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姜文指導拍攝、姜文、葛優、舒淇、周韻、文章、王志文、洪晃、劉利年、那英等人主演的影片《一步之遙》於2014年末上映,講述的是民國時期發生在上海的故事,雖然影片的故事情節可以簡單地用「花域大選」和「槍斃馬走日」來加以概括,但細觀之下,不難發現其中蘊藏的豐富內涵。本文將立足《一步之遙》中人物形象的塑造,通過探析人物身上的象徵意義,解讀姜文在這部影片中獨具黑色幽默氣質的敘事風格。
一、引言
由姜文指導拍攝、姜文、葛優、舒淇、周韻、文章、王志文、洪晃、劉利年、那英等人主演的影片《一步之遙》於2014年末上映,講述的是民國時期發生在上海的故事,在男主角馬走日和項飛田的操辦下,第三屆花域選美比賽不負眾望地選出了新一任「總統」完顏英,但完顏英卻在奪冠後不久離奇死亡,而馬走日則成為了重要懷疑對象,在輿論的推動和武大帥之子武七等人的極力策劃之下,馬走日成為了大眾眼中毫無疑問的真兇,最終帶著冤屈和遺憾死去。
簡而言之,《一步之遙》的故事可以用兩個詞組來概括,即「花域大選」和「槍斃馬走日」,在這前後兩段故事中,不僅有選美和槍斃,還穿插著完顏英、馬走日和武六之間的愛情故事。
從故事的概述來看,《一步之遙》的情節並無特別之處,但細觀之下,這部影片卻是在平鋪直敘的故事中蘊含著豐富的內涵和深刻的象徵意義。
二、《一步之遙》的敘事風格
(一)《一步之遙》與黑色幽默
《一步之遙》巨大的投資與強大的製作陣容使其在上映前便取得了先聲奪人之效,備受關注,上映後,伴隨著五億票房而來的是許多觀影者的差評與費解,批判者們認為《一步之遙》的情節簡單,敘事混亂,但正是這「混亂」的敘事才成就了《一步之遙》的獨特與成功。
影片導演姜文在中國當代影壇可謂是特立獨行,無論是他早期的《太陽照常升起》,還是後期《讓子彈飛》,抑或是《一步之遙》,他對影片故事的敘事都存在一定程度的「混亂」,事實上,這種「混亂」並非傳統意義上理解的無邏輯性拍攝或自發性創作,而是姜文對於黑色幽默的獨特運用。
作為現代主義文學中的重要流派之一,黑色幽默產生並發展於二十世紀中後期,秉持黑色幽默這一敘事風格的文藝創作者們,無論是在小說裡,還是在電影中,都擅於營造荒誕的氣氛,塑造非典型意義上的英雄形象。
「黑色幽默者」們常常塑造邏輯性不很嚴格的故事,將過去、現在、未來,甚至包括夢境進行混雜敘事,對於人物形象來龍去脈的塑造也不甚清晰,言語中充滿了荒誕與戲謔的色彩,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中,「黑色幽默」者們表述著自己對於社會的批判,總的來說,黑色幽默是一種帶有濃重悲劇色彩和批判性的變態喜劇。
在黑色幽默的進行中,象徵是慣常使用的創作手法,這一點在姜文的電影中體現的淋漓盡致,可以說,姜文的《一步之遙》就是一部通過象徵手法批判社會的黑色幽默影片。我們觀看影片時可以通過探析人物身上的象徵意義,解讀姜文在這部影片中獨具黑色幽默氣質的敘事風格。
(二)《一步之遙》中的黑色幽默與象徵手法
影片《一步之遙》中的故事開始於一個十分荒誕的理由,名震一方的軍閥武大帥之子武七在被一位義大利女人拒絕後,決定花掉能夠買到半個上海的錢來挽回面子,而故事的主人公馬走日就成為了幫助武七花錢的人,由此馬走日、項飛田、完顏英、武六、武七、王天王、武大帥、覃賽男之間的故事就拉開了帷幕。
不僅是影片的開篇,影片中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矛盾也具有很強的荒誕色彩,獲得花域選舉「總統」的完顏英因情感挫折而突然死去,無論是她的意外死亡,還是導致她死亡的愛情在影片中都進行了模糊的處理,同樣,主人公馬走日對於武六的真摯愛戀也缺乏鋪墊。
這種「姜式荒誕」正是導演姜文對於黑色幽默的最好闡釋,也正是小說中「混亂」的故事情節和模糊化的創作方式使影片中的人物形象撲朔迷離,也就為姜文在《一步之遙》中象徵手法的運用提供了充足的空間。
姜文在電影的人物形象塑造中十分擅長使用象徵手法,但這種象徵手法的使用並非毫無節制,《一步之遙》中的人物形象也並非均偏重於其象徵意義。
總的來說,在影片中具有兩層象徵意義,一是人物群像的象徵意義,馬走日、武六及完顏英象徵著「善」,與「黑色幽默者」筆下的非典型意義的英雄形象一樣,這些人物身上的「善」並非典型意義上的良善;而與馬走日、武六、完顏英相對的是「惡」的塑造,這些「惡」體現在推動三者的命運走向悲劇的項飛田、武七、王天王、覃賽男等人物身上。影片的第二層象徵意義主要集中在「惡」的塑造中,代表「善」的人物群像除了象徵民眾意願的完顏英之外則作為純粹的人物形象加以塑造。
在代表著「惡」的人物群像中,武七象徵著依託權勢而獲得的巨大財富,相飛田象徵著歸順權勢與金錢的法律,王天王則象徵著倒向權勢和金錢的媒體,而覃賽男則象徵著向金錢屈服並為權勢服務的教育。
憑藉巨大的權勢,武大帥可以隨意地控制警察項飛田的生死與自由,甚至可以將其「馬辦」,可見武大帥是超越包括法律在內的社會制度的社會秩序制定者。
武六是武大帥的兒子,從《一步之遙》開篇,導演姜文就十分明確地指出了武六的富有,金錢成為武六最為重要的標籤,依靠軍閥勢力獲得的金錢使武六可以實現自己所有荒誕或無理的願望。
通過「花域選美比賽」,項飛田結識了象徵著金錢的武六,為了能夠實現自己在仕途上的發展,項飛田不僅置蒙冤逃亡的好友馬走日於不顧,甚至通過詆毀馬走日的聲譽、犧牲馬走日的生命來攀附權貴,為武六出謀劃策地拍攝「槍斃馬走日」。
在影片結尾處,項飛田身著新娘禮服依偎在武六的身側,這一荒誕的場景展現的是象徵著法律的項飛田與象徵著金錢的武六的苟合,項飛田已經完全依附在了武家的門下,可以說,這一幕用戲謔的方式批判了民國時期權利、金錢、法律沆瀣一氣的情狀。在權、錢、法的結合中,媒體和教育也成為了附庸,在《一步之遙》中,馬走日的羅網與小劇場中演出的「槍斃馬走日」存有很大關係,為了迎合權勢的需要,王天王自導自演了一幕扭曲事實的「槍斃馬走日」,成為了權勢的傳聲筒。
由於無法忍受栽贓與侮辱,已經成功逃離的馬走日對王天王大打出手,致使自己的身份暴露而被捕入獄。事實上,王天王並沒有目睹馬走日謀殺完顏英的過程,在王天王的 「槍斃馬走日」 不斷循環播放的過程中,大眾被成功蠱惑,輿論已然掩蓋了真相,從王天王這一人物形象塑造與其象徵意義的展現過程中,影片對於淪為權勢傳聲筒的媒體的批判展露無遺。
正如前文所述,秉承黑色幽默敘事傳統的姜文在《一步之遙》中並未塑造典型意義上的「善」,他所表述的「善」與「惡」相對存在,是一種追尋真理、追尋愛情的 「善」,這種「善」並非出淤泥而不染,而是在紛擾社會中拒絕被異化的思想和行動,馬走日做到了,但他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武六做到了,但她卻失去了摯愛。
影片結尾處並未交代武六的最終命運,而是留下了一個令人回味的疑問,「武六後來怎麼樣了……」這種開放式的結尾展現了導演姜文的無奈與希望,無奈源自姜文無法給出一個面對異化的突圍方式,而希望則是指向「善」戰勝「惡」的願景。
三、結語
在《一步之遙》中,姜文曾借馬走日之口說到,「我是個孩子。」
的確如此,姜文是一個孩子,所以他敢於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拍攝電影,敢於在電影中表達拒絕異化的「幼稚」願景。
在一個世紀前的上海,權勢、金錢、法律、媒體、教育所編織的「惡」之網籠罩著上海,異化著民眾,在一個世紀後的當下,異化是否停止了呢,姜文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只是在影片結尾處留下了一個值得深思的疑問,「武六她現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