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豹變」(ID:baobiannews),作者 邢書博,編輯 張洋。36氪經授權發布。
直播、短視頻、脫口秀的流行,創造出一批又一批網紅,爆火之後卻往往鬧出分家的醜聞,背後是藝人IP和MCN機構之間的利益分歧,藝人想要出圈做頂流,機構則想發展矩陣抗風險,二者難以調和,分家就成了必然。
「有錢人的快樂往往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10月16日,為《朱一旦的枯燥生活》創造出洗腦臺詞的張策宣布辭職,在這之前他身兼策劃、導演、編劇、配音數職,是朱一旦團隊的「靈魂人物」。
疫情期間,《一塊勞力士的回家路》在B站播放量超過1000萬,公司成立短短一年多的時間,B站平臺的粉絲量就達到500萬,朱一旦成為2020年最為火爆的短視頻大IP。
張策的離開,導致《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粉絲量出現斷崖式下跌,當天掉粉量接近4萬。
5個月前,李佳琦的直播間,小助理付鵬跟張策一樣,宣布離開李佳琦,要轉去做幕後,成為公司合伙人。李佳琦調侃他,故意問:付總,以後我還可以請你來當我的嘉賓嗎?
付鵬笑著說:我要看一下我的檔期。說完,就離開了,連這場直播都沒有做完。
9月份,付鵬宣布正式離開李佳琦團隊,轉頭去了小紅書。
網紅們迅速躥紅,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太體面的分家,從德雲社、直播再到時下火熱的脫口秀,藝人一旦出圈,便逃脫不了分家的宿命。
2016年,曹雲金在微博上發6000字長文控訴師傅郭德綱,標題取為《是時候了,也該做個了結了》。
德雲社的內部矛盾達到頂點,在曹雲金和何雲偉的帶領下,德雲社眾多師兄弟鬧著單飛,紛紛出走德雲社。分家的理由世俗但合理:幹得多賺得少,還沒什麼演出機會。
北京米貴,白居不易。
作為大弟子的曹雲金被德雲社削減演出機會,出頭無望,分家單幹是不得已的選擇。而作為大家長的郭德綱這麼做,從情理上不合理,但從商業上也是必然。
2010年之前,德雲社類似於傳統曲藝班組的經營模式,無法適應新的發展方向。簡單講,德雲社建立了較為現代的企業制度,開始謀求向平臺化公司轉型。
2010年之後,德雲社和天津衛視、安徽衛視以及優酷的合作逐漸顯露端倪,後期也主導了部分影視劇創作。如今德雲社更是以相聲MCN的形式,以《相聲有新人》《歡樂喜劇人》等綜藝參與選秀,以「德雲男團」的形式進行偶像化包裝,加上穩固的線下巡演市場,德雲社從郭德綱的家族班底成長為目前最成功的相聲曲藝演出經紀平臺。
阿里研究院發布的報告《平臺化組織:組織變革前沿的「前言」》中指出,平臺化組織的特點是:通過低成本試錯進行快速創新,敏捷應對市場和環境的變化,易於擴大規模,實現業務的迅速增長。
可以看出,要實現低成本試錯與規模化擴張,核心運營手段必然是去中心化去頂流化。傳統相聲塑造臺柱「角兒」的方式,無法適應平臺化MCN的發展規律。
回過頭來看,即使當年曹雲金不走,如今的影響力也不會超過德雲一哥嶽雲鵬。而嶽雲鵬此前一直是曹雲金的跟隨者,後者當然不會屈居人下。
可以看到,平臺化初期,頂流戰略會幫助平臺塑造典型案例,迅速提升影響力,平臺必須深度綁定頂流。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平臺希望規模化擴張,與個性化見長的頂流產生內在矛盾的不可調和。
這個階段平臺會逐步限制頂流的成長,並培養更多潛在的競爭者,以實現平臺生態的繁榮。
2015年之後,網生藝人佔據了娛樂帶貨半邊天。一面是依託視頻網站構建的網生藝人MCN平臺,如騰訊視頻和企鵝影視扶持的笑果文化、哇唧唧哇等公司;另一面則是電商企業孵化的帶貨網紅,如淘寶直播的李佳琦團隊,快手的辛有志團隊等。
從藝人本身的角度看,無論是帶貨選秀還是說脫口秀,本質上都在瓜分用戶的使用時長,佔領用戶的心智。但從平臺各自的商業訴求來看,視頻平臺旗下網紅MCN側重於影響力,電商平臺旗下網紅MCN更側重於交易額。
不同的商業訴求導致這兩類MCN的發展方式略有不同,但平臺化路徑卻一致。
脫口秀MCN先人一步。脫胎於《今晚80後》脫口秀的網生藝人池子李誕王建國,在獲得騰訊投資創立笑果文化之後,與德雲社走了一條近乎一致的道路:先通過個人IP獲得影響力,再通過《脫口秀大會》等綜藝培養新人,同時在各地開辦脫口秀線下演出機構,建構了整個生態。
作為個人IP,李誕池子或許對平臺化戰略持保留意見,畢竟牽扯到人情世故。但作為這一切的幕後操盤手,笑果文化董事長葉烽,則毫不掩飾平臺化的決心。
葉烽說:「對於線上年輕態喜劇而言,最重要的是體系化培養人才,確保『自我造血』的能力。「
事實上,當平臺化雛形建成後,粉絲們突然發現,原來李誕池子有節目通常一起上,後來兩個人各上各的。另一個頂流王建國,則跑去美食節目了。
到2020年《脫口秀》大會,除了王建國依然作為選手出席,但新人選手幾乎佔據了全部版面。這時外界才意識到,年初笑果文化種種人事震蕩,看似偶然,實則是笑果文化從個人IP到平臺的陣痛,誰都無法避免。
在帶貨網紅藝人這個體系內,目前活躍的依然是第一代網紅。代際交替與新晉頂流的比例嚴重不足。
在老鐵文化發達的快手中,主播更強調家族矩陣而非一個人單打獨鬥。無論快手辛有志還是散打哥,他們打造矩陣的方式和德雲社如出一轍。快手主播強調家族傳承,師傅帶徒弟,從一開始就具備了個人IP+主播矩陣的探索。快手平臺的推薦算法也沒有太多向頂流傾斜,這給了腰部甚至草根主播一個相對公平合理的發展方式。
今年6月,辛有志和散打哥作為個人IP雙雙宣布暫時退網。退網對主播來說是致命打擊,但對快手平臺和旗下主播矩陣卻沒產生太大影響。由此可見,辛有志和散打哥各自的MCN矩陣的確發揮了重要作用,個人品牌成功過渡到了MCN品牌。快手官方也樂見其成,此次事件相當於平臺方兵不血刃便完成了平臺化最重要的生態建設。
平臺初期需要頂流才能獲得影響力和營收,這對平臺的抗風險能力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將商業模式押寶在一兩個網紅身上,意味著一旦網紅由於種種不可抗力倒下,對平臺來說是滅頂之災。
MCN矩陣鞏固了平臺生態,造血能力豐富了平臺頂流的孵化。這對平臺來講是必由之路。
可以說,網生藝人MCN平臺化,矩陣比頂流更重要。
藝人跟機構的撕扯之際,專業化主播的威脅正在來襲。
在淘寶直播平臺,薇婭李佳琦雪梨三大頂流是平臺GMV的主要貢獻者,而各自的MCN機構謙尋文化、美腕和宸帆,也是行業前三。
平臺方迫切需要結束頂流獨自撐起GMV的現狀,並希望MCN成為平臺的主力軍。
這三家MCN中,排名第一的謙尋文化發展最為順利。分析師認為,謙尋文化旗下除了頭部主播薇婭,還籤約了明星紅人和一些當紅主播,同時加強供應鏈建設提高團隊直播產品質量,進一步帶動了機構在行業的影響力。
而李佳琦和付鵬所在的美腕,基本卻把所有資源都集中在李佳琦一人身上,一榮俱榮。
有分析師總結稱,薇婭雪梨是電商,李佳琦則是藝人。在官方宣傳中,李佳琦被稱作美腕旗下藝人,而另兩位則是電商品牌創始人。儘管美腕在融資書上稱要做「線上Costco」,但目前看來,依靠頂流單獨驅動的電商業務,未來依然有很大變數。
單打獨鬥與集團軍作戰的弊端,在今年顯露無遺。
據媒體統計,在幾個重要節點上,李佳琦的頹勢都有所顯現。例如5月17日淘寶零食節直播中,李佳琦累計3000萬觀看,同時段薇婭直播5小時累計4000萬觀看;5月21日感恩節活動,薇婭觀看破億,李佳琦累計觀看只有薇婭的十分之一。
同時,薇婭在重要節點也會通過直播連麥同播等形式將流量導入新晉主播。早在十年前,郭德綱帶著嶽雲鵬跑綜藝去劇組也是這個邏輯。
不過今年淘寶直播宣傳片中,首次提到了強化「專業直播」概念。宣傳片中,四個專業主播連番出鏡,強調商業基礎設施、技術基礎設施及平臺治理生態的構建。
這其實也在側面宣告主播生態將從大眾全品類主播向小眾專業類主播轉變。
全品類主播主要依靠個人魅力、議價能力、供應鏈掌控能力來帶貨,基本集中在美妝、服飾等日用品上。如今這個領域已成紅海,傳統明星轉型、新晉網紅入局與同業競爭下,頂流如果不去反哺MCN而是成為後者平臺化的阻礙,那麼就會錯失變革機會。
而更大危機則在於,對於專業品牌來說,李佳琦們沒有專業背景和業務議價能力,對供應鏈把控也屬於門外漢級別。比如李佳琦可以定製一款原創口紅,卻不能製造一臺原創汽車。更多領域並不是渠道為王,而是產品為王,如運動品牌、3C、汽車、高端珠寶品牌等專業領域,專業主播的帶貨價值更大。
如汽車MCN老司機APP,高管團隊來自汽車之家和各大車企,目前已孵化了24檔節目和100多位主播,這些主播由工程師、評估師、賽車手、汽車銷售、保險理賠等專業人士組成。老司機已成長為業內擁有最多自製節目和自營IP的MCN。
3C領域,手機行業zealer一家獨大,科技美學、愛否科技緊隨其後;傳統PC、消費DC以及無人機等細分領域,專業主播雖然都是百萬級水平,但外行很難進入這個領域。
MCN與頂流的關係,從MCN為頂流眾星拱月,到頂流為MCN帶新人輸送血液,再到如今政府企業專業主播打造本地品牌,是在不斷進化的。今年可以看作是專業直播之年,一大批行業MCN和專業主播相繼出現,為行業帶來新氣象。
而對於全品類頂流和MCN來說,他們最大的挑戰不是平衡二者的關係,而是應對來自專業主播的挑戰。
留給李佳琦和小助理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