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文 璇筱兮
「路橋你個小賤胚子,除了偷東西和勾引男人你還會幹嘛!你跟你家那個老東西都不是什麼好貨!」
隨著尖銳粗鄙的謾罵聲,巷口商店的老闆娘還毫不吝嗇的向路橋丟去了她手中的西瓜皮。
還好路橋跑得快,只有校褲腿被濺到了些西瓜汁,再配上腳上那雙破舊不堪,已看不出原有顏色的白球鞋,像極了乞丐!
路橋一口氣跑了兩條巷口,在確定那個女人沒有追上來後,就近拐進一個巷道裡,靠著斑駁的磚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夕陽西下,晚風吹過高高的牆頭,也吹過挨家挨戶的爐灶。
每到這個時候都是路橋最不爽的時候,那是別人家闔家團圓,一家人圍坐在一桌說笑的幸福時刻。
在路橋身上,卻是要思忖如何回家應付老路那個老東西的時候。
如果空手而歸,換來的定是老路的一頓毒打,可如若不挨打,路橋就得像方才那樣,偷有用的東西回家。
沒被抓到還好,可如果被抓了,就是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同樣是挨打,路橋寧可是別人打她,也別讓老路厭棄。
她不怕死,不怕窮,不怕向她丟去的瓜皮和垃圾,她最怕的事情就是老路不再給她一分錢。
看到懷中還熱乎的一包花生米,路橋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還有書包裡的那個東西,這次的偷竊,還算成功。
路橋壓根就沒有注意到,自己怎麼會跑到了江河家的巷口,她身後靠著的,正是江河家的牆。
就在她檢查戰利品的時候,江河倚靠在門框上,像是在看一隻偷吃被抓的流浪狗一樣打量著路橋,故意吐了口痰相當鄙夷的罵道:「趕緊滾遠點,別髒了我家門口。」
路橋也毫不客氣的呸了一口,怒罵:「嫌髒就搬走啊,或者退學啊,有本事別跟我坐同桌,也別和我做鄰居。」
路橋也不等他再有什麼回復,拉緊書包扭頭就走。
江河和路橋做同桌也就一周的時間,為此他還跟班主任大吵過一架,寧死也不願坐到路橋邊上。
準確來說班裡沒人願意與路橋做同桌,她就像是瘟疫一樣,班裡的所有人都避而遠之。
他們怕路橋的窮酸氣,怕她的壞名聲,怕她的不要臉。
江河的抗議最終還是以妥協而告終,有人說,班主任許諾了他一次三好學生。
路橋心中不禁咋舌:我還值這樣的交換,也算班主任看得起我了,但是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我能拿到畢業證,我一定會離開這個鬼地方!
所以在此之前,路橋什麼都能忍。
離開江河家後,路橋一步一步的走向那間破陋的房子,在別人看來那是她家,可在她心裡那裡只是一間棲身之所,而且裡面等著她的也不是什麼家人,就只是一個利用她的男人。
事實上路橋不是老路的親生女兒,她是老路在河邊的橋底下撿的,所以起名為路橋。
當時路橋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就著凜冽的河風,撕心裂肺的哭著,像是竭力地要抓住什麼似的。
路橋強烈的求生欲將醉醺醺的老路吸引過來,老路說:「要不是老子那天喝多了,發了回善心,要不撿你這個賠錢貨幹嘛。」
老路酒醒後本想找個人販子把這孩子給賣了,但是有個經常跟老路一起喝酒,會點六爻的男人算了一卦說路橋是老路的福星,好好養大,老路定會翻身。
你能指望一個整天只會喝酒,靠賭錢生活的人怎麼養大一個孩子?
所以當路橋會說話的時候,她就會偷東西了,老路教她偷各種各樣的東西以解決兩人的溫飽,其餘的生活來源,也只能靠老路手氣好時贏點錢,路橋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可事實上老路早已負債纍纍,他的債主們覬覦老路的這兩間老房子跟路橋很久了,他們不會讓老路死,只會坐等老路活著把錢還了。
總之說的簡單點,老路只是掛著個養大棄嬰的好名聲,可是路橋於他來說就是一個輸錢後的出氣筒、和餓肚子時的偷竊工具,甚至比這些更糟糕。
要說什麼父女情誼的話,那真真是個笑話。
懷裡的花生米還保留著路橋的溫度,但是她很清楚,這麼點東西怕是不能讓老路滿意。
推開門後,刺鼻的酒精味撲面而來,裡邊還混雜著令人作嘔的味道,路橋習慣性的拿起抹布去收拾老路吐在地上的東西。
剛剛蹲下,背上就被狠狠的踹了一跤,直接把路橋踹倒在那堆噁心的嘔吐物上。
老路肥膩的大臉上嘟囔著嘴,惡狠狠的罵著:「回來這麼晚你是要餓死老子嗎?整天除了花老子錢就是給我帶來晦氣,瞧瞧你苦著臉的鬼樣子,老子的財運都被你敗走了。」
路橋聽出來了,老路今天又輸錢了。
以往的經驗告訴她面對老路輸錢後的牢騷,她只能忍著受著,如果反抗那將是更沒完沒了的打罵。
這樣的日子,路橋已經過了十五年了,小的時候她不知道怎麼死,可當她明白如何去死的時候,她更想活下來。
街頭擺水果攤的王瘸子告訴她只要有個高中畢業證,就會介紹她去親戚家的工廠裡做工,完全可以養活自己。
所以路橋拼死都得熬到拿上畢業證的那天,然後擺脫老路,擺脫這裡的一切。
可她卻不知,等她再大一點的時候,老路要靠她大賺一筆,這已經是件板上釘釘的事情,接手的人都找好了,就等路橋長大。
路橋從那堆噁心的嘔吐物裡爬起來,然後用抹布卯足勁兒的將手跟衣服擦乾淨,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心裡舒服一點。
路橋取出她從商店裡偷的花生米遞給老路,咬著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爸,別生氣了,吃點東西吧!」
也不知是路橋的忍氣吞聲,還是那句「爸」讓老路就此打住,一把接過花生米後便繼續回裡屋喝酒。
而路橋一如既往地將屋子收拾乾淨後就離開了屋子,徑直走向了河邊。
河邊的草長得有半人高,因無人打理,不失為一塊藏匿的好地方。
這是路橋常來的地方,躲在這裡誰也不知道。
河水靜靜的流淌著,使得這座小鎮平靜而祥和,可唯獨平靜不了路橋的心。
路橋巴掌大的臉上只剩淚痕,她蹲下身來,沾溼毛巾,一點一點的擦洗著校服。
十五歲的路橋已是一個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她的身形本就屬於纖瘦那一類,長時間的營養不良使路橋顯得更加纖弱,雖然嚴嚴實實的包裹在校服裡,但是風大點的話,好像真能吹倒她。
身上的嘔吐物著實讓人噁心,很難擦乾淨,路橋環視四周無人,便將校服給脫下來,只留了一件小背心,緊貼著路橋骨瘦如柴的身體。
路橋雖然瘦,但是該發育的地方,已經開始凸顯了,再加上她沒錢買內衣,胸部在單薄的背心下更加顯眼。
校服是路橋僅有的一件衣服,她沒有能夠換洗的外衫,所以每次哪裡髒了就在河邊搓搓,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洗,然後擰乾後再潮溼的穿上。
所以這也是沒人願意離路橋太近的原因,她的身上總有一股發黴的潮氣。
江河直言她身上的味道只有河裡的漂子才會有,可路橋清楚,就江河的膽子別說是漂子了,就連個死狗都不敢靠近。
路橋在班裡從不示弱,順著江河的話在班上豪言:「誰再敢給我背後使絆子,我就算變成漂子也不會放過他!」
初秋的河水冰涼刺骨,衛生課上老師講過生理期不能碰涼水的注意事項,可路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浸溼前襟搓將汙穢洗乾淨。
路橋的馬尾在秋風中隨風飄蕩,只有一個小背心的她被吹得渾身打顫。尤其是她那稍大點的手掌都能圈住的細腰,稍稍使點勁感覺都會給擰斷。
路橋以最快的速度洗完上衣,就連忙開始洗校褲。
褲子是老路的,她隨手偷來先湊合穿著。
褲子上味道騷臭噁心,路橋撇了撇嘴,只能在心裡自我安慰,這樣總比讓自己在河邊光著屁股好。
等路橋回去的時候老路已經醉成個死豬的樣子,窩在床邊。
只聽老路鼾聲如雷,嗓子裡的濃痰好像隨時都能把他憋過氣去。
路橋將老路的被子拉下,丟在他的身上,至少保證他不會凍死在家裡,然後將潮溼的校服晾在床頭,緊緊地裹著被子睡下了。
晚上的時候老路被尿憋醒,上完廁所回來時,下意識的翻了翻路橋的書包,本想找點吃的,卻翻出一包軟乎乎、還有點香的東西,意識到並不是他想要的,便隨手一丟,繼續睡去。
如此秋夜,河水靜靜地從小鎮間穿過,一切照舊,看似毫無波瀾,可是一場巨變卻在黑夜中、在這個平凡的小鎮中蓄勢待發。
第二天一早,路橋跟往常一樣,背著書包走進了教室。
她比較特別,因為她的校服要比別人的顏色淺很多,那是穿舊了的顏色。
別人都是三三兩兩,有說有笑,唯獨路橋,來也一人回也一人。
這天早上跟以往沒什麼不同,可當路橋坐到座位上時就有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了。
她的桌倉裡多了一包東西。
路橋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有什麼特別留意的眼神,她一臉疑惑的將手伸進那個被裝的滿滿當當黑色塑膠袋,裡面都是衣服,而且更匪夷所思的,好像還有個胸罩。
路橋警惕的又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人關注著她。
這時江河進來了,路橋連忙把袋子塞回桌倉,慌忙的拿起課本,假裝看起書來。
江河放下書包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鼻子,嫌棄的瞪著路橋:「你一個姑娘,能不能洗個澡。」
「就不洗,臭死你!」
「我求你了,髒誰也別髒我,班裡除了我沒人願意跟你坐一塊。」
「哼!」路橋嗤之以鼻:「沒有我,你也拿不上那個三好學生!」
在老路家裡,與此同時,老路被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他想都沒想的就將門給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是三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將他連推帶踹的送回了屋裡,等老路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打手身後的老闆也進來了。
老路一下子就醒了,也不顧自己只穿了條短褲,連忙跪倒在那個男人的面前磕頭求饒:「宋哥,你就再給我兩天時間吧!」
被叫做宋哥的男人拉過一張方凳坐了下來,風輕雲淡的看著跟條狗一樣的老路:「你,我一個指頭都不動,這間房足以抵債,你滾出去就好。」
「這不行啊,你總不能看著我睡馬路吧,我只有這間房了!宋哥,就再給我兩天,我一定給你湊齊!」
老路穿著短褲的樣子著實礙眼,就像是一頭肥豬扭著後腿似的滑稽可笑。
宋哥隨手從沙發上抓起一條褲子丟到了老路的臉上:「你先把褲子穿上再說。」
老路笨拙的站了起來,眼瞅著就要把腿塞進褲管裡,可褲子上的一小片鮮紅引起了老路的注意。
他將褲子拿到鼻子前聞了聞,那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老路回想起前一晚在路橋書包裡摸到的那包東西,恍然大悟之後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讓宋哥很不爽,示意手下調教一番。
老路習慣性的抬手護頭,嘴裡解釋道:「是衛生巾!宋哥,那丫頭成人了!」
放學後,路橋背著書包就往家的方向衝,書包裡裝著的正是那包衣服。
一路上她思索再三,如果是女生的衣服,那麼那包東西定是有人故意放進她的桌倉,換句話說,這是別人給她的。
可是在路橋心裡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會這麼好心,怕是有陰謀在裡面。
但回頭想想她的身上還有什麼是值得被人所圖的呢?
忐忑不安的路橋還是來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她躲在草叢裡,再三確認周圍沒人後拉開書包,取出那個黑色的塑膠袋。
在學校的時候,也只是偷偷地摸了幾遍,此時此刻她才真正的看清裡邊的東西。
路橋一件一件的取出來,那都是女生的衣服,有條裙子、一件外套、還有一條牛仔褲。
而且它們都……好看極了,路橋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看的衣服。
裡邊還有兩件內衣,有著好看的花邊和樣式,路橋捧在手裡小心翼翼的仔細端詳著,許久之後,她放在自己的胸前比量著,臉上不由自主的扯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路橋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她穿著那些衣服的樣子,直至下腹由於生理期的脹痛才把她從幻想中拉回現實。
路橋將所有的衣服裝回塑膠袋裡,寶貝似的放進書包,拉好拉鏈。
走到家門口時,她見門是半掩著的,正鬱悶老路怎麼不出去把昨天輸的錢贏回來時,一個陌生的男人恰好提著褲子從廁所裡走出來,看到路橋後立馬抓住她的書包,根本不給路橋跑的機會,就把她逮回了屋子。
路橋是見慣了老路的那些債主,但是這一次的感覺與以往不同。
屋裡烏煙瘴氣的,也不知他們究竟抽了多少根煙。
路橋看到三個陌生男人正圍坐在桌子邊打著撲克,老路就站在旁邊給其中一個人的茶杯裡加水。
見路橋進來,老路樂呵呵的大步衝了過去:「閨女回來了,今天帶回來什麼好吃的,快給宋哥拿出來。」
任憑路橋怎麼拉扯,還是讓老路搶走了書包,他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任何吃的,然後掏出那個黑色塑膠袋,嘴裡罵罵咧咧的:「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你今兒出去都幹嘛了,怎麼什麼都沒帶回來?」
路橋欲要上去搶奪,可是抓她進來的男人始終沒有放手,緊緊的捏著她的肩膀。
老路說話間,將路橋紮緊的塑膠袋給狠狠地扯開,一瞬間裡面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包括那兩件女士內衣。
大家都注意到了潔淨如雪的內衣,尤其是宋哥。
他看了眼地上雪白的內衣,又看了眼模樣俊俏的路橋,依舊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眼神中卻透露出獵捕的欲望:「既然準備好了,就穿上它!」
隨手打開自己手機的攝像功能並交給了老路:「你站門口全都給我錄下來。」
看到老路接過手機點頭哈腰的樣子,路橋瞬間就崩潰了,就像是她被老路撿來的那晚一樣,開始撕心裂肺地叫喊著、掙扎著。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麼,唯獨路橋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而且就在那一瞬間,路橋看見了窗外的江河,雖然只是一瞬,但她十分肯定,剛在江河就在這裡。
路橋用盡身上僅剩的力氣大呼:「江河救我……」
路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養父做了什麼?
她的父母為什麼遺棄她?
江河為會救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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