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秦梟 北京報導
因突如其來的疫情，人們止步家中，線上娛樂需求激增，棋牌遊戲迎來爆發，多家棋牌遊戲上市公司股價也因此上揚。然而，在過去一個月內，棋牌行業卻遭遇了關停風波，已有多款棋牌遊戲集中宣告停服。
即便如此，《中國經營報》記者調查發現，市場上仍有多款涉賭棋牌APP存在。諾誠遊戲法團隊發布的《2019年遊戲行業訴訟大數據報告》指出，過去一年棋牌遊戲賭博案件佔據遊戲刑事案件的絕大多數，佔比67%，大部分是棋牌遊戲平臺涉賭等案件，尤其是房卡類棋牌遊戲，涉案金額從數十萬元至數億元不等。
記者了解到，從最上遊的遊戲APP開發開始，便存在設定暗箱操作、舞弊的手段，而在運營、推廣方面，缺乏資質、發展「下線」式的推廣也頻頻挑戰國內的法規，一條成熟的黑色產業鏈正逐漸浮出水面。
開發便知違法
近日，記者搜索發現，在多家遊戲開發公司網站上，金幣模式和房卡模式共存的棋牌遊戲APP成了主推產品。據了解，金幣模式即玩家通過人民幣充值取得虛擬貨幣進入遊戲競技;房卡模式即牌局發起人(房主)在遊戲中先創建一個專屬房間，隨後房主通過微信把房間號發給牌友，牌友在遊戲APP上輸入房間號，就能進入朋友已經建好的房間，組成一個熟人局。
記者找到一家遊戲軟體開發公司，表示想要一款棋牌遊戲APP，對方的工作人員表示，微信中不便於文字溝通，隨即要求電話語音溝通。
對於客戶的目的他們心知肚明，多數找他們開發遊戲的客戶都是經營網上賭博的。「你們做這個的其實大部分都是違法的。」該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做的棋牌APP，6萬元一套，後臺有控制器，可以控制牌局的勝負率。
不過，該工作人員並沒有向記者推薦鬥地主這一喜聞樂見的遊戲，其表示，鬥地主雖然玩的人多，但是不可控，例如遊戲中所有的牌會一次性發完，而有的玩家通過記牌可以辨別出系統、房主有無進行換牌或其他操縱牌局的手段。而例如百家樂、炸金花等遊戲，每次只發部分手牌，大量的牌仍在牌池中，可通過設置機器人玩家聯手進入牌局進行串通，或透視玩家的手牌、換牌等，暗箱操作的空間較大。
該工作人員在與記者溝通時表示：「開發公司只負責產品研發定製，並不參與運營。開發公司可以根據客戶需求和地方特色玩法製作平臺，此外，也有大量包含了各地玩法的成品出售。」
該工作人員向記者展示的APP中，有炸金花、百人牛牛等近20款遊戲。每種遊戲分不同的房間，對應著不同的級別，並設有「門檻」，需要充值一定金額才能進入。
與此同時，在APP內部設置了充值提現窗口。一元錢等於遊戲裡的1金幣，可以由支付寶、銀行信用卡或者線下代理充值，「你可以選擇代理或者直充，代理就是找一個類似的金融公司過渡一下，安全性會有所提高，但要收1%的手續費。」該工作人說道。
上述工作人員表示，開發公司可以提供後期維護等售後服務。但需要客戶自己購買或者租用伺服器，最好是海外的，因為棋牌APP上線審核通過很難，建議記者主要通過私下分享連結或者掃碼的方式進行推廣。
一位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為確保網絡健康環境，有關部門對網站、APP等載體中的內容管理嚴格。個人不能經營棋牌遊戲類的，申請備案審批時需提供經營資質等等。棋牌賭博的一個趨勢是全鏈條向境外轉移，這些賭博團夥為了規避國內線下打擊，不少轉移到東南亞國家。
「傳銷」式推廣
「只要努力推廣，堅持下去，收入會比你想像的多得多。」一款棋牌遊戲的「推廣員」阿水(化名)對記者表示，代理零資金、零技術。代理越多，會員越多，差額產生就越多，佣金成倍增模式。
有了APP和伺服器後，便到了棋牌遊戲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推廣環節，其中以代理推廣模式為主。
記者通過阿水了解到，代理的任務是發展「下線」，方法就是通過連結、微信二維碼、朋友圈以及QQ群分享的方式把遊戲分享給別人，對方只要完成下載，系統會自動「綁定關係」，此後，對方在平臺上的每一筆充值都會給代理帶來收益，這種形式稱為「返利」。吸引更多人掃描二維碼並下載遊戲APP，發展下線玩家和下線推廣員，只要有玩家充值遊戲金幣、參與棋牌遊戲，無論輸贏，均算作上級代理的業績。
每名代理都擁有專屬的連結微信二維碼以及一個管理後臺，用戶通過代理專屬的連結微信二維碼註冊，代理便能實時監控每一位「下線」的遊戲和充值情況，返利金額也會實時顯示。
上述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像這種推廣模式就是讓用戶成為你的推廣人員，讓用戶進行宣傳。現在市面上，其實還有很多APP都是選用這樣的方法進行推廣，比如邀請新人下載註冊就送金幣等等，這種驅動玩家進行宣傳推廣的方法，不僅簡單，而且成本也較低。但是，一般涉及到棋牌就會變味了，因為它是使用人民幣核算，逐級提成返利，金額巨大的話可能就會涉及到傳銷。
除了靠人力推廣,還有一種方式就是通過運營商向用戶群發簡訊的方式。
記者從阿水那裡了解到，其手中有十幾萬個手機號碼，利用群推平臺，可以瞬間將想發的信息，精確發送到每個人的手機上。
記者了解到，阿水口中的群推平臺，是一種叫做客戶關係管理的平臺，能夠自動生成號碼，通過該平臺可以發送簡訊、閃信以及彩信，而該平臺的報價是每條信息3分錢，遠遠低於正常的簡訊資費標準。
日前，記者從安徽省滁州市全椒縣公安局了解到，當地警方破獲一起特大跨省網絡賭博案，湖南株洲一家網絡公司老闆阮某某開發了一款在線打麻將賭博的APP。
而阮某某採用的形式就是，以免費試玩為誘餌，吸引參賭人員上鉤，試玩期結束後，便以「在APP內充值點卡」為條件，在當地招募平臺代理商，只有代理商才可以在他的APP內獲得開設賭博房間的資格。而當地代理商則根據本地麻將的規則，收取參賭人員一定的房費。此外為了刺激代理商發展更多的參賭人員，阮某某按照不同的賭博金額比例為各級代理商發放返點分紅。短短兩年多的時間，阮某某從中非法獲利2000多萬元。
多款棋牌遊戲停服
上述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這種棋牌遊戲程序軟體或者網站和其他遊戲類型的遊戲是有些許區別的。按照正常程序，需要向公安機關備案。此外，在整個網際網路商業領域裡，涉及到虛擬貨幣發行的遊戲程序都是需要做相關的文網文授權處理的。再則，棋牌遊戲本身是屬於文娛產業，文娛產業就需要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
上述業內人士指出，2020年春天，地方棋牌被廣泛傳播，取代了線下聚會功能，不僅創造了經濟收入，也對疫情防控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由於開發成本低，監管尚不完善，對於本就資金有限、且想賺快錢的人而言，便有了可乘之機。之前一段時間，涉賭遊戲比較「猖狂」，是因為國家將主要精力放在防控疫情上，現在已經穩定，肯定要將監管力度再加強。
據不完全統計，在過去一個月內，已有多款棋牌遊戲停服。
武漢多遊科技明確表示，受到疫情影響，導致經營成本增加，旗下《黔友貴州麻將》於2020年4月4日永久性關閉伺服器。4月10日，《叮叮川南休閒遊戲》發布公告表示計劃在4月13日停運，原因也是經營成本持續增加。騰訊方面表示，於3月23日11點開始停止《貴州麻將》遊戲充值和新用戶註冊，2020年5月25日11點停止其在中國大陸地區的運營。
實際上政府相關部門對於棋牌遊戲的治理，早在2019年便開始。
在2019年中國全球互動娛樂產業鏈交流會上，中宣部出版局局長郭義強表示，2019年至今，國家新聞出版署提升審核管理方法，加強內容審批，對社會發展影響明顯的棋牌遊戲、打魚等涉賭遊戲及其宮鬥、政界等主題遊戲開展嚴格控制，果斷改正寫作製造中的不良傾向。
上述業內人士指出，監管嚴並不意味著棋牌遊戲將會無路可走。2020年春節興起的《小美鬥地主》可以作為行業效仿的榜樣。作為字節跳動流量池裡唯一的休閒棋牌產品，和其他遊戲最大的不同是產品內無任何內購付費，玩家可通過看廣告免門票、領VIP、領金幣及領經驗，無任何付費。唯一的盈利方式就是激勵視頻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