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加拉河口的氤氳
DAY 3 貝加爾湖畔
利斯特維揚卡
這裡緯度很高,當我們八點多鐘起床時,窗外的貝加爾湖正從黑夜中一點點醒來,夜色中漸漸浮現出山巒的影子,最後天空也逐漸變亮,讓近處屋頂的雪也顯出金黃色。
今天一天的活動都是玩雪。我們回到了昨天看日落的那座山峰,那裡有一處滑雪場。這是我第二次滑雪,滑的是雙板,而且和第一次一樣,丟掉了滑雪杖,純粹靠重心和姿勢控制滑雪的速度和方向,但感覺長進並不大。倒是小智滑得很認真,速度也控制得非常好。還有幾個小夥伴選擇單板滑雪,據說開頭難度很大,但一旦能滑下來,樣子還是非常酷的。
滑雪之後就是····冰滑梯,但這次是坐在輪胎圈上,被幾位俄國大漢從滑梯頂扔下去的那種,速度很快很刺激,可以滑近兩百米遠。然後又拖著自己的雪圈走到爬坡處被自動運行的鉤鏈重新拖上去。回到坡頂,等不了你拒絕,又會被大漢連人帶圈扔下滑梯····
中午我們回到利斯特維揚卡稍作休整,順便逛了當地的魚市,品嘗了用果木燻烤的奧木爾魚,味道非常鮮嫩,魚腥味並不厲害。據說這魚的生長周期長達10年之久,但因為味道鮮美,被稱為「貝加爾湖白麵包」。
(網上盜圖)利斯特維揚卡的魚市
然而在魚市,我錯過了賣紀念品的攤位,實在遺憾。
魚市和我們的木屋旅館一樣,都是正對大湖,中間隔著沿湖公路。我穿過公路下到了湖邊上,正午的太陽斜斜地映照在冰封的湖面上,給人一種涼嗖嗖的暖意。很多人四散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走著,感受著冰層深處湖水的脈動。
中午的貝加爾湖面。猜猜圖一裡的是什麼玩意兒
據說有人還真感受到了腳下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湖水翻動感——這是地震,貝加爾湖地處板塊斷裂帶,經常會發生小到中度的地震,但大家都習以為常。
下午,轉移到另一處地方繼續玩雪,項目是雪地摩託。我們在雪場入口處等待的時候,我一眼就發現了管理員手中端著的波波沙衝鋒鎗——這是二戰時期蘇聯紅軍的常用武器,在電影電視、射擊遊戲裡都非常有名。我立刻借過來感受了一下,當然還有另一位哥們兒手裡的AK47。槍身都是鋼鐵+木質,感覺還是比較沉的。
AK47,俄國出品的另一大名槍,經濟、耐用、殺傷力強,全世界所有的現代戰爭中幾乎都能見到它的身影。
雪地摩託車場的稻草人打卡合影
雪地摩託,曾經在《使命召喚》裡玩過,如果速度很快的話,還是非常刺激的,飛快穿梭在林海雪原當中,一不小心就會撞到樹上去。我們在管理員的帶領下,肯定是不敢開快的,而是在林中的泥路上一路往前蹭。我們戴著密封性非常好的頭盔,除了柴油引擎的聲音外,幾乎聽不到外界的說話聲,而刺鼻的柴油味、滾燙的把手油門(好在有專門的手套隔熱)、難以操控的摩託車頭,都增加了雪地摩託的困難度,好在大家似乎車技都還不錯,沒有不小心爬到樹上的情況。
在雪地摩託的駕駛途中,我們還看到了附近雪地裡的狗拉雪橇,這也是一個遊客項目,但據說狗子一天要拉很多趟遊客,累得只能啃雪,於是被包括稻草人在內的很多旅遊人員抵制。
我們結束了玩雪,然後去了漁鎮上的貝加爾湖博物館,從地理環境、生物多樣性到人類的探索開發,進行了全方位的了解。我們的地接張哥用一口標準的東北腔兒給我們娓娓道來這些知識,然而我們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他頭頂新出現的綠帽兒上面,基本上我們之後的旅途,都指著這個梗兒來過活了。
貝加爾湖是板塊擠壓的產物,印度樣板塊迎頭撞向亞歐板塊時,不僅隆起了喜馬拉雅和青藏高原,傳導的衝擊波一路傳到古西伯利亞,造成了這裡地殼的褶皺和斷層,於是產生了深達4千多米的巨大裂縫。裂縫被四周山脈上留下的水填滿,遂成貝加爾湖,由於湖底泥沙、生物遺體的不斷沉積,湖的深度逐漸變淺到1600多米,但依然是世界最深的湖。據說,湖的寬度還在增寬,未來會變成一個更加肥碩的大湖。
俄羅斯政府在安加拉河上修建了多處水壩,用貝加爾湖的水能進行發電。此外,貝加爾湖的淡水本身就是寶貝,除了作為飲用水,還有當地特色的伏特加···等等各種水產品。裡面的秋白鮭、奧木爾魚、還有油魚(據說油脂佔據身體絕大部分)都是著名的水產,還有貝加爾湖鱘魚、貝加爾海豹,也是這裡獨有的生物。貝加爾海豹據說是世界最小的海豹,而且少有地生活在淡水區,我們在博物館裡看到了兩隻活的,像兩個充了氣的氣球一樣,在水裡靈活的遊來遊去,非常可愛。
從貝加爾湖到安加拉河床的切面模型。注意右邊的貝加爾湖的深度。
貝加爾湖的浮遊生物系統也非常發達,死屍扔進河裡,很快就能被湖裡的鉤蝦等生物快速分解掉,使得湖水水質非常非常清澈純淨——因為這種絕無僅有的純淨,貝加爾湖在夏天的水下能見度非常好,而在冬天,在貝加爾湖看藍冰才成為可能!
顯微鏡下的貝加爾湖浮遊生物——鉤蝦,它是讓湖水常年晶瑩剔透的重要生態角色。
貝加爾湖博物館裡的老式深潛設備。
今晚的晚飯,是木屋旅館旁邊的中餐廳。包括地接張哥在內,西伯利亞這邊並不缺少中國人,當然,遠東那裡會更多。在俄羅斯呆了幾天,見到了久違的中國菜,非常欣慰,然而,作為湖南人,沒有吃到青椒炒肉,依然不夠滿意。
DAY4 深入貝加爾湖
利斯特維揚卡—伊爾庫茨克—奧利洪島
今天就要出發正式進入貝加爾湖了。我們離開了漁鎮利斯特維揚卡,首先又到安加拉河口最後看了一看。正值早晨,太陽初現,安加拉河的水蒸氣蒸騰後遇冷,形成了河面上的一層氤氳,也籠罩了遠處的水平線、遠處的山巒,給人以如夢似幻之感。
我們的巴士將首先返回伊爾庫茨克市區進行一次採購,然後向東北穿越貝加爾湖西邊的西伯利亞曠野,最後到達湖邊,然後便擺渡上湖中的奧利洪島。
我們這一次旅途,因為有了張哥,遂增添了很多歡聲笑語。張哥和其他東北人兒一樣,非常能侃,但看得出來他內在還是很靦腆的,也給人非常靠譜的感覺。同行有小夥伴給他頭上戴了一頂綠色的棉帽兒,他非常樂意地接受了,並且一路上都戴著,成為我們旅途的笑點。
張哥說,俄羅斯這邊其實對綠帽並沒有什麼更多的含義,而是一種非常正常的顏色——不過如果被其他的華人導遊同事們看到了,emmmmmm
在市區的超市一通買買買,主要是囤了幾瓶水,幾根大紅腸。到了奧利洪島上,條件艱苦,就沒有採購的條件了。
幾種比較有名的伏特加。
在俄羅斯旅行,最大的問題是語言不通,而且當地的中文標識和會說中文的人目前並不多(雖然以後會越來越多)。俄羅斯的文字採用的是斯拉夫字母(西裡爾字母)而非拉丁字母,所以只會英語的我,連拼都拼不懂。於是採購時只能依靠張哥,和看包裝圖了。
離開超市,離開市區,巴士一頭鑽進西伯利亞的原野中。
這裡和安加拉河沿岸的風景很不一樣,整片原野只有起伏的坡地,零星幾棵樹或很小的一片樹林,都被皚皚的白雪覆蓋著,在冬日的陽光下呈一篇銀白色,延伸到天地盡頭。在夏天,估計這裡也是一片草原吧。
西伯利亞的雪原,當地人的農莊
在這片草原上,生活著布裡亞特人。他們屬於阿爾泰語族,和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同出一脈,目前基本就被認為是蒙古人的一支。他們比俄羅斯人要更早居住於這片土地上,甚至最早可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西漢時期。漢朝使節蘇武出使匈奴,結果被匈奴人流放到了這片荒野上牧羊,和蘇武經常打交道的土著牧民們,大概就是這些布裡亞特人的祖先。
在伊爾庫茨克市內可以看見很多的黃種人在定居、工作,他們其實並不是中國人,很多就是布裡亞特人,或者說蒙古人,畢竟這一帶離蒙古國還是很近的。
中午巴士在一處公路服務站停車,我們在布裡亞特人開的餐廳裡品嘗了一些當地的料理。包括布裡亞特人的牛肉包,有點像過年吃的大肉圓子(不過不是豬肉而是牛肉)外面裹一層麵皮,感覺略帶點羶味,而且肉太多,有些膩,所以雖然不反感,但也不怎麼合胃口。印象最好的是布裡亞特改良版的提拉米蘇,裡面粗糧麵粉的成分更多,配合奶油,甜而不膩,非常不錯!!!!
紅菜土豆湯、牛肉包、提拉米蘇(布裡亞特風味)
下午,巴士繼續穿行在西伯利亞原野上,駛向貝加爾湖中段的湖邊渡口。公路兩邊的針葉林漸漸多了起來,越來越茂密,而且杉樹的等針葉樹似乎越來越多,呈現典型的「泰加森林」景觀。
越來越接近渡口,泰加森林又消退了,代之以連綿起伏的高聳山巒,山上光禿禿的,植被稀疏,路兩邊的房子也逐漸多了起來,這大概是布裡亞特牧民的零星的村落,經常會看到牛群漫步於路邊,卻沒有見到一隻羊,大概是都關在圈裡了?
在汽車上隨便拍的···沒有牛
我們在下午終於到達渡口,這個渡口位於貝加爾湖西岸的中部,相當於新月形內側的中間位置。渡口的對岸不遠處就是奧利洪島。
因為這段時間的氣溫並不是那麼低(也就是零下20℃以上就算氣溫比較高了···),當地人擔心冰面結得不夠厚實(即使這樣,冰面也厚達數米····),所以這一次我們無法乘坐俄式小巴直接上湖,而是乘坐氣墊船從冰面上漂移過去。
氣墊船後方那個大鼓風機,讓我想起了《紅色警戒2》裡的蘇俄兩棲登陸艇···
氣墊船和破(pe)冰船。現在應該知道前面我讓你們猜的冰面上那玩意兒是什麼了吧?
我們連人帶行李坐上了氣墊船,氣墊船便從渡口出發,沿著結冰的湖面一路滑行,徑直駛向奧利洪島。貝加爾湖的冰面原本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但氣墊船的航道上,積雪都已被船身推開,露出了下方大片的藍色冰面,戴著龜裂紋,在夕陽照射下十分好看。
貝加爾湖的「藍冰」,開始逐漸顯露真身。
奧利洪島位於貝加爾湖的中央,相當於新月形湖的腰部。這個島本身是很狹長的,大致南北走向,但島的西南端離貝加爾湖西岸非常近,形成了一處峽灣,於是作為了渡口。
貝加爾湖岸和奧利洪島之間的渡口。氣墊船就在這裡的冰面上往返滑行。
十分鐘不到,我們的氣墊船就帶我們上了島。我們換乘戰鬥民族特有的越野「小鋼炮」(LadaNiva)在奧利洪島上繼續北上,目標是島嶼中部唯一的大村落——胡日爾村。
與戰鬥民族的「小鋼炮」合影,也只有他們敢開著這玩意兒在冰面上浪來浪去。
我們目前是從島的南邊出發,向北行駛,一路上的景觀,基本還是延續之前在貝加爾湖東岸的大片山巒荒野的景觀,只不過,這個島上除了連綿的山丘和反覆經過的電線桿之外,連樹都看不到幾棵了,可以說是荒涼無比。我在想,蘇武當年應該也上過這個島,在這荒蕪的野外,不知會有何等悽苦。
臨近傍晚,「小鋼炮」車隊到達了胡日爾村,這個村落主要的居民還是布裡亞特人,但已經有俄羅斯人和一些華人在這裡開設了旅店兼餐館。
我們在下榻之前,首先去村西頭的薩滿巖轉了一圈。這裡是奧利洪島的西部邊緣,向湖的深處伸出了一座巨大的山丘臺地,正對著貝加爾湖對岸白雪皚皚的山峰,而山丘兩側則是廣闊的、已經結冰的湖面,在夏天正好是兩處湖灣——這開闊的地勢和壯闊的風景,非常適合作為與天地溝通的祭祀聖地!
戴上耳機,感受一下西伯利亞世界的宏闊靈性
從左側一路走向薩滿祭祀臺地,薩滿巖就在眼前。注意圖右邊的一排薩滿柱。
在薩滿巖另一側拍攝,遠處是冰凍的湖面、湖對面的雪山。(注意這個湖面的寬度僅僅是奧利洪島到湖岸的寬度,僅佔貝加爾湖完整寬度的1/4不到)
我們走上臺地,中央立著一排共13根高大的薩滿柱,每根柱子的頂端就像天線杆一樣指向天空,仿佛能向宇宙射出能量電波。每根柱子旁還堆了一塊大石頭,可能是作為薩滿巫師們擺放祭品的地方。
每到七月份左右的夏天,貝加爾湖氣候溫暖,草木繁茂之時,整個南西伯利亞地區的各族薩滿巫師們都會來到奧利洪島上,在這片臺地上進行大規模的集體祭祀。薩滿教是人類誕生之初就已經存在的古老宗教,人們相信自然萬物均有神靈,為了與變化莫測的自然進行交流,一群「薩滿」(所謂「洞察者」)便充當了溝通人群與自然的中介。在儀式上,薩滿們會用各種辦法(包括嗑藥、吸菸啥的)讓自己陷入迷狂狀態,實現神靈「附體」,然後民眾們便通過附體的薩滿實現與神靈的交流,祈求風調雨順、豐收、多子、平安等。
薩滿教曾經遍布人類各個族群。而如今的現代社會,也只有西伯利亞、青藏高原、阿拉斯加等蠻荒之地還殘留著薩滿教的文化。
奧利洪島被視為西伯利亞薩滿教的神聖中心,是因為這裡的薩滿巖——這座巨大的石頭山就位於我們所處的臺地前方偏左的地方,但高度並不高,需要走到臺地的最前緣,才能在山坡上俯瞰到。這座薩滿巖從山丘臺地的山腳斜斜地伸進湖中,與山丘之間形成了一個很可愛的小湖灣。而薩滿巖本身的形狀也很有意思,呈雙峰型。
薩滿巖、小湖灣、湖灣邊的幾棵樹——這一組景象成為了貝加爾湖最經典的對外形象照,當然,一般呈現的都是夏天的景象。然而,冬天的貝加爾湖,這一處薩滿巖的景觀同樣別有韻味,樹木只剩下枝丫,而小湖灣也冰封積雪了,三三兩兩的遊人在薩滿巖附近的湖面上走來走去。
還是我拍的冬天的薩滿巖比較自然。遠處是冰凍的湖面、雪山、日落。
夕陽西下,沉入遠處的雪峰中,雪峰成列,湖邊靜默,猶如雪山女神的隊列。晚霞披在薩滿巖上,巖體又逐漸暗淡下來,勾勒出黑黢黢的輪廓。
我們離開薩滿巖,在胡日爾村邊的又一座木屋旅店下榻了。Giver曉月之前和我們說,隨著旅程的深入,住宿條件會越來越苦。但到了這座木屋旅店後,發現一切仍然還不錯,地板和牆體均為木板,有暖氣片,有淋浴間,熱水供應也沒想像那麼緊張。
胡日爾村的木屋旅店,屋裡有暖氣片很暖和啊~~但是屋外則是零下十多度的低溫了
值得一提的是俄羅斯旅店的床——大部分都是很窄的床,甚至寬度不到一米,我們這處旅店的就是。據說俄羅斯人這種習慣源於戰鬥民族的傳統,這樣可以在聽到警報後快速起床參加戰鬥,而不是癱軟在舒服的大床上喪失鬥志。
奧利洪島比伊爾庫茨克更加偏北邊,風更大,氣溫更低。我本來想把紅腸和酸奶放在室外窗臺上冷藏,結果沒多久就凍成了冰。
回想起今天白天的時候,我們的旅遊大巴路過了一處薩滿柱(薩滿柱在西伯利亞的野外隨處可見,有點中國各處土地廟的感覺),我們團隊每人發了一條絲帶,顏色各異,代表不同的祈福內容。小夥伴們將絲帶綁在了薩滿柱上,以此祈福,我當時卻沒有參加——我不信薩滿教,我也不知道該祈福什麼。
今上午在西伯利亞原野上遇到的薩滿柱。
直到來到奧利洪島上,見過了薩滿巖,我才感受到了一種直面天地的靈性。當晚,我在微信上了解到了我單位的小夥伴們的現況,有人被派去隔離病房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正處於艱苦的戰鬥當中。
遠方,水深火熱。這邊,天地無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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