個孩子讓已寡的兒媳婦撫養,是不是有點過分?
我懶得和婆婆辯解。我告訴婆婆,我根本沒有精力同時帶兩個孩子,要麼她過來幫忙,要麼她把孩子抱回去。
婆婆驚愕地瞪著我:「明莉,這可是老二的孩子,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這麼小的孩子,我和你爸哪裡會帶?再說,我們歲數也大了,身體又不好……」
「媽,孩子是你們抱回來的吧?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扔給我算怎麼回事?你們決定領養孩子那一刻,就應該想到這個局面吧?」
婆婆以去找妯娌為由,逃之夭夭。
看著床上熟睡的孩子,我無力嘆息。
一個小時後,婆婆突然打來電話,聽起來氣得不輕:「那個賤人,她拿著錢跑了!她對得起老二嗎?」
妯娌離開了?不會吧?
我知道妯娌還有個微信小號,趕緊給她打語音電話。
妯娌憤怒地告訴我,她早就看透了公婆的陰謀,就是想讓她給韓天守一輩子寡。
憑什麼?
她說,韓天的賠償金一共60萬,可公婆只給了她10萬。而且,她的房產證也被婆婆偷了去。
我心驚不已。婆婆前幾天還對我說,小叔子的賠償金都在妯娌那,她把妯娌當做親女兒一樣看待呢。
以妯娌直爽的性格,倒不至於撒謊。
婆婆竟然是這樣兩面三刀的人?我不禁不寒而慄。
三、
公婆對妯娌的表現自然滿心憤恨。
公公惡狠狠地說,她不養孩子也行,賠償金必須有孩子的一份,遺產不就是這樣分的嗎?父母、妻子、孩子都有份。
至於房子,更應該留給孩子,總不能讓一個孩子無家可歸吧?
我心一凜。這孩子也不是韓天的親骨肉,而且還是在他去世後由公婆私自領養的,有權利分遺產嗎?
這算計,是不是太齷齪了?
公婆和妯娌的戰爭越來越激烈,幾天後,妯娌一紙訴狀把公婆告上了法庭。
公婆更沒有精力管孩子了,每天為這事氣憤著、忙碌著。
幸好在丈夫的協調下,一周後,妯娌撤了訴。
看在逝去小叔子的面子上,妯娌答應給那孩子留出10萬塊錢。房子是妯娌的婚前財產自然歸她,賠償金她帶走25萬,公婆留25萬。
一場遺產鬧劇終於落幕。
可我們還沒來得及唏噓,公公通知我們,要給孩子辦百日宴,想藉此機會官宣孩子的身份。
百日宴上,公婆和丈夫都忙著招呼客人,我負責照顧三個孩子。
小寶和思天都開始認生,我秦香蓮似的,左邊哄哄右邊逗逗,直把我累得筋疲力盡。
一個親戚面帶笑容,欣慰地對婆婆說:「老二後繼有人,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很開心。你們老兩口可是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啊。」
婆婆笑中帶淚,連連訴說著自己的不易。
感慨之後,親戚不無憂慮地問:「老二媳婦走了,你和大哥養這孩子,身體能吃得消嗎?」
我聽見婆婆異常輕鬆地說:「愁什麼?這不是還有老大和老大媳婦嗎?老大說了,哪怕餓著小寶,也要把思天餵好,絕不虧待大侄子。」
聽著婆婆的話,我肺都要氣炸了。
看來,這孩子婆婆是不準備自己養了。
好不容易挨到酒席結束,親戚們都散去,我把思天送到婆婆面前,一手牽著大寶,一手抱著小寶,頭也不回走出酒店。
丈夫追出來問我啥意思,我氣得白他一眼:「你媽想把這孩子讓我養,你說我啥意思?」
丈夫皺眉斥責我,這孩子沒爹沒媽疼,你就忍心他餓著?
我氣得漲紅了臉。我最近的乳汁量明顯不夠兩個孩子吃的,為了餵飽思天,我甚至都給小寶加餐奶粉了,他竟然還埋怨我狠心!
公婆又不是沒有錢,完全可以給思天喝奶粉。
婆婆這時候走了過來,她一臉乞求的表情看著我:「思天那麼瘦弱,不吃母乳怎麼行?小寶長得那麼壯實,吃點奶粉沒問題的。媽有錢,媽給他買進口好奶粉……」
「不行!」我氣得立刻打斷婆婆。
進口奶粉怎麼了?我們不稀罕!
四、
那天之後,婆婆再也沒有把思天送來。我的生活總算恢復如前。
丈夫其實也知道我很辛苦,慢慢的,他也理解了我的做法。他說,他準備說服公婆僱個保姆幫忙帶孩子。
可讓人崩潰的是,公婆死活不同意僱保姆。又是擔心保姆偷家裡的錢,又是擔心保姆虐待孩子。
其實我心裡明白,他們是不捨得花錢。
小寶五個半月時,我的產假到期,我知道婆婆是指望不上了,本來打算僱保姆的,可我媽說她退休無事,乾脆過來幫我看孩子。
我媽簡直就像是一個超級戰士,不僅把小寶照顧得極好,還能抽空幫我做飯、收拾家務。
周末那天,我讓丈夫在家照顧小寶,我陪我媽去看中醫。我媽睡眠一直不好,我打聽到一家不錯的中醫,想給她調理一下身體。
剛進診室,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丈夫的電話。
我擔心是小寶出事,趕緊走出去接聽。
丈夫慌亂至極,說公公騎電動車買菜時意外摔倒,當場就暈了過去,被緊急送去了醫院。
他讓我們趕緊回家。婆婆剛才把思天送了過來,已經趕去醫院,他不放心,正在去醫院的路上。
我心裡一咯噔,兩個孩子呢?
丈夫說,在鄰居家。
接完電話,我媽正巧從診室裡走出來。看我神色慌張,追問我出了什麼事。聽說兩個孩子在鄰居家,我媽也顧不上抓藥,拽著我的手就走。
很快,丈夫打來電話,說公公右邊肋骨斷了兩根,右腿骨折。
婆婆忙於照顧公公,思天便理所應當住進我家。
我媽照顧兩個孩子實在有些力不從心,我只好向單位請假在家幫忙。
公公住了十天的院,之後便回家休養。
婆婆絕口不提把思天抱回去的事,我媽也不讓我提。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零五」,公公要痊癒至少得三個月,思天那麼小,免不了要鬧騰,你婆婆也沒有精力照顧他,不如咱們先幫襯著點。
可誰會想到,這一幫襯就是五個月呢?
每次去婆婆家,公公都躺在床上一臉愁容,說他的腿還隱隱作痛,使不上勁,婆婆也是一臉憔悴,說睡不好吃不香的,然後就埋怨公公連累她受累。
我哪裡好意思把思天送回去?
這期間,單位不再準我的假,我只好僱了保姆。
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了。
臘月初,舅舅突然打來電話,說姥爺身體雖然還算硬朗,但最近有些犯糊塗,讓我媽抽空回去看看。
大半年了,公公的傷該好了吧?
可丈夫說,公公前幾天體檢心臟又出了問題。我的頭嗡嗡作響。
我媽怕我上火,笑著說,年底再回去也不遲,不差那幾天。
可誰知道,有些事就差那幾天呢?
五、
姥爺在小年那天早上偷偷外出遛彎時,忘記回家的路失蹤了!
接到消息的時候,我媽快嚇傻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我趕緊和我媽打車回老家。
我們趕到的時候,姥爺已經找到,但因為長時間在雪地裡挨凍,一直昏迷不醒。
我媽自責痛哭,我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正在這時,丈夫打來電話,問我在哪裡,為什麼把兩個孩子都扔給保姆,說思天不小心摔倒,頭都磕破了。
我忍不住咆哮了:「頭磕破了送醫院,告訴我幹什麼?」
掛斷電話,我突然覺得心累無比。
我獨自一人回了家。姥爺這個情況,我媽是萬萬不能離開的。
回家路上,我看見丈夫表妹更新了朋友圈,是她媽逛農村大集的場面。到處充斥著熱熱鬧鬧的年味。
突然,鏡頭裡走進兩個人,是公公和婆婆!婆婆挽著公公的胳膊,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公公的腳步輕鬆而穩健,哪裡是他嘴裡所說的發軟無力?
我覺得渾身的血液正直衝頭頂,接近爆炸的邊緣。
我拿起手機打給婆婆,詢問公公的健康。
手機裡,婆婆一副有氣無力的聲音,說公公身體依然虛弱,現在還臥床呢。
掛斷電話,我把和婆婆的聊天錄音,以及那個趕集視頻都發給了丈夫。
我回家抱上思天,去了婆婆家。
婆婆沒想到我會來,雖然公公立刻躺回床上裝病,但茶几上列印的幾張旅遊線路卻沒來得及藏好。
我把思天往婆婆懷裡一遞,告訴她,從此以後我不會再養他一天。
婆婆震怒了,斥責我心腸歹毒,公公身體不好,她還要照顧公公,我這個時候把思天還回來,這不是把他們往死路上逼嗎?
「死路?是影響你們玩樂了吧?」我氣哼哼地說。
公公突然從臥室裡走了出來,精神矍鑠。
他陰沉著臉說:「你不就是覺得養育思天委屈了嗎?這樣,我們僱你!一天兩百!老伴,拿錢給她。」
「憑什麼給她錢?她照顧侄子是她的本分。」婆婆不情願地說。
我連說一句話的欲望都沒有,轉身離開。
公婆自然向丈夫告了我的狀,妄想把思天再送回來。我告訴丈夫,沒門!如果他執意把孩子抱回來,我就和他離婚!
我聽說婆婆在親戚朋友面前大加數落我的心狠,也聽說他們準備把所有財產都留給思天。
面對這些「聽說」,我都一笑置之。
不過,雖然我態度堅決,雖然思天再也沒有送回來,但我的心卻沒有一天不提在嗓子眼。因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丈夫的鬱悶和憂慮。
這個孩子就像一枚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炸飛我們寧靜的生活。
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 全文完 ——
晚情:百萬暢銷書作家,編劇,雲意軒珠寶創始人,專注女性的自我成長,認為成長比經營更重要。代表作《做一個剛剛好的女子》,新書《越自律 越自由》正在熱銷中。公眾號:傾我們所能去生活,微博@晚情的小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