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節,但於我而言,父親節一直與我無關。
但莫名其妙地,近年來,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我得去觸碰「父親」這詞了,是的,我很排斥,非常排斥。
前些日子與相戀多年的男友回家見父母,他爸爸就一直讓我叫他一聲「爸爸」,這個詞其實在剛上小學時我就認識了,也懂寫,但我卻沒有寫過一次,家長這一欄上這個詞也是永遠缺席的。話哽在喉嚨,只要說出來就好了吧,可是我卻有種要窒息的感覺,能不逼我嗎?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難。他很誠實地和我說,他爸爸覺得我是一個沒有禮貌的人。
按照電視劇的劇情,這樣的主人公應該從小比別人更爭氣努力,然而我卻是平平庸庸。小學當個語文課代表,但也會因為貪玩被罰過站;初中因為班主任的恨鐵不成鋼而寫過檢討書;初三知道努力靠著勉強的成績考進地方重點中學,然而還是沒什麼用,班級倒數幾名,至此之後更是默默無聞。考上一個普通大學畢業後,進了一家勉強的金融公司,做著編輯打雜的活,開始過上了為一日三餐拼搏的小白領生活。
我的生活毫無父親的蹤跡,但是卻一直也躲不開關於父親的話題。
「這是父親節的活動策劃,是一個關於父親節徵稿的,你寫一個歌頌父愛的文案來引出這個活動」。看吧,這是策劃組組長交代的任務,「哦,好的」。好像是拒絕不了的,寫就寫吧,自己沒有什麼體會,但無論是書本上還是直接問度娘,只要輸入父愛應該就有無窮無盡的字眼吧,隨意摘抄應該也能感人肺腑吧。
「你這不行,文字太虛,要那種語言平實但卻能直擊心底的那種」,「哦,好,我修改一下」。再三修改,後來,那位直接自己寫了一篇讓我修改,應該是對我無望了吧。
微信窗口又抖動了,「你父親節的那個活動投稿了嗎」,「沒呢」,「投吧投吧,也算是支持一下同事的工作」。同事讓我隨便寫個與父親的小故事,害怕被問起為什麼不投稿,我默默看著屏幕發呆,手指在鍵盤上機械化地輸入:「好的」。
打開文檔,眼前的空白瞬間感覺猶如海洋般遼闊無邊,我應該如何去填補這個空白。說我想他嗎?歲月的無情讓我連他的模樣都沒記住。電視劇裡悲慘的主人公都會有清晰的童年回憶,悲慘的情節不才能勾起觀眾的眼淚不是?顯然,連這一點我都不具備。
「聽媽媽說,小時候的我每晚上都會坐在門檻上等你回來,那時候的你會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果,我雙手捧著糖,你雙手抱起我,我在空中飛翔。那時候不知道什麼是幸福,只知道有爸爸真好……」
還有什麼可以寫得,沒有了。從小到大,我從來不會刻意去問我的媽媽關於爸爸的事情,每年祭日媽媽默默流淚的雙眼讓我很小就明白,爸爸,是我們這個家永遠的痛,因為痛,所以敏感。我不會去觸碰這個敏感點,同樣,我特希望身邊的人也不要嘗試去觸碰我的敏感點,無論什麼人。
「對了,為什麼你老是說你媽媽,你為什麼不說你爸爸呢」,這是上高中以後不知道第幾次被身邊的人問起,她是我離開村莊、離開彼此熟悉的人後高中認識的比較要好的人,我們經常會在課後或是周末相約,聊聊過往,聊聊生活,但怎麼聊怎麼避免都逃不開這個話題。
不能隱瞞了吧,「嗯……因為我爸在我兩歲多的時候就意外去世了。」理所當然的,我得到了她們眼裡更為疼惜的目光,她們的反應自然在我意料之中。說了也好,以後,和她們一起,我再也聽不到敏感詞了,我身邊都是一些體貼人的好人。
如此循環,但是到了社會,我不想再如此解釋自己,除了博得同情之外好像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我不會因為提到「父親」這幾個字就潸然淚下,但也不想讓這兩個字被動成為我乞憐工具。
我一直都知道,父親給我愛很多,也想給我更多,只是估計就是因為給得多了,所以上天變相收走了時間。是這樣的,對吧。
這二十多年,我沒有說過一句「父親節快樂」,今年,我和您說一句吧,「爸爸,父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