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處吃虧,讓對方感激又滿意;暗處得益,讓自己賺錢又揚名。這實在是謀權謀利中有心計者深諳的最大潛規則了。明處吃虧,是要蒙蔽迷惑對手的雙眼,以便自己贏得一個和平的環境,這既是有利於自己在「和風細雨」中積勢壯大,又賺了別人的錢還讓他們「渾然不知」,豈不是皆大歡喜。
隋朝大將司馬德戡,參與了推翻隋煬帝的行動,協助宇文化及登上了權力的高峰。他雖然明白宇文化及是一頭不可長期與之共舞的狼,但他仍然被這頭狼吃掉了,原因就在於他謀事不果,導致前功盡棄。
隋朝末年,天下已然大亂,煬帝楊廣還是執迷不悟,或遠師出徵,或四處遊幸,致使百姓備受勞役之苦,怨聲四起,載舟之水亦漸變為覆舟的洪流。李密領導的瓦崗軍於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二月開始,先後佔領了東都洛陽的各大外圍糧倉,徹底阻斷了隋煬帝的回京通道,並且使東都處於岌岌可危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隋煬帝滯留於淮南的江都行宮裡,一晃就是一年多。從駕士兵的老家多在關中,這種渺無歸期的客居生涯使他們深為厭倦,為此,他們背後常常交頭接耳,計議著拋下煬帝自行回家。
某卜者,佔算極靈,江湖間聲名藉甚。自雲,明日來若干人,隔夜已知之。其人生平命運榮枯無不詳悉。有求推算者,卜者端坐不動,其人須自縷述生造年、月、日、時,以及父母兄弟存歿、生平所遇大事。言畢,卜者曰:「然。」即在抽屜內出批就八字一紙,所書事述與往者一一符合,未來之事,亦羅列滿紙,無不嘆為神奇。後有知者謂,卜者所租房兩楹,中隔薄板壁一層,壁上鑿小孔,以有抽屜桌子亦鑿一孔,移近板壁與之適合。卜者即坐其旁,隔房僱一善書之人,凡求卜者自述時,其人隨聽隨書,言畢亦書畢,即遞至抽屜內。故過去之事,無不吻合。至來來者,則任意決斷,而求者猶不知其騙,但覺靈驗異常雲。
當時武賁郎將司馬德戡負責統領著這班從駕士兵,知道他們大多是這種心理狀態,便圖謀背叛皇帝,他煽惑自己的妤友武賁郎將元禮和直閣裴虔通說:「我聽說關中已經陷沒,李孝常叛於華陰,皇上已將其二弟收押死牢,準備全部處以極刑。我們的家屬都在關中,又怎麼能夠擔保沒有冋樣的問題發生?」虔通也憂形於色,他說:「我家子弟都已成年,誠然難以自保,我也一直在擔心災禍會隨時降臨頭上,只是無計可施。」德戡說:「我們的憂慮既然相同,自當共同謀劃出路。從駕士兵們一走,我們也趁機開溜好了。」元禮、虔通都表示支持。於是結群聚黨,宮禁內外十數名官員都站到了謀叛的行列。
這夥人以博戲名義日夜聚會,商討對策,最初都只想劫奪十二衛武馬,擄掠當地居民財物,結黨西歸,並無意危及煬帝。但在宇文智及入夥以後,事情就變得越發嚴重了。智及認為,隋室江山已搖搖欲墜,要幹就幹一番大事,創建帝王基業,所以是不能再讓煬帝穩天子之位的。德戡一想也是,反正是反罪,何妨反得更徹底一些!於是率先擁護智及的主張,相約請字文化及為主,伺機入宮弒帝。
到義寧二年(公元618年)三月一日,德戡正要宣言告眾,忽然又慮及人心萬一不齊而功敗垂成,決定再用詭詐手段脅從駕士兵,他對直長許弘仁、醫生張愷說:「你們身為良醫擔負國家重任,由你們製造謠言煽惑人心,效果一定再好不過。你們可到備身府去,故做神秘地告訴你們的熟人,只說皇上已得到從駕士兵們將要叛逃的消息,命令你們二位釀造大量毒酒,準備借享會之機將大家統統毒死,只將其中的南方人留下繼續服務。」張仁、張愷連連稱妙。
謠言一出,從駕士兵們果然大為恐慌,反心自然更加堅定。德戡得知詭計生效,遂在三月十日召集所有同謀,部署犯禁逼宮事宜。當夜恰好是城門郎唐奉義主閉城門,而禁宮鑰匙又掌握在直閣裴虔通手中,內外諸門自然形同虛設,正所謂狼守羊圈,煬帝哪還有活命機會?至三更天,德戡在東城內聚集了數萬兵馬,點火向城外發出行動信號。城外盂秉、宇文智及也集結到了千餘人,見到火光立即劫持侯衛武賁馮普樂,分兵把守郭下各條街巷。夜裡,裴虔通以德戡的士兵換掉了諸門衛士,這才親自打開宮門,率領數百騎兵闖入成象殿,殺了措手不及的獨孤盛將軍。元禮也在這時領兵殺進,在一片呼嘯聲中,宿衛者紛紛逃命。至此,宮內宮外盡有叛軍布置。隋煬帝楊廣亦由虔通抓獲,第二天一早被宇文化及弒於江都宮中。一夜之間,德戡已全方位控制了宮內宮外局面,按照起事前的協議,與同黨孟秉等人共推宇文化及為丞相。
德戡考慮到兵變以後必須藉助望隆位重者以御眾,這才將宇文化及推到前臺。因為字文化及之父宇文述曾是隋朝左翊衛大將軍,爵封許國公,化及兄弟也各任顯職,其中化及本人為右屯衛將軍,智及為將作少監,士及尚公主,可謂富貴集於一門。化及入主朝堂,立即弒煬帝,誅殺異己以及隋室外戚,另立了一位傀儡皇帝,封德戡為溫國公,仍統本兵,並加光祿大夫。
化及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才能遠在德戡之下,現在僥倖竊居尊位,怕只是德戡的應急策略,誰敢擔保以後會怎樣?德戡手握重兵,絕對後患無窮!因此,化及在幾天以後就改授德戡為禮部尚書,分配其他將領各統士卒,也就是以表面上的美遷掩蓋褫奪德戡兵權的真實意圖。德戡大為怨憤,他萬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創下的基業拱手讓給了化及享受,後者竟還要濫施猜忌,將自己擠到一邊!
「沒這麼便宜的事。我怎樣扶你起來的,就照樣兒能將你踩下去!」德戡咬牙切齒。要實施這一計劃,當然必須重掌兵權。他知道智及貪財,就將自己兵變後獲賞的全部財物送給智及,並乘間表明心跡:「我德戡只懂帶兵,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懂!」智及受人錢財,理當替人消災,他拍胸脯保證:「你放心,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回頭勸化及:「人家德裁一片忠心,否則也不會推仁兄為主了,你何苦猜忌他呢?」化及信以為然。兵到徐州,舍舟登岸,化及將後軍交給德戡統領。
德戡重新有了軍隊,於是和趙行樞、李孝本、尹正卿、字文導師等人密謀策劃,準備襲擊宇文化及,同時派人去約孟海公(江浙一帶的草莽英雄)為外援。事也湊巧該徳戡失敗,他本來一貫行事果斷,這次卻苦等什麼使者回報消息,致使行動一再耽擱,而許弘仁、張愷卻有了機會洩密。宇文化及曉得先發制人的重要性,他不動聲色,暗中教他弟弟士及佯裝遊獵,到後軍見機行事,捉拿德戡及其同黨。德戡不知事情已經敗露,見士及到來,很自然地出營參謁,不提防士及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甲士就將德戡死死鉗住了。
德戡故作鎮靜,質問士及:「我有何罪?」士及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去跟跟丞相說吧!」遂押至化及前問罪,德戡說:「我何嘗想這樣?實在是逼不得已罷了。我們殺昏君,蒙弒逆大罪,為的是什麼?還不是不堪忍受其毒害。我始料未及的是,大家共推足下為主,足下竟比昏君有過之而無不及!」化及惱怒地反問:「司馬公還有什麼話說?」德戡瞋目相對:「我只恨自己謀事不果,反遭小人暗算!」化及無言,示意左右將德戡拉出去。德戡被縊殺,帶著滿腔不甘奔赴黃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