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集︱夢回濬縣桑村廟 |鄭風苑

2020-08-11 鄭周友



一、夢中魂飛桑村廟

  讀了幾頁書,喝了幾口小酒,上床就進入夢鄉。夢中雲路,只覺身軀飄飄,象是到了異空間,異空間的太陽陰白無光,看不到白雲藍天,霧茫茫,灰濛濛,沒有地球引力,可以凌空前行。可夢中我自己總在納悶,為什麼總要沿著官道前行,直線飛過去該有多好。

正在思索,卻見前面黃河渡口馬上一漢子,身長九尺三寸,髯長一尺八寸,面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手拿青龍偃月。馬前還有兩頂車轎,數十個兵丁。聽那漢子喊我道:「喂,那位書生!你總在說走直線,分明是在說本將軍走了彎路,好個不講道理!」

「那不是漢壽亭侯關公爺嗎?這是從何而來,要到何處而去?」 夢中我答話說。

「我本自許都而來,護送我家二位嫂嫂前往北方投奔我家兄長。」關公答話。

「關老爺,您為何出許都不直接北來,卻要繞道洛陽,您可是走了不少冤枉路,還闖了五關,斬殺六將,曹丞相一定十分惱火!」我笑著說。

「你這娃娃好沒道理,你沒見滎陽澤與蒲田澤橫在途中,茫茫水域不繞道洛陽如何能行?」關公說。可不就是,後漢時期兩大湖泊可能真的沒有完全乾涸。

「您前面是要到鄴城去吧?正好我也去那個方向。聽說曹丞相已在文石津口對岸的枋頭疏通水路,我等可以直線前往鄴城了。」我說。

「娃娃,沒見我這些車馬,如何能走水路?我等還是從白馬渡黎陽津北去的好,咱們還是各自北去罷。」關公說。我只好與關公分手,自己前行。

  夢中沒有人間遠,我抬腿就到了平原省的省會新鄉,然後就是汲縣地區,魂過柳衛村時還想起了《鐵道遊擊隊》的作者劉知俠。越過濬縣最南端的胡岸村時,夢裡總是想起如何把孩子他媽從這裡騙走的,她家也和緹縈家一樣,也是五朵金花,要是現在,說什麼也要弄個八抬大轎,找濬縣最好的嗩吶班吹奏。沒來得及遐想,就到了濬縣的道口鎮,穿過濬縣東關,然後向西進入東后街。

  剛記事的時候,濬縣城裡的四條大街我都敢隨便跑,唯獨不敢去東后街再向正西,不是因為公安局、法院在那裡,我絕不是怕公安局和法院,那時間帶槍的叔叔們都很好,見了面總是逗我,現在打槍的本領還是他們教的。再說那時我家好像就在那裡,出了洗澡堂我總是捨近求遠繞到西街去,所以那條街叫什麼名字,我還真的不知道。

  我是怕風掣電閃的汽車,因為那時間由新鄉到安陽的汽車走的就是那條路。汽車由東后街正西,直出西水門,然後沿著衛河,依著城牆向南,跨過西城門的雲溪橋再折向北去,穿過十里舖、大小榆林西側,沿著衛河直到屯子再向北去,最後到達安陽。

  夢中感覺是走錯了路,原本的官道可是出濬縣北門,經過一片沙區,穿過陳莊與秦李莊之間北去,路的西邊有陳莊、甘草莊、孫莊、小李莊,路的東邊有桑村廟、安陽地區農大、濬縣氣象站、東馬莊、快莊,官道由桑村廟西側開始向西北延伸,路的北側有西馬莊、尚莊、賈莊、高莊、朱莊,還有已經不存在的康莊,王灣村隔著官道與康莊相對。然後官道沿衛河大堤北去西折,跨過衛河,再從屯子北去前往安陽。

  抗日戰爭期間,日本鬼子的汽車走的就是那條官道。鬼子時不時也到村子裡找吃的,搜糧食,追剿八路軍。那時間,各村都有樓房,下面一層是一個臺,上面才是房子,一般為兩層,頂部可以上人,當地村民都叫這種樓房為「平坊」。遇有土匪,村民們可以躲到上面去,鬼子進村,村民也多是躲進「平坊」。有一位老人家就給我說起過日本鬼子,鬼子把他帶出村子,摁到野外的墳地裡,嘰裡呱啦,像是罵人,然後用刺刀在背上硬扎。幾乎就要沒命的時候,遠處的日本兵叫這邊作惡的幾個鬼子,老人家才算撿了條命。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我再次見到這位老人,老人讓我看他的脊背,背上有一個洞穴。老人說:「孩子,國家可要強大,要不咱老百姓可是遭罪!」

  當年濬縣北部的老百姓去鶴壁大湖拉煤,走的就是這條道路,路面只是鋪了些石子之類的東西,高低不平。出屯子北去過了裴莊,那可是一個十二裡遠的坡地,南高北低,自北邊拉著半噸重的一車煤上這個斜坡,那是要脫一層皮的。過了斜坡到達湯陰,然後從鐵道下穿過去京廣線再向西偏南行駛,一個來去就是二百四十裡,憑著兩條腿星夜兼程,一夜自濬縣北部走到煤礦,再用兩天的時間把煤拉回來。在沒有機械化的那個年代,村民們的生活、生存是多麼的艱難!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桑村那一片村莊通了電,街裡晚上有了路燈,孩子們一下子感覺像是進了大城市似的,每每晚上在街上玩耍,總是不願回家睡覺。當年衛河堤上有個救護臺,是防止衛河漲大水逃生用的,那個變壓器就安裝在救護臺上,一時間成了村裡標誌性建築。尤其每當太陽就要落入太行山中的時候,都可以看到變壓器上方那輪紅紅的落日,每當那個時候孩子們都會唱《變壓器的太陽紅又紅》那首歌。後來那首歌曲風靡全國,才知道我們唱錯了,不知道是誰給傳唱出去的。

夢裡像是走過了地方,都是讓關公爺唱歌鬧騰的,夢魂裡總記著是要隨關公爺一同前往鄴城。其實我是要到桑村廟去的,只好折回頭來。


  二、夢中觀看桑村廟


  桑村廟南側那片蘆葦還沒有長出來,夢中見一大片人山人海,我適才想起是農曆二月十一,原來趕上桑村二月廟會。周圍的馬莊、陳莊、甘草莊、孫莊、小李莊、王灣、朱莊、高莊、西馬莊、賈莊、尚莊、會莊的村民都在趕古廟會,再遠一點村莊的村民走親戚,也來趕古廟會。廟會上有各種農具、家具、小家畜、生活用品等等,有各種小吃、小孩玩具、吹糖人、泥咕咕等等,還有拉西洋片的、說評書的、玩雜耍的、剃頭的、修腳的、江湖郎中等等,還有賣樹苗的、賣菜種的、買花草的等等。

  桑村廟位於一片高地之上,高地東側是幾棵大樹,就著大樹搭著個面向東的戲臺,正在唱戲,臺下黑壓壓全是觀眾。我來的正是時候,戲剛剛開始,好像唱的就是《桑村廟》。只聽正旦唱道: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

唱的詞兒竟是《詩經》中的《國風·衛風·氓》,可能是夢中的幻覺。我想起了《緹縈黎陽戀》,推測唱詞中那個「氓」就是西漢時期當了幾天黎陽縣太爺家的少爺桑德,那孩子「二三其德」,讓髮妻「及爾偕老,老使我怨。」還去禍害人家緹縈姑娘,真不是個東西,可《詩經》怎麼會寫西漢時期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從另一側面我也感覺到世態炎涼,當年桑丘老爺在桑村廟叱吒風雲,周圍十幾個村子都是桑丘老爺佃戶的時候,咋就沒人敢如此放肆?我繼續向後聽,換成小生在唱,詞兒成了《詩經》中的《大雅·蕩之什·桑柔》: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採其劉,瘼此下民……

  不聽了,進廟裡看看去。二月廟會在廟的南側,廟門就應該是面向南方的,應該有一對貔貅把著大門。每年二月廟會,也就是周圍村民前來朝廟的時候。可如今大門卻是向東,搞得我迷迷糊糊。大門進去原是個井臺,當年康窮就是在這裡撈的水桶。再向裡是幾個大石碑,碑下各有贔屓。扒著窗戶向裡張望,泥胎神像全沒有了,全換成了孩子們的課桌,牆上掛有黑板。再看看院子,分前後兩進,幾排平房,院中只有幾棵古樹,走出大門仰頭才注意到「桑村學校」幾個大字。經打聽才知道,周圍十幾個村莊四年級到初中的學生都在這裡上學,原來桑村廟已經改成學校了。

  出了大門向北邊看去,見還有個大門,進去看看,見院子不大,北、東兩側各有房屋,走近一看,百貨琳琅,原來是個合作社,是賣東西的。我意識到看的不是真正的桑村廟,只是看了桑村廟的遺址。真正的桑村廟應該位於村子的東側,村西頭處在官道的東邊。云云霧霧的我進了桑村街裡,可睜眼一看卻是一片農田,原來也和康莊一樣,已經蕩然無存了,桑丘老爺搬進黎陽城以後,這裡開始蕭條,進入近代,周圍的村莊開始抗租,各自鬧獨立,各個村莊產生了新的富戶,再不買桑村的帳,搞得桑村岌岌可危,最後只得全村遷移,桑村的田地全部被各村的佃戶們所瓜分。

  瓜分了桑丘老爺土地後的各村,紛紛把一片片的桑林、古樹砍掉,開始耕作農田,據說破壞最嚴重的是上世紀的五十年代末。夢中的我只看到陳村北地的官道旁還有幾顆大樹,大樹粗的幾個人才能摟抱過來,西邊孫莊南地仍有一顆大桑葚樹,枝葉茂盛。高莊南地的官道邊上有一片大樹林,那裡還住著一戶人家,開了個茶館,不會是曹丕筆下所寫的萬歲林吧?各村四周雖然樹木蒼翠,樹林把村莊影隱其中,但卻沒了大樹、古樹、桑樹,全是些洋槐、棗樹、楊樹、桐樹,偶爾能在幾個村莊裡看到古老的黑槐樹,還能看到幾顆柿子樹。

衛水自官道西側各村的西邊向北蜿蜒流去,如今已經是名正言順的衛河,河邊很少再能見到大樹,多是柳林,就是當年康窮愛到那裡幹壞事的柳林。沿河的蘆葦蕩很是不少,我很驚奇地發現,孫莊衛河的對岸,那顆桑葚樹很是古老。再去看看康村遺址,除了見到幾片碎瓦,村北那口青井已經看不到了。



  夢裡恍惚想起,王灣村緊鄰衛河,村南自衛河大堤起,先是一個很大的深坑,裡面有些蘆葦,然後就是一條寬而深的大溝,向東過康莊、朱莊南,自高莊村頭穿過直向東去,平地上有這麼一條大溝,其南側壁崖很陡,不像是人為挖掘,很像是一條古河道。再看王灣衛河大堤西側,也是一個葦塘,過去衛河向西是東張窪、西張窪,南是劉河、凌湖、餘窪,北是南陽澗、蓮池、西陽澗。夢中好像我看到了古衛水,隱約之中古淇河也曾沿著火龍崗北去,然後自善化山南端東折,好像流經桑村廟門前。難道《詩經》成文的那個歲月,桑村廟一帶屬於淇河流域?

  《國風·衛風·氓》中有「送子涉淇,至於頓丘。」人民教育出版社高中二年級上冊語文書第一課《氓》註解為:頓丘,在現在河南清豐境內。《中國歷史文化名城濬縣》第一卷中,劉會喜先生在《<</span>詩經>頓丘在濬縣》一文中引經據典,得出頓丘在白寺與屯子之間。這兩種關於頓丘的說法都進一步說明,我們中不是胡思亂想,《詩經》成文的那個歲月,桑村廟可能真的屬於淇河流域。

  自太行山中流出的淇河,由於受地轉偏向力的影響,總是要向前進方向的右側彎曲,彎曲到了一定的程度,淇河不再從濬縣火龍崗的西側北去,而是調過頭來向南流去,循著低洼地帶找尋歸入大海的途徑。

濬縣北邊民間有句話:「不怕隔山,就怕隔水。」商末帝辛建造鹿臺和鉅橋時,即使他再無能昏庸荒淫透頂,也不會不考慮重大的戰略問題,他絕不會把藏寶、存糧的重要基地設在隔著淇水的對岸,而將自己的朝歌置於對敵前沿,獨立建在淇河南岸。所以我們中推斷,殷商時期,淇河並不流經朝歌與鹿臺之間,而是沿火龍崗北去東來。否則,朝歌地理位置會在偏北的地方,朝歌應該是一大片建築群落,不應該是小地方,估計鹿臺、巨橋、大賚店等地都屬於朝歌建築群落。

戚邑位於帝丘附近,至於寧戚販牛,當時自桑村之北戚邑附近的淇河岸邊前往齊地較為合理。寧戚當年家貧窮,以養牛為生,如果他自太行山的淇河岸邊趕著牛前往齊地,來回的開銷也會讓寧戚吃不消,那個年代寧戚不可能走那麼遠的路去販幾頭牛,那是很不現實的。假如寧戚家住朝歌,他寧願去金山寺廟會販牛,也不會到桑村廟會販牛,更不會跑到齊國去販牛。

  《詩經》的寫作年代是在春秋戰國之前,這一點不會有多大的爭議。《詩經》中的「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很可能就是自桑村廟涉淇水到帝丘的描述,因那個時間一是朝歌至鹿臺之間沒有淇水,二是朝歌已不再是衛都。如此說來,《桑村廟》中旦生唱詞引用《詩經》篇章就沒什麼奇怪了,不過這些都是夢中之事,夢中的事情我是說不清楚的。說嚴謹一點,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夢中我在思考桑村名字的由來。當年桑村周圍一定桑樹林不少,直到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孫莊村南地還有很古老的桑葚樹,就在孫莊村的西頭衛河對岸,也有一顆古老的桑葚樹。上個世紀後半葉,各村的孩子們還不時愛養些桑蠶。那個區域的各個村莊的打穀場用的全是大小桑杈,桑村古廟會上,賣桑杈農具的很多。由此看來,桑村很可能是因桑樹林而得名。

再就是衛河沿岸有寇灣、劉灣地名,而在桑村周圍十幾個村莊,沒有一戶寇姓人家,也沒有一戶桑姓和康姓人家,且十幾個村莊裡多是一個村幾個姓氏。故此推測當年的桑村很可能生活在寇姓人家,桑村應該是一個多姓氏的村莊。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那裡的十幾個村莊所朝拜的神靈大致有兩個,一個是浮丘山上的碧霞元君,一個是桑村廟。這說明桑村廟應該是周圍十幾個村莊共同朝拜的廟宇,是他們的春社祭祀場所。當年桑村是否有桑姓人家也是個疑問,如果有桑姓人家,周圍十幾個村莊至少會有幾戶留下來,也許他們和康姓、寇姓一樣消失了,也許根本就沒居住過桑村。


三、夢中遊城關高中

夢中在桑村遺址周圍徘徊,遠遠聽有人在喊我名字,順著聲音望去,見桑村廟東邊一條東西向的排澇渠上有一座小橋,橋首有幾棵大樹,樹下站著幾個人,走近看時,原來是常雲夢、周頌鶴、魏淇濱、趙燕淇、付伾嵐、王碧霞、馬飛燕老同學。常雲夢開言說:「你怎麼大老遠的跑來了?我們幾個趁著正月桑村廟會在此一聚,這幾位是外埠的客人,來濬縣尋根,正好湊到一起。」

「我也是夢裡來尋根的。」我說。

「快進院子吧,咱們去看看校長、主任和諸位老師。快進去吧!」周頌鶴說。我這才注意到有個大院橫空出現眼前,東頭連著東馬莊,西頭連著桑村廟,北邊連著會莊。

「這麼大個院落你竟然沒注意到,這裡曾是安陽地區的農大。」趙燕淇說。

「咋沒見我們班學習最好的方同學呢?孫同學、牛同學咋沒來?」我暈暈乎乎地問。他們一個個愣住了,我猛然意識到這裡不是新鎮高中,是城關高中。我趕緊說道:「你看我夢裡糊裡糊塗的,真是不好意思!」

  幾個人拉著我跨進城關高中大門,見兩側是兩排東西向的平房,高高的水塔豎在大門東側,仰面是一幅《去安源》的巨幅油畫。繞過油畫,筆直的南北大道,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梧桐和柏樹,盡頭是一排房子,像是小會議室。大禮堂在大道的東側,禮堂南側是個籃球場,禮堂北側是中間有過廊的房子。大道的西側是三排東西向的教室,教室的西邊是很大的操場。

  城關高中大院分東西兩個部分,北部和東半部是樹林、果園、菜地、試驗田,大概有八十畝,濬縣氣象站已經搬走。房屋周圍全是柏樹、果樹,有桃樹、梨樹、蘋果樹,初春時節,就像是桃花源,花香飄逸,鳥雀唱鳴。緊鄰房屋的東部有兩顆古老的杜梨樹,樹冠上爬滿葡萄藤,鑽進去十幾個學子,那是不好被發現的。夢裡我好像也鑽進去過,可以爬到高高的樹冠之上,遙望四周數十裡的風景。姜老師喜歡給學子們開玩笑,夢裡我還從樹上丟下一個桃核,姜老師硬是沒找到我,可我自己卻被桃毛毛扎的受不了,我穿了個背心,桃子貼身裝著,誰會知道桃毛毛那麼厲害。

  夢裡恍惚記得操場的東邊那排南北向的房子裡有個診所,但那個時間還是農大,診所裡有位老中醫,孫莊人。老人家有個孫子,終於學會了騎他爺爺心愛的自行車,但就是不會上下,那次他孫子騎著回了孫莊,回村後村裡要他再到桑村廟取藥。他孫子在操場騎著車子轉圈,要他爺爺在房間裡準備藥品,當他拿到藥品時,卻從車子上摔了下來。後來他的孫子參了軍,學會了開汽車,嶄新的解放牌汽車就是他孫子第一次開進的孫莊。

  李老先生有一位本家哥哥,日偽時期曾在縣裡公幹,為八路軍地下交通可是做過事情,屬於愛國民族人士,寫得一手好字,也很有學問。李老先生的哥哥有個兒子,寫的文章被先生批為「秋水文字,一塵不染。」可惜十六歲就夭折了。

  就在城關高中的北牆外,那裡有個會莊,濬縣有個土匪頭子叫會成志,就是這個村的。會莊的李姓家族可是接骨世家,醫術精湛。

  魏淇濱開始催促:「快去會議室吧!這是幾位外埠的客人。」大家寒暄後就坐。

「老師們還沒來。你們在外面觀看時,我們在談論這裡的姓氏。」周頌鶴說,「秋雨老同學,你想說說哪個姓氏?」

「瓦崗寨軍師徐懋功是韓寨府的吧?就是隋末在濬縣城駐軍三年之久,在大伾山禹王廟前建起中軍亭的那個徐懋功,他可是韓寨府人。有人說他是曹州離狐的,可徐懋功自己都說是韓府寨的,他是怕牽連家鄉,故此把韓寨府說成了韓府寨。」接著我問:「賈家是何時遷來的?怎麼還把一戶賈姓人家留在孫莊?」

  「傳說明代移民時,官兵用刀在每人小趾甲上切一刀為記,至今凡大槐樹移民後裔的小趾甲都是復形。大移民時,為防止移民逃跑,官兵把移民反綁,用一根長繩串聯起來,押解著移民上路。移民的手臂長時間捆著,胳膊逐漸麻木,不久也就習慣了,如今人們總喜歡背著手走路,據說是沿襲了那時的習慣。遺民在長途跋涉中,常有人要大小便,只好懇求官兵解開反綁的手臂,所以如今所說的『解手』便成了小便的代名詞。」魏淇濱說。

  說著話,老師們來了,多年不見的老師,說什麼也得擁抱一下,常雲夢代表大家說:「老師們,好想你們,你們好!學生這裡給老師們鞠躬了!」還有些新面孔的老師,我們不認得,也給他們一一鞠了躬。


四、夢中看了一場《桑村廟》演出

夢裡被拉去看《桑村廟》演出,坐下後看著舞臺,舞臺上還有幕布投影。我聽著表演看著幕布投影,只見寫著:

今日演出:《桑村廟》。

  劇情時間:明洪武十年二月十一。

  劇情地點:濬縣城北桑村廟。

  幕布開始投影:黎陽津通往鄴城的官道東側,有一座村莊,村邊有「桑村」字樣,村北便是淇河古道。站立村頭西望太行山連綿起伏,南眺是大伾、浮丘兩山,北觀是善化山和象山。緊靠桑村東側是一片高地,上有一座黃瓦紅牆古建築群,隱約於古柏桑林之中,庭院深深。庭院座北面南,一對貔貅把著大門,門外古柏、古桑樹參天,四周桑林正在吐出新葉。大門上寫「桑村廟」,兩側門聯寫的是:

  廟貌巍峨,遍群倫,降祥錫福,扶起極樂世界;

  山門壯麗,合寰宇,崇德極功,永護清淨法門。

  [古廟會,進廟朝拜的僧俗絡繹不絕,廟門前大片開闊地原是古河道,蘆葦還沒有長出,變作人山人海。廟會上有各種農具、家具、生活用品等等;有各種小吃、古玩、吹糖人、泥咕咕等等;有說評書的、玩雜耍的、剃頭的、修腳的、江湖郎中等等;東、南、西、北、中,五個戲臺同時演出。

[衛淇夫、申文津上場。

(衛淇夫)說話哥兒幾個在此見面,怎麼還不到來?

(申文津)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

[金山寺方丈、羅貫中、徐淇公、牛娃一起上場。

(羅貫中唱)物換移淇河千古,

      當年景知他誰訴?

      浪拍岸桑村廟宇經行路。

      水東逝望伾浮,

      時不再意躊躇。

      被遺忘傷心淇衛流經處,

      眾神仙古廟殿堂佛道同儒。

      虔誠心敬,

      到頭來總是苦;

      磕頭參拜,

      終歸了還是苦。

(徐淇公)老法師,每年二月十一都會來桑村廟嗎?

(金山寺方丈)阿彌陀佛,是的,是的。每年二月十五,桑村廟主持也會隨老衲前往金山寺。老衲與神廟主持本是師兄弟。二月十一這一天,是桑村廟古廟會,僧俗人等朝廟拜神,廟前唱幾臺大戲,會有不少遠方雲遊的僧人前來掛單。

(羅貫中)桑村廟比金山寺要早嗎?

(方丈)阿彌陀佛,是的,是的。桑村廟內供奉道教,所以早過秦漢。漢朝佛入中國後,桑村廟自洛陽白馬引佛祖供奉,廟內有佛祖大殿和菩薩殿。宋真宗封禪泰山以後,桑村廟始敬碧霞元君,此廟還有文昌魁星閣,是佛、道、儒三教合一的廟宇。

(羅貫中)佛、道、儒三教合一的廟宇,很是罕見。

(羅貫中唱)罕少見三教合一廟宇奇,

      從未聞儒家佛道共皈依。

      桑村廟僧俗天地求和諧,

      淇河岸暮鼓晨鐘繞浚黎。

(牛娃)哇,這麼多人,牛娃要好好保護爺爺。

(羅貫中)牛娃真乖,咱們一塊兒進桑村廟。

  [徐淇公看到衛淇夫、申文津二人。

(徐淇公)二位老兄弟,你們來的早。

(衛淇夫、申文津)我們也是剛到。[對著金山寺方丈]老法師,我們有禮了,阿彌陀佛。

(方丈)阿彌陀佛,好久不見了。走,咱們一塊兒進桑村廟。

[桑村廟主持人等站在廟門外,像是在等遠方來的客人。主持猛然看到金山寺方丈一行。

(桑村廟主持)哎呀,師兄,看你們一行風塵僕僕,快進寺院稍事休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方丈)阿彌陀佛。看廟門之外如此繁華,不忙進院,咱們不妨就坐在大門外的桑樹之下,稍事休息。

(主持)哎呀,師兄,今年可是丁巳年,你們坐在門外,莫非是要等白娘娘到來?

(羅貫中)老神仙見禮了,阿彌陀佛。

(主持)這位是……

(方丈)都是我的俗界好友,[悄聲地]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羅貫中,朱皇帝正在捉拿他。阿彌陀佛。那位可是白娘娘的後人,可不能說白蟒蛇如何。他們二人分別來自衛賢和枋頭城,都是隨我來朝拜桑村廟的。

(主持)師兄,各位施主,咱們還是先進廟宇吧。

(主持唱)古廟會僧俗朝廟遠方來,

     寺院僧相待誠心布善懷。

     妥聖地廟宇魂靈鍾毓秀,

     崇德功慈悲福降大門開。

  [眾人走進桑村廟飛簷鬥壁的大門,牛娃上前摸了一把守門的貔貅。

  [背景換作廟內。廟內轉角樓前雙殿華美壯觀,左右兩廊諸神齊全。石碑、匾額、古建築影隱在古桑柏樹林中,院內的大石碑下各有贔屓,牛娃爬上一個贔屓。

(徐淇公)娃兒,快下來!

(主持)不妨事,讓娃兒隨意玩耍。這裡很有靈氣,他到處摸摸,會給他帶來福氣的,阿彌陀佛。

  [眾人落座在古桑樹下,小和尚端來茶水放在石几之上,隨後又送來紅棗、花生等乾果。

(主持)羅施主,你讓我廟蓬蓽生輝,阿彌陀佛。

(羅貫中)打擾了。據說這裡曾是桑郡,郡是古代行政區域,周滅商以後,將所轄千裡之地分為百縣,縣有四郡,《春秋》所載: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是也。秦統一華夏後,分華夏版土為三十六郡,以監其縣。漢代又增四十六郡,二十一國,以致漢代郡國成了一百零三個。隋代廢郡,以縣直隸於州。唐代武則天曾改州為郡,繼後又恢復舊制。明清稱府。

(主持)羅施主,這個老衲也聞知一二。春秋時代和秦代有了郡縣制,一種地方管理制度。從而就有了:郡地,由郡長官管轄的鄉區;郡稅,由郡確定並由郡的官員徵收的稅;郡縣,古代兩級行政單位,大體相當今天的省與縣;郡屬,郡守的屬員;郡廨,郡府;郡朝,郡署的廳事,也指郡守;郡章,郡太守的印璽;郡倅,郡佐,郡守的副職等等。由此看來,中國秦代以前郡比縣小,從秦代起郡比縣大。

(衛淇夫)就濬縣的版土區域而言,設過國、郡、州、縣、城、汛、路的地方只有五處,分別是濬縣兩處或三處縣城、新鎮坊頭村、屯子蔣村附近、衛賢和善堂臨河村南。濬縣版土區域曾有過翟遼城、黎、頓丘城、黎陽縣、永昌縣(昌水縣)、汲郡、黎陽郡、頓丘縣、東黎縣、黎州、衛州、臨河縣、清淇縣、濬州、通州、中書省真定路、大名路、濬縣汛等。

(申文津)查遍濬縣的歷史,濬縣境內從未發現過以哪個姓氏命名的什麼郡。所以,說濬縣有某某姓氏之郡純屬空穴來風,無中生有。

(羅貫中)據說貴廟具有古淇河和秦漢文化的印跡,另有宋金元時期傳說。很想請教老神仙。

(主持)羅施主,此地古淇河流經時期叫做桑丘,古老的複姓桑丘便是發源於此地。西側村莊叫桑中,皆因此地處在這大片的桑林中心。秦漢以前住著幾戶桑丘複姓人家。

(羅貫中)哦,原來已經滅絕的複姓桑丘就起源於桑村廟,讓我找得好苦。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羅貫中唱)淇水邊華夏文明萬古傳,

      難尋覓流失複姓隱民間。

      想當年桑村廟宇淇河水,

      看今朝繼往開來景物遷。

(主持)阿彌陀佛,直到後漢三國,曹操在枋頭遏斷淇水,這裡的桑丘複姓人家先後遷往遠方。

(羅貫中)哦,可知他們遷往何處?

(主持)有幾戶數年前才搬走,去了衛河東岸的浮丘山下。因嫌「桑」字帶有「喪」字諧音,已改姓為「浮丘」。

(羅貫中)謝謝老神仙,今日始知複姓浮丘出處。

(主持)晉鹹和八年,嗜殺漢人的魔王石虎,遷函谷關以西的關中十餘萬戶來到關東,其中少數人口流落到桑丘桑中。去年從太原、平陽、洪洞、蒲、絳等地向濬縣移民,桑村廟西邊,靠著康莊東地,就搬來了幾戶朱姓人家,康莊為此大鬧了一場,說是「豬吃糠,康莊要倒黴。」

(衛淇夫)這個不能不信。

(申文津)很靈驗的,應該讓幾戶朱姓人家住到別的地方。

(主持)阿彌陀佛,原本是要重新安排,可後來說是還要大批向濬縣境內遷住人口,也就作罷。為了迎接新人口的遷入,我們給這裡的村莊重新命名,周圍村莊分別叫馬莊、陳莊、甘草莊、孫莊、小李莊、王灣、康莊、朱莊、高莊、西馬莊、賈莊、尚莊、會莊,而處在中心位置的這個大村莊桑中,大家商議改名叫桑村。在我們看來,村比莊大。

(主持唱)初春景桃紅柳綠柘桑間,

     自遠方人口遷來慶樂歡。

     盼天和秋謝春榮汗滴土,

     古河岸種桑耕讀度平安。

(徐淇公)村就是比莊大,莊只是幾戶人家,而村給我的感覺住的人家很多。

(牛娃)村與莊有啥不一樣?我們徐家溝又是村又是莊,你們大人就好沒事找事。

(主持)這娃兒極有慧根,聰明過人,阿彌陀佛。

(方丈)師弟,桑村廟又是如何而來?

(主持)師兄有所不知,桑村廟在漢代以前只是一個道觀,那時間人們敬稱這個道觀叫上宮。自從後漢永平十年佛入中國,道觀受皇家指派,開始從事佛事教育,講起覺己、覺人、覺他的佛法三藏,後來開始敬佛,成了濬縣參拜佛、修道、敬儒的一方聖地。

(方丈)這個自然,要是大伾、浮丘山上建起佛堂道觀,桑村廟也就不會顯得如此重要了,阿彌陀佛。

(主持)師兄說的在理。在桑村廟古淇河的對岸,有一個屯丘,《詩經》云:「送子涉淇,至於頓丘。」「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羅貫中)好美的情景。

(羅貫中唱)桑中約桑間月下廟門邊,

      桑中奔燕婉含情望復關。

      載笑言少女於歸淇水奧,

      氓蚩蚩婚期約定獨憑欄。

(主持)阿彌陀佛。

(羅貫中)阿彌陀佛。桑村廟文化很是久遠。西漢出了位著名的理財家桑弘羊,聽說師承於濬縣最大的儒商端木子貢的後人,還說桑弘羊雖生於洛陽,但祖籍卻是黎陽,其墓塋就在桑村廟一帶。

(主持)阿彌陀佛。老衲孤陋寡聞,對此一無所知,只知複姓桑丘始於此地,這裡從沒聽說住過桑姓人家。

(羅貫中)《資治通鑑》上說:「桑弘志,黎陽人也。」可是桑村廟人士?

(主持)桑弘志原本姓李,名叫李繼岌,系五代十國時期後唐莊宗李存勖之子。同光三年李繼岌被封魏王,是年伐蜀,行至渭南,聽到父親兵敗後,自縊身亡,是一個沒有作為之人。

(方丈)善哉,善哉,魂歸極樂,也就少造孽人間了。李存勖系沙陀族,並非隴西世宅,襲晉王位,滅後梁統一北方後稱帝,自魏州遷都洛陽,史稱後唐。李存勖不愧是員勇將,但卻是一個昏暗無知的蠢人。

(主持)李存勖當了帝王,常常面塗粉墨,穿上戲裝,登臺表演,不理朝政,比李煜更加不如,此等蠢人不提也罷,阿彌陀佛。

(主持唱)笑後唐假李傳世假桑充,

     佛道儒廟宇清修法眼明。

     桑村廟原本黎陽朝聖地,

     恍惚中桑丘鬧起祖尋蹤。

(方丈)羅賢弟,桑村廟可是濬縣參拜佛、道、儒的聖地,可不是哪家姓氏的家廟。本廟宇與桑姓沒有什麼關聯。快不要再說桑姓之事,以免後世訛傳,以致禍及鄉裡,阿彌陀佛。

(主持)師兄提醒的極是,這裡原本太平無事,從來沒有居住過什麼桑姓人家,莫讓有心之人尋釁事端,讓此地雞犬不寧。隨著我朝在大伾、浮丘建起廟宇,桑村廟也就完成了歷史使命,後朝各代,將要歸入虛無,阿彌陀佛。

(主持)求極樂世間萬物總循環,

    看凡塵生死輪迴萬古傳。

    要搬遷廟宇從茲黎浚去,

    大明朝伾浮展望譜新篇。

(羅貫中)請問老神仙,「桑村廟」三字又是如何得來?

(主持)自從漢代以來,本廟佛道同敬,就不再稱「上宮」,而叫成了「桑丘四周村落之廟」,後來簡稱為「桑村廟」,阿彌陀佛。

(徐淇公)老神仙,聽說當年嶽武穆抗金,桑村廟可是出了力的。

(主持)阿彌陀佛,淇公說的沒錯。南宋紹興十年七月,嶽家軍進軍至朱仙鎮,迫使金軍撤出開封,金人驚呼:「撼山易,撼嶽家軍難!」 奉嶽飛之命抵達黃河北岸的梁興,與太行山義士和兩河忠義民兵會合,大敗金兵,收復了垣曲縣、孟州、衛州、懷州、趙州等地。桑村廟一戰,大獲全勝,桑村廟一帶的老百姓牽牛拉車送糧,積極支援義軍。嶽家軍入住桑村廟,僧俗在道路兩旁,頂盆焚香,簞食壺漿,以迎接嶽家軍,受傷的嶽家軍將士就在桑村廟內療傷。

(主持唱)母刺字「精忠報國」意志堅,

     憑闌處《滿江紅》熱血騰翻。

     莫等閒靖康恥辱難消解,

     仰天嘯臣子精忠敵膽寒。

     山河碎利祿功名塵與土,

     赴國難死生沙場保家園。

     收燕趙宜將乘勇揮師進,

     留遺憾敕令金牌離恨天。

(徐淇公)嶽武穆就出生在沿此官道北去的湯陰縣城,但卻被秦檜害死在杭州的風波亭。

(羅貫中)一定要去拜謁宋嶽忠武王廟。

(衛淇夫、申文津)桑村廟二月會之後,咱們一塊兒去嶽廟。

(牛娃)爺爺們一定帶上牛娃。

(羅貫中)好,好!老神仙,難道就沒人給桑村廟寫個唱本什麼的留於後世?

(主持)說是有個唱本《桑村廟》,可我沒有聽說書人說過。等著吧,隨著濬縣人口的增多,咱們大明朝定會在濬縣大伾、浮丘山上建造廟宇,建造尼姑庵堂等等。

(方丈)阿彌陀佛,聽說大明欲要在浮丘山上修建碧霞宮,還準備在碧霞宮後山那片桃林建尼姑庵。

(主持)阿彌陀佛,我廟也接到傳報。等浮丘山碧霞宮落成之後,桑村廟的佛、道、儒都要先後移往大伾、浮丘山上。

(衛淇夫、申文津)這感情很好,離我們那裡就近了一些。

(主持)到那個時候,桑村廟的文化全部會移植到大伾、浮丘的廟宇中去。浮丘山北端可是有一片桃林,等那裡有了尼姑庵,一定會有人寫出個《桃花庵》或者《桃花扇》什麼唱本,估計會與《桑村廟》差不多。無非是將《詩經》裡的詩歌變成那個時代的故事,多些人物,多些情節,多些起伏跌宕,多些悲歡離合。

(羅貫中)唉,時不我待,等我寫完了三國,改完了水滸,我還要寫白娘娘,如果可能,我就寫個《桃花扇》,就假設浮丘山上有個桃花庵,庵中一個尼姑愛上桑村廟一個後生,然後私下生子,然後偷偷送人,然後讓那個孩子狀元及第,最後再鬼使神差地叫他們母子相認。

(羅貫中唱)似曾聽桃花庵外唱黃鶯,

      想像中花豔浮丘露帶紅。

      少男女緣遇林中影燕婉,

      痴心愛春風染盡起戀情。

      桃花落歌聲飄處日西斜,

      殘春裡剩有餘香滿眼空。

      怎難忘月下桃花中冓語,

      情難耐於歸心醉笑出聲。

(徐淇公)老弟不愧是寫書的,真會想像。老弟的《桃花扇》寫好之前可要保密,別讓後人張冠李戴,到時間會有人給改成江南什麼地方發生的故事。

(牛娃)爺爺,就讓那個尼姑愛上牛娃吧,那樣就不會去江南了。我不會惹她生氣,我會領著她天天在桃林裡玩耍,等我當了狀元,就叫她去找她娘親。

(徐淇公)你個臭小子狗屁不通,自己一邊玩去。

  [眾人大笑。

(眾唱)後來人桃花情戀自浮丘,

    桃花庵鶯酣燕嬾起怨愁。

    仙山上無數亭臺無數草,

    霧茫茫紅綃香斷望樓頭。

  [落幕。


鄉愁集︱夢回濬縣桑村廟(外一節)

秋雨

迷迷糊糊看完《桑村廟》演出,常雲夢幾個吵鬧著要去萬歲林。我問:「你們知道萬歲林在什麼地方嗎?」

「你沒讀過曹丕的《黎陽作》?詩中寫道『經歷萬歲林,行行到黎陽。』咱們就沿著官道,曹丕能經歷萬歲林,咱們也一定能找到!」常雲夢說。


  我心裡想,反正是在夢中,又不用走路,意念中想著就到了。於是大家開始前往萬歲林,瞬間夢魂飄入半空看時,一望無際。但見得接地連天,凝煙帶雨。長林避日月,夾道翠綠蔭。密密匝匝枝新葉,叢叢朵朵正芳芬。遙望不知是何處,近觀尤似萬歲林。迷迷濛蒙,鬱郁森森。風聲搖婆娑,日影動醉人。林中有松有柏還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古藤纏巨樹,綠蘿繞柳楊。盤根錯節,網絡如牆。滿是花開真春色,深吸入肺口生香。

  正自觀看,卻不見了常雲夢幾位,成了我獨自一人,不妨有些恐懼。再看這片原始森林,前面煙籠霧鎖,感覺兇險無比。但見層層如雨腳,鬱郁似雲頭。杈枒交錯隱鬼魅,枝幹屈曲欲抓人。根盤龍爪,彎環猶如蟒盤旋;影拂雲霄,高聳直教鳥驚魂。即便打虎英雄漢,到此膽寒腿轉筋。

我自言自語,這哪裡是什麼萬歲林,不會是野豬林吧?說不定一會兒會遇到兩個公人押著林衝進這林子,或許魯智深就在後面盯著他們。正值進退兩難之時,聽得林深之處有人言語:「我乃林中十八公是也。」

說話的像是周頌鶴的聲音,我聞聲自遠處觀望,見另有一個和尚和三個仙人,前一個仙人霜姿丰采,第二個仙人綠鬢婆娑,第三個仙人虛心黛色。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都來與和尚作揖。和尚還了禮說:「弟子有何德行,敢勞列位仙翁大禮?」

十八公笑著說:「一向聞知聖僧有道,等待多時,今幸一遇。如果不吝珠玉,寬坐敘懷,足見禪機真派。」

和尚躬身說:「敢問仙翁尊號?」

十八公說:「霜姿者號孤直公,綠鬢者號凌空子,虛心者號拂雲叟,老拙號曰勁節。」

和尚問:「四位仙翁尊壽幾何?」

孤直公說:「我歲今經千歲古,撐天葉茂四時春。香枝鬱郁龍蛇狀,碎影重重霜雪身。自幼堅剛能耐老,從今正直喜修真。烏棲鳳宿非凡輩,落落森森遠俗塵。」

「柏樹成精了?是魏淇濱變的吧?」我小聲說。

凌空子笑著說:「吾年千載傲風霜,高幹靈枝力自剛。夜靜有聲如雨滴,秋晴蔭影似雲張。盤根已得長生訣,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鶴化龍非俗輩,蒼蒼爽爽近仙鄉。」

「檜樹也成精了?是趙燕淇變的吧?」我有小聲說。

拂雲叟笑著說:「歲寒虛度有千秋,老景瀟然清更幽。不雜囂塵終冷淡,飽經霜雪自風流。七賢作侶同談道,六逸為朋共唱酬。戛玉敲金非瑣瑣,天然情性與仙遊。」

「哦!淇竹也成精了,怎麼會來到萬歲林的?是常雲夢變的吧?」我又是自言自語。

勁節十八公笑這說:「我亦千年約有餘,蒼然貞秀自如如。堪憐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機。萬壑風煙惟我盛,四時灑落讓吾疏。蓋張翠影留仙客,博弈調琴講道書。」

「松樹精,周頌鶴變的。」我小聲說。

和尚說:「四位仙翁,俱享高壽。高年得道,丰采清奇,得非漢時之四皓乎?」

四位仙人大笑,我已走到近前樹後,發現竟然真的是常雲夢幾個扮演的,可是那個和尚卻信其為真。只聽和尚說:「禪者靜也,法者度也。靜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滌慮,脫俗離塵是也。我乃大唐王梵志是也。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

我從樹後走出來說:「別鬧了,你們這是在拍《荊棘嶺木仙庵》的電視劇嗎?」

「這裡分明是萬歲林,哪裡來的荊棘嶺?好沒道理!也不要把這裡當做太行山中淇河岸邊,不要總是將黃金當寶貝,不把眼前看到的當寶貝。黃金未是寶,學問勝珠珍。丈夫無技藝,虛沾一世人。」王梵志說。

說話間聽得林外人歡馬叫,似有千軍萬馬,眾人走出林子看時,果有大軍路過,見軍中有一騎馬將軍,看裝束不是現代軍裝,倒像是後漢三國時期的裝束。但見那位將軍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談吐間語話軒昂,有千丈凌雲之志氣。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雲端。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臨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一襲白色裘衣,顯得身形挺拔,仿若玉山修竹。

常雲夢也不再扮演拂雲叟,卸了妝後說:「這位將軍我知道,他就是曹丕,生活於公元187~226年的後漢時期,字子桓,沛國譙人,也就是安徽亳州人,是曹操與汴氏的長子。三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曹魏的開國皇帝,公元220~226年在位。去世後廟號高祖,諡為文皇帝,葬於首陽陵,也就是今洛陽東偃師市首陽山。由於文學方面的成就而與其父曹操、其弟曹植並稱為三曹。我不理解的是,他如何死而復生,竟然又帶著軍隊過黎陽,身上穿的還不是黃袍。」

趙燕淇也不再扮演凌空子,卸了妝後說:「這不是在夢中麼,有什麼不明白的?剛才不是還在同唐代的王梵志對話嗎?無非是在向前夢幾年,有啥難的!」

常雲夢說:「我糊塗了,原來是在夢中。想起來了,公元200年,漢獻帝建安五年(200),官渡之戰曹操獲勝。建安六年(201)夏四月,曹操第一次試探性進攻袁紹,目的在於摸清袁紹官渡大敗後的防禦能力。建安七年(202)五月,袁紹死,袁譚自號車騎將軍,屯兵黎陽。建安七年(202)秋九月,曹操第二次試探性進攻,目的是想把握袁紹死後袁氏陣營的設防情況。建安八年(203)三月,曹操進行了第三次試探性進攻,與袁譚、袁尚戰於黎陽城下,袁譚、袁尚戰敗兵退鄴城。建安八年(203)夏四月,操兵追至鄴城,欲乘勝攻打鄴城,但曹操經思考認為時機還不成熟,遂採納郭嘉建議,撤兵返回許昌,留賈信屯兵黎陽。建安九年(204),曹操欲攻鄴城,為了運糧草,在淇水口用大枋木築堰,集淇水入淇河古道白溝,以通漕運,後人便稱此地為枋頭。」

  趙燕淇接著說:「曹操第三次試探性進攻佔領了黎陽,為攻打鄴城準備了必要的地利條件。黎陽的戰略地位極為重要,它位於黃河北岸,又控扼著黃河上最大渡口,是鄴城的南部門戶,只要把黎陽掌握在手中,進攻鄴城的主動權就穩操手中。經過建安六年(201)至建安八年(203)三年的充分準備,曹操攻鄴戰役已經穩操勝券,胸有成竹。」

  常雲夢說:「建安九年(204)二月,曹操揮師攻鄴戰役正式打響。八月二日,前後歷時半年有餘,曹軍進入鄴城,攻鄴戰役勝利結束。曹操據有了鄴城,使袁氏勢力失去了精神支撐,袁氏勢力迅速崩潰。十月,高幹以并州降。十二月,曹操對盤踞平原的袁譚發起進攻,袁譚望風而逃。次年正月,袁譚被斬殺。幽州刺史袁熙部將焦觸、張南見袁氏大廈已傾,遂發動叛亂進攻袁熙,袁熙、袁尚逃奔遼西。焦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而盟,投靠曹操。夏四月,黑山賊帥張燕率其眾十餘萬降曹操。」

周頌鶴也不再扮演十八公,湊上來說:「官渡之戰後,經過長達三年的充分準備,攻鄴戰役進展順利,達到了預期目的,取得輝煌戰果。曹操麾下謀臣戰將幾乎都參加了此次戰役,他們在曹操統一指揮下各施所長,通力協作形成了強大合力,贏得了戰役的勝利。攻鄴戰役的勝利,使曹操的實力走上鼎盛,成就了他對北方的統一。」

扮演孤直公的魏淇濱也走過來說:「延康元年正月,曹操死於洛陽。曹丕當時在鄴城襲位魏王,三月改為延康元年,六月率軍從鄴城南徵,途經黎陽。十月二十八,曹丕取代漢獻帝改元黃初。」

「大家好!你們是在議論朕寫《黎陽作》的歷史背景吧?朕的《黎陽作》其一、其二寫於建安八年(203)冬十月,據此有人認為兩首詩寫出了秋冬之際雨中行軍的險阻。」沒想到曹丕說著,竟然下馬向我們走來,然後開始背誦《黎陽作》其一:

朝發鄴城,夕宿韓陵。霖雨載塗,輿人困窮。

載馳載驅,沐雨櫛風。舍我髙殿,何為泥中。

在昔周武,爰暨公旦。載主而徵,救民塗炭。

彼此一時,惟天所贊。我獨何人,餘不靜亂。

  常雲夢對著曹丕說:「您帥兵朝發鄴城,據說舊址在今河北臨漳西南鄴鎮之東,漢屬魏郡所治,漢末又先後為冀州,相州所治。您的父親打敗袁紹後,以鄴城為基地,作為魏都,與長安、譙、許昌、洛陽合稱五都。晚上兵營扎在韓陵山,韓陵山是否在今河南安陽東北,是自鄴城到黎陽的必經之地?當時陰雨連綿,道路泥濘,軍隊人困馬乏。軍隊又要急行軍,奔波辛苦,飽經風雨。為什麼放棄了高處比較幹的地方,非要在泥水中奔波啊?周人姬發曾興兵討伐殷商帝辛,建立了周朝,姬發死後,年幼的成王即位,姬發之弟周公姬旦攝政,使周王朝政權得以鞏固。周人姬髮帶領諸侯起兵造反,與殷商帝辛作戰時,載著他父親姬昌的牌位,表示是奉了父命,用其蠱惑人心,激勵士氣,號稱是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當年姬發與帝辛作戰和今天您帶兵進軍鄴城,都是授意於上蒼的天命。這樣的重任舍您其誰,您應當不遺餘力收拾這天下亂局。」

曹丕說:「說得沒錯!此詩雖然寫於建安八年十月,雖然詩中也有『霖雨載塗』『沐雨櫛風』,但詩寫的卻不是建安八年秋冬的事情,因為八月二日朕的軍隊已經進入鄴城,取得了攻鄴戰役的勝利,獲勝之後的軍隊不會像詩中描述的那樣艱難行軍。這首詩寫的是建安八年三月至四月那段時間,當時曹軍與袁譚、袁尚戰於黎陽城下,袁譚、袁尚戰敗兵退鄴城,曹軍追至鄴城外圍。」

趙燕淇說:「可否這樣理解,陰雨連綿,道路泥濘出現在春夏之交,按照我們這個時代,豫北的氣候特點是不符合的。現在的感覺是春雨比油還貴,春夏之交豫北總是天乾物燥,少雨乾旱。但在戰國、秦與西漢,氣候一直暖和,到了您所處的東漢後期,氣候才有趨冷的記錄,但時間不長,到了魏晉南北朝,氣候真正地冷了下來。魏晉南北朝黃河水患不太頻繁,這就是說,氣候變冷後雨水也就少了,氣候溫和,雨水一定充沛。再看黃河水的情況,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春,黃河決口於頓丘,河水泛濫長達二十三年。王莽始建新朝三年(11),黃河決口改道。這些也印證了那個時期雨水很多。因此,詩中的『霖雨載塗』『沐雨櫛風』,說的應當是建安八年春夏之交,而不是秋季。」

曹丕說:「你所說的氣候變化,公元226年以前的朕知道,以後的朕就不知道了。」說著又開始背誦《黎陽作》其二:

殷殷其雷,濛濛其雨。我徒我車,涉此艱阻。

遵彼洹湄,言刈其楚。班之中路,塗潦是御。

轔轔大車,載低載昂。嗷嗷僕夫,載僕載僵。

蒙塗冒雨,沾衣濡裳。

  常雲夢對著曹丕說:「轟隆隆的雷聲,一陣陣的漫天大雨。士卒們隨著您的戰車,艱難地跋山涉水。沿著相州的洹水岸邊,洹河在今河南安陽、內黃一帶,您令士卒收割一種枝幹堅勁的灌木。以便路途遇到積水,好用灌木鋪路,利於駕車行駛。咣咣噹噹的大車,顛簸地行進在高低不平的泥濘之中。趕車的士卒高聲吆喝著,行軍的隊伍一片嘈雜,坐在車上被搖晃和顛簸得東倒西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雨傾盆,泥水飛濺,行軍及其艱難,雨水、泥水、汗水混在一起,人們把衣服搞得狼藉不堪。」

曹丕說:「正是!此詩雖然寫於建安八年十月,但寫的不是建安八年秋冬的事情。建安八年夏四月,曹軍欲乘勝攻打鄴城,但朕的父親認為時機還不成熟,遂採納郭嘉建議,撤兵返回許昌。」

趙燕淇說:「由詩中雷聲推斷時在夏初,寫的應當是建安八年五月,您帶兵還許昌之事。」曹操也不回答,直接背誦起來《黎陽作》其三:

奉辭討罪遐徵,晨過黎山巉崢。

東濟黃河金營,北觀故宅頓傾。

中有高樓亭亭,荊棘繞蕃叢生。

南望果園青青,霜露慘悽宵零,被桑梓兮傷情。

  常雲夢對著曹丕說:「您奉命討伐罪惡的袁家軍而徵戰遠方,早晨經過了黎陽平地孤峰、氣勢高險的大伾山。大伾山東邊是滾滾的黃河翻著金色的波浪,北邊是大軍曾經住過的黎陽古城,當年黎陽城位居大伾山北麓,黎陽古城裡的建築已經倒毀,山中有高樓亭亭矗立,叢生的荊棘灌木繞著籬牆,您說的是大伾山上的七丈高閣嗎?可是那個石雕像不是說初始於後晉時期嗎?向南望去是青青的果園,但卻霜露凋零,滿目蕭瑟。說的是秋季開花的落葉藤本植物凌霄嗎?凌霄花已被秋霜凋零。看到這些您怎不為思念故鄉而傷情!」

曹丕說:「建安八年十月,高幹以并州降。十二月,父親對盤踞平原的袁譚發起進攻。朕的『霜露摻悽宵零』句寫的『奉辭討罪遐徵』,時建安八年十月,朕奉命前往山東平原進攻袁譚,行軍再次經過黎陽。朕率軍途徑黎陽,見大伾山孤峰突起,東邊是滔滔黃河,朕站在大河岸邊的大營前,北觀古黎陽城,已是斷壁殘垣,看到了山中的高樓和荊棘灌木繞著籬笆,南望雖然果園青青,但已是寒霜凋零,於是寫下了這首詩。因當時大伾山東麓還沒有你們所說的什麼天寧寺,所以是其它建築物,你說的大石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禹神像。」然後又朗誦《黎陽作》其四:

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漢回西流,三五正縱橫。草蟲鳴何悲,孤雁獨南翔。

鬱郁多悲思,綿綿思故鄉。願飛安得翼,欲濟河無梁。

向風長嘆息,斷絕我中腸。

常雲夢說:「漫長的秋夜,其實秋夜沒有冬夜長,估計詩中只是寫的心境。呼嘯的北風大降溫,這是秋末的情景。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只好披衣起來在軍帳中走來走去。長時間地走來走去,衣服竟然被寒冷的露水打溼。低頭看帳外的清水寒波,抬頭再看明亮的秋月寒光。天上的銀河正在向西移,幾顆流星划過天際。秋蟲寒夜唧唧叫個不停不知有何悲哀,天空一隻孤雁獨自向南飛去。心裡鬱悶悲從中來,一陣陣不斷地思念起來故鄉。很想像那隻孤雁一樣飛回故鄉,但自己卻沒有長著雙翼,就像想渡河卻找不到渡河的橋梁。仰天向著長空吹起的風兒發出嘆息之聲,思鄉的情結令人斷腸。」

曹丕說:「知朕者,雲夢也。朕借用自然界的白露、水波、明月、天河、星星、草蟲、孤雁襯託自己的心情,時間是寫的是秋冬時節。該詩中朕恍若一隻失群的孤雁,從而引發出無盡的思鄉之情,詩中綿綿思鄉之情達到了高潮,但詩卻又在令人斷腸聲中戛然止筆。這首詩與其三不是在同一時間寫成,此詩寫作時間應當晚於建安十四年十二月。但這是一首五言詩,由後面對其五的分析可知,此詩寫作時間晚於建安十四年十二月。」

趙燕淇說:「聯繫其三分析,這首詩應該是您在追思建安八年十二月北上過黎陽,前往山東平原進攻袁譚的事情。」

曹丕說:「是的,比朕記得都清楚。朕還有一首詩,你們聽聽,能否也算《黎陽作》?「說著開始朗誦:

千騎隨風靡,萬騎正龍驤。金鼓震上下,千戚紛縱橫。

白旄若素霓,丹旗發朱光。追思太王徳,胥宇識足臧。

經歴萬歳林,行行到黎陽。

  常雲夢說:「算與不算都是您說了算數,我等不敢妄言。您的千軍萬馬以排山倒海之勢,猶如神龍騰飛,勇往直前。戰鼓響天震地,兵卒舉著各種兵器指向四面八方。白色的旄牛尾裝飾的戰旗如同白色霓霞,紅顏色的旗幟一片紅色。想起古代王者之德,這裡說的應該是周人姬昌的祖父古公亶父吧?他曾考察地勢選擇建築宮室的地基。經過萬年古木的大原始森林,由萬歲林可以窺見您的內心世界,此時已經有了面南背北之心,看到林中古木也能聯想到萬歲。由此也可以看到萬歲林的生態,我們那個時代,這一路上哪裡還有這樣的大森林?過了森林,大軍就到了黎陽。」

趙燕淇對曹丕說:「最後這首與其一、二兩首詩風格大不一樣,再不見雨中行軍的險阻,您開始變得緣情豪放,志滿意得,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真正帝王,完全是以正統繼承者的身份來追思千古,抒發情懷。延康元年正月,準確地說是公元220年3月15日,您的父親病逝於洛陽。您當時在鄴城襲位魏王,三月改為延康元年,六月您率軍從鄴城南徵,正好經過黎陽,十月二十八,取代漢獻帝改元黃初。您延康元年六月經過黎陽時還不是帝王,故詩中用的仍是丹旗而非黃旗。作為新繼位的魏王,您沉醉於御駕行宮的場面,以及稱頌千古的美德,是十分自然而且是十分得體的,這首詩當是寫於延康元年六月。」

曹丕說:「還是你比朕記得清楚,幾經黎陽,我已經記不清楚了。」話音未落,只聽得樹林中有人悲歌:

籠兒不是鳥的窩,家在綠樹枝頭,草莽中……

曹丕說:「別理他,這是朕的弟弟曹植,被我囚禁在洛陽,他怎麼也來萬歲林了?」眾人又聽,唱的是:

雲靜玉虛敞,霞明金闕深。鬱羅棲祥煙,中有長生人。

飢餐瓊玉英,渇飲華池津。不笑亦不言,綽約含天真。

為問此阿誰,渾沌即與鄰。元始覿幽光,鴻蒙揖清氛。

暝坐合運會,揚眉倐千春。寄言下世士,尋茲入無垠。

常雲夢說:「不是曹植,是十年冤獄的明代林楠。秋雨,能否給翻譯一下?」

我說:「這是寫給道士的詩,估計是錯把王梵志當成修道之人了,王梵志哪裡去了?讓我試一試。」說著開始翻譯:

雲靜太虛寬敞闊,霞明金闕大幽深。道家仙境煙雲繞,內有長生不老人。

修道飢餐玉英食,悟真渇飲華池津。不言不笑天然質,優美身姿原本真。

如此何人不世出,開天闢地自混沌。天尊元始幽光現,寰宇鴻蒙話清新。

禪坐修仙時勢到,揚眉永壽過千春。寄言俗世凡人等,入道修行不死身。

「全亂了,東漢的、唐朝的、明代的、現代的,都聚到一起了,這怎麼可能?」趙燕淇高聲說。

「我得趕緊回去了,如果黎明了還待在夢中,上班會遲到,是要被扣工資的。」我說著從夢中醒來,正好是起床時間。


作者簡介:

秋雨,原名李冰,網名北國秋雨,1958年10月出生,河南省鶴壁市濬縣人。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省直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氣象學會理事,河南省淇河文化研究會副會長。著有50萬字的長篇小說《淇水春秋》和《瞻斐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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