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的省思哲言中,我選擇了「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這一句作為自己的座右銘。
當時還不知道馬一浮先生是中國一代儒宗,只是單純地被這句話擊中內心。有時候覺得越讀書,越疑惑理論是蒼白的,常常質疑自己與周圍世界的關係如何安放。直到無意間讀了這一句「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忽然醍醐灌頂,不再糾結自己的擰巴,而是欣欣然接受世界之大,在其中尋求屬於自己的堅韌。樸實無華的文字,卻顯出剛柔並濟的力量。有見識乾坤的氣魄,也有猶憐草木的善意。這樣開闊眼界歷經風雨之後的溫柔,也擔得起馬一浮老先生的修為。我開始去認識這位傳奇人物。
馬一浮先生年輕時才學橫溢,曾任職美國,遊歷歐洲。他學貫中西,是第一位把《資本論》引薦至中國的學者。從1905年到1937年,他在杭州隱居山寺三十多年,賣字為生,只為潛心通覽儒學經典。從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學者到年過半百的老者,他被世人譽為隱士儒宗。馬一浮先生致力於建立一個獨立治學的書院,力求經學淵源流傳。然而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這無疑是艱難的夢想。
終於在1939年,偏安一隅的樂山烏尤寺裡,依山傍水的一方亭閣,誕生了馬一浮先生的復性書院。書院講學只持續了一年零八個月,而他隱居在烏尤寺裡為支撐書院刻書研學則堅持了六年。抗日戰爭結束後,復性書院遷址杭州,他本希望東遷後將書院發展壯大,但是內戰隨即爆發,復性書院在誕生十年之後終於落下帷幕。
在一個不相信白日夢的世界裡,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求為報,也的確是大儒的風範。馮友蘭先生總結過,道家是Do nothing,儒家是Do for nothing.一語精妙,如此貼切。
綠水青山間的烏尤寺,為先生講學處特意立了匾。曠怡亭憑欄四顧,大江滔滔,青山悠悠,千年儒學在一代代聖儒的一脈相傳中常思常新。
樂山大佛遊人如織,而一旁的烏尤寺卻人跡稀疏。復性學院的歷史日漸走遠,但有的痕跡始終不會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