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由黑河口岸出境暗訪布拉格維申斯克市，中國遊客仍是當地賭場主力，人員賭資出境依然暢通無阻
「你不是公務員吧？」導遊蘇宇（化名）狐疑地問道，「要是公務員現在別來，抓得緊。」
「哦？在俄羅斯也會被抓？」
「都有眼線，拿著攝像機就進賭場，拍到一個就完一個，你不知道啊？」
1月21日上午，記者隨一個20人的旅遊團經黑龍江省黑河口岸，前往俄羅斯遠東地區第三大城市布拉格維申斯克。在海關，幾個數量約七八十人的國內旅遊團同時等待著過境。
在確認記者並非公務員後，導遊蘇宇神態輕鬆起來：「每天至少要有幾百人過境俄羅斯，來了基本上都要賭一下。」
按這位導遊的說法，到俄羅斯賭場賭錢的中國遊客中，不乏職業賭徒。「都是開著車來，周五到黑河，星期一再回去，賭額都不小。」
說話間已進入俄羅斯海關，大廳內一側擺放著十餘臺老虎機，不少等候過關的人掏出盧布。五分鐘之內，記者目睹了一名30多歲的中國女子將100盧布打成了700盧布，在同行人員的催促下，她看上去很不情願地叫來服務員，兌換了盧布後離開。
俄裡翁賭場的廣告牌懸掛在海關大廳牆壁上———一名中國人在輪盤賭旁邊微笑。從海關到布拉格維申斯克（以下簡稱布市）市區，沿路不時可見這種中俄兩種文字的賭場廣告牌。
「這些都是用來招徠中國人的。」一名經常往返於布市和黑河之間的「俄國通」說。
從友誼賓館到邊境四市
布市面積60萬平方公裡，人口20萬。這裡還是著名的學府城，全市共有大學、大中專院校26所，平均每5名市民中就有2名大學生。
記者一行入住的布市友誼賓館，緊鄰黑龍江邊，是當地惟一的「三星級」標準賓館，每天以接待來自中國的團隊為主，賓館內有兩家賭場，一個是遊戲機賭博，人氣不旺，另一個賭場更能吸引中國人，內設一張百家樂賭檯、三張伏爾浩斯賭檯，一張美式輪盤賭檯。
俄羅斯在遠東地區有四大城市與黑龍江省接壤，分別是哈巴羅夫斯克、海參崴、布拉格維申斯克和烏蘇里斯克。
此前的1月14日，黑龍江省副省長王東華在全省集中打擊賭博違法犯罪活動專項行動電視電話會議上指出，「四個較大城市開設的賭場已達60多家」。
「這個數字比較保守，」一位多年從事對俄貿易的人士認為，俄方賭場的數量要遠遠高於60家的數字。
從黑龍江赴俄一般通過兩個口岸城市，黑河和綏芬河。據黑河政府方面統計，僅與黑河一江之隔的布市，賭場就有30多家。
記者從旅遊部門了解，黑河目前共有13家具備國際遊資質的旅行社，包括黑河當地的8家旅行社和5家外地旅行社駐黑河分社。
此前國家有關部門曾要求，對境外設立賭場的邊境地區，要暫停邊境遊異地辦證。但記者在黑河辦理出境旅遊手續十分方便快捷。
「一個人？是去賭的吧？」一位旅行社的接待人員曾這樣問道。他還告知記者，不是公務員就應該沒事，至於賭場方面不用擔心，「不管你贏多少都能拿走。」
此外，旅行社方面曾告知，出境人員隨身攜帶現金不得超過人民幣六千元。但如果去賭場帶錢多，可交導遊幫忙攜帶。
21日上午，記者攜帶7000多元人民幣過境海關，未遇任何障礙。
「在打擊賭博的問題上，旅行社所能做的工作是管好導遊，導遊人員管理條例明確規定，不允許導遊帶領遊客參與黃賭毒項目。」20日下午，黑河市旅遊局市場開發科負責人邢國文接受記者採訪時如此表示。
但邢國文也強調說，如果遊客自行前往參與賭博，導遊也沒有辦法阻止。同時，由於赴俄賭客大多是來自外地，黑河方面「根本沒法管」。
豪賭者全軍覆沒
1月21日晚7時左右，與記者同住友誼賓館的數十名中國遊客，陸續湧進賭場。
賭場的籌碼以盧布為計算單位，最小5盧布，最大500盧布（記者兌換比例為1元人民幣對3.3盧布）。前不久，記者在中朝邊境英皇賭場所見，那裡的籌碼最大面值為5000美元。
幾張賭檯的賭注下限有些差異，百家樂和伏爾浩斯都是100盧布，美式輪盤最低下注5盧布。記者發現，中國遊客大多聚集在百家樂和伏爾浩斯這邊，美式輪盤旁的賭客以俄羅斯人為主。
賭場內，看客多於參賭者，此時，一名四十餘歲戴眼鏡的男子吸引了大多數人的視線，此人每次下注均在2000盧布以上，不多時，已贏了大約一萬多盧布。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向身邊看客吹噓贏錢心得。
少頃，這位眼鏡客連輸了兩局，為了挽回面子，他把賭注加到四千盧布，卻又輸了一局，他將身前的籌碼全部推上前去，隨即全軍覆沒。
進入賭場的遊客，大約半數以上不熟悉百家樂和伏爾浩斯，賭場內的中文翻譯就向他們講解遊戲規則，另外，伏爾浩斯賭檯上還放著一張中文的玩法介紹，關於大小、賠率以及如何買牌等介紹得非常詳細。
在翻譯的鼓動下，很多人兌換籌碼坐到賭檯前，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兌換的500或1000盧布會在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內輸光，有人就繼續買籌碼。
午夜借貸早晨還錢
午夜時分，一名自稱第一次來賭場的四川遊客已輸掉三萬多盧布，他急匆匆地走出去，用一張VISA卡，在賭場門口的提款機上提取了一疊盧布，都是千元面值。
此時，賭場裡的賭客只剩不到二十人。那位熟知情況的「俄國通」說，這些基本上就是職業賭徒了。
這十多人裡，有三名導遊。
一名男導遊被來自延邊地區的男遊客借去九千盧布，要等著早晨還錢。另外兩名女導遊則不時賭上數百盧布。
在攀談了一會兒後，那位借錢的延邊客對記者也「親近」起來：「兄弟，能不能先借我2000盧布，要是輸了明天早晨九點前我還你錢。」
導遊也過來遊說：「我這兒的錢都被他借去輸了，要是還有錢我就借他了。」
「問題是，明天早晨你怎麼還呢？」
延邊客很篤定，稱朋友已經在黑河將錢存入了農業銀行，明天早晨九點鐘就可以在布市這邊的農行代理處將錢取出。「以前到賭場賭錢，都是這麼帶錢過來」。
在此前掀起的打擊跨境賭博風暴中，國家有關部門曾強調加強銀行卡管理，切斷賭場、賭博網站收費渠道；嚴禁國內金融機構到我周邊國家境外賭場開設營業網點及設置自動提款機。
但從記者在布市了解的情況看，只要國內銀行在相關境外城市開設代理點，就難以保證其不成為賭客的資金通道。
賭檯搬進房間
1月22日凌晨2時許，友誼賓館賭場出現了一陣騷動。用撲克牌賭博的伏爾浩斯臺出了一個「四條」（五張撲克牌中四張的點數一樣，莊家賠率1比20）。
贏錢的男性賭客是中國人，四五十歲模樣，這一局，他贏了4100盧布。服務員還送來一瓶香檳，這是賭場給「四條」的特別彩頭。
圍觀者散去後，記者坐到這位贏錢男子的身邊，此人緊接著又贏了幾局，主動開口大談心得。
不經意中，這位興奮的賭客透露，他來自黑龍江某市電業局，此次出境目的是招待客戶。
記者問，電業局現在改為國電公司，人員算不算公務員。這位賭客未置可否，但他說，自己的兩個領導陪客戶在另一個房間裡玩，鎖著門，很安全。
「你為什麼不到房間裡去，導遊說會有人拿著攝像機衝進來拍證據。」記者又問。
「現在都後半夜了，應該沒事兒吧？」賭客回答，現在手氣正順，不想換地方。
記者隨後在賭場周圍轉了幾圈，沒找到那個鎖著門的房間。
但一位導遊隨即向記者確認，賭場將兩張伏爾浩斯賭檯移進了旁邊房間。
「就是這幾天剛剛搬過去的。他們在那兒玩，就是檢查的來了也找不到。」
□本報記者高爽
黑河、布拉格維申斯克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