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是最近幾天住到我們科的,原因是受了點風寒,咳嗽得厲害。
去問病歷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的問題,答非所問,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了解以後才知道,五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甚至不認識身邊的人,不記得回家的路。兩年前又得了帕金森,路都走不太穩了。
老年痴呆患者
他不停地講,講他的經歷,手不停地抖,抖的水杯都端不穩。他已經85歲了,而他的陪護是一位83歲的老奶奶,也就是他老伴兒。老奶奶給我講他是怎麼開始咳嗽的,怎麼加重的,為什麼來住院,期間老奶奶一直拉著老張的手,隨他的手不停地顫抖。
中午才吃晚飯,下午兩點老張就又吵著要去單位食堂打飯,說去得晚了就沒好吃得了,還問著老奶奶想吃什麼,要給她帶回來。老奶奶也不厭煩,笑著說要陪他一起去。於是,兩個人就顫顫巍巍地出發了。老張有帕金森,走起路來小碎步,非常不穩,往往好久也走不出幾步遠。老奶奶就在旁邊攙扶著他,儘管她那弱小的身軀有些費勁,但她還是用盡力氣堅持著。
就這樣,兩人從走廊這頭到那頭,來來回回地走著,看著他們倆的背影,讓人動容,也讓人心疼。終於,老張走累了,他又吵著回去休息,老奶奶把他扶回病房。老張像個小孩子一樣,抓著老奶奶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又像是剛戀愛的小夥子,不肯鬆掉女朋友的手。而老奶奶一刻也不曾厭煩,一直順著他,陪著他。
住院的老人
「六十多年前他把我娶回家,那時候還是媒人介紹,之前都不認識,倆人就這樣結婚了。」在老張睡著的時候,老奶奶給我們講述他們的故事,「我倆在一個工廠上班,但不在一個部門,平時也見不到,但他每到吃飯的點,都會提前去幫我打好飯,然後我倆一起吃,每天一起吃飯的時候,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哈哈,那時候是那麼地容易滿足,就心想著有這麼一個男人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就很幸福、很滿足了。」
「再後來,我們有了一個女兒,他特別開心,每天回來都抱著女兒,然後我去做飯。我還擔心沒生兒子會被他嫌棄,但他從沒有提過這些事,只是儘量給我們帶回來一些肉。就這樣,女兒也很開心快樂地成長。那時候的幸福是,每天他回來抱著女兒,在我做飯的時候給我打下手。」
「現在孩子們都也大了,他們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每天陪伴我的就是老張。在他還沒得老年痴呆的時候,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給了我,每天拉著我回家。現在,他記不清人了,記不清回家的路了,變成了我拉著他回家。」老奶奶面帶幸福的笑容,給我們講述著,老張已經睡著了,但是他的手還沒松。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我很羨慕老張他們倆,即使有病痛的折磨,但我相信他們倆內心一定都是很幸福的。
過了幾天,老張的病情好轉了,出院那天,女兒、兒子、孫子一大家子人來接老兩口回家。老張看著人群顯得有些陌生,有些膽怯,就拉著老奶奶的手。「媽,我爸現在是誰都不認識就認得您啊。」他女兒有些羨慕地說。老奶奶沒有說話,只是嘿嘿地笑著。
六十年前老張把老奶奶娶了回家,而現在,老奶奶陪著老年痴呆的老張回了家。六十多年的相互陪伴、不離不棄,是他們倆最寶貴的幸福。老張沒有向老奶奶表白過,但是老兩口的多年陪伴,已經是最長情的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