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 5 月 12 日 3 點 23 分 43 秒,比特幣區塊鏈網絡 630000 高度區塊被挖出,播報方是螞蟻礦池(Antpool)。在此高度,比特幣區塊獎勵由 12.5 枚比特幣降為 6.25 枚比特幣。至此,比特幣第三次獎勵減半如期發生。
幣印礦池聯合創始人 COO 朱砝接受券商中國記者採訪時表示:對礦工而言,減半導致電費佔比突然大幅提升,落後的礦機會直接關機,較落後的礦機也會處於臨界點。對礦機商來說,基於以上原因,較落後的礦機會比較難賣,手裡沒有新世代產品的礦機商可能會有經營上的困難。礦池方面,礦池收入直接減半,所有礦池都需要降成本,需要新的盈利模式。
從去年 10 月底開始比特大陸因為法人變更被推上風口浪尖,直到最近的營業執照搶奪事件將比特大陸推上了公眾議論的頂峰,究竟是什麼導致過激行為頻頻出現?
輿論場上有各種各樣的聲音,但很少有從主人公視角來解讀整個事件。
此文想通過事件主人公比特大陸創始人之一詹克團的個人經歷來看清事件全貌,並了解比特幣、比特大陸與詹克團三者的聯繫。
網上流傳詹克團個子瘦小,性格強硬,極愛罵人,嗜酒,物慾卻不高,80% 時間穿一雙 new balance 運動鞋與一件灰色 polo 衫。
他的辦公室中,擺滿了超過上千本書,主要是哲學、歷史與企業管理類書籍。他最喜歡的兩本書是《三體》和《人類簡史》。他還喜歡閱讀管理類書籍。在詹克團為自己撰寫的簡介中,除了有擅長晶片設計等,還特意加上了擅長企業管理。
以上只是簡單的介紹,接下來通過他的經歷來深度了解他和他創辦的公司——比特大陸。
1.我遲早要創業
詹克團 1979 年出生於福州市的閩侯縣。中學就讀於當地名校閩侯一中,是他所在那一屆有名的學霸。
今年 5 月,閩侯縣再一次入選「2020 年全國百強縣」。富豪和名人在這個距離莆田一百公裡的縣城中並不少見,特別是做為詹姓的當地大姓。
當地以詹國團、詹玉鵬和詹陽斌等詹姓老闆為首的莆田民營醫療體系一直「名聲在外」。詹姓家族的財富和知名度,在當地甚至閩商圈子裡都是響噹噹的。
從詹克團的身上不難看出他受到了很多「商人思維」影響。
詹克團曾對員工說:「作為一名福建人,我知道自己遲早是要創業的,只是沒有想好做什麼,我當時說一定不會做晶片,但直到遇見了比特幣,我發現『比特幣是我的真命天子』」。
在 1997 年時他考入山東大學電子信息科學與技術專業,隨後在中國科學院微電子研究所就讀研究生,2004 年時進入清華大學信息技術研究院擔任研發工程師。
3 年後的 2007 年 8 月份他跳槽到北京數字太和科技有限責任公司,擔任研發部總監及集成電路部經理,負責各種集成電路產品的設計與市場推廣工作。這一幹就是 6 年時間。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開始思考通貨膨脹對人類生活的影響,「為什麼現在的人們都要不停地跑,才不至於被通貨膨脹給甩出去?」
這個困惑直到他看到比特幣時才覺得自己找到了解藥。
2013 年詹克團創辦「DivaIP」(天津迪未數視科技有限公司)經營機頂盒業務,這時吳忌寒在北京街頭閒逛遇上了詹克團的一名推銷員,倆人的人生開始產生聯繫。
2.All in 比特幣
接下來就發生了那個流傳甚廣的故事。
當吳忌寒找到詹克團拉他入夥時,詹克團僅花了2個小時就在維基百科上看完了比特幣的資料,隨後立即決定加入比特大陸。
後來詹克團回憶:「我意識到比特幣是具備發展潛力的,所以毫不猶豫決定加入。」
吳忌寒給詹克團的要求是在最短時間內開發出可以高效運行比特幣加密算法的 ASIC 晶片。
除此之外,吳忌寒還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就是不給詹克團發工資,但如果詹克團研發出晶片,整個技術團隊可以拿到 60% 的股份。詹克團爽快的答應了吳忌寒的要求。
上文的故事頗具傳奇色彩,不過這個故事背後隱藏著吳忌寒的艱難處境。
當時吳忌寒和葛越晟兩人開始合作挖礦,在沒人在做規模性挖礦的當初,他們的礦場算得上是全球第一個規模化專業礦場。
礦場的規模越大對硬體的算力要求就越高,硬體的成本也隨之提高,這裡要講到比特幣挖礦的四個時期。
第一時期—— CPU 時代
在 PC 上通過 CPU 處理器進行挖礦,通常使用家用電腦效率很低。
第二時期—— GPU 時代
這個時期礦工通過 GPU 進行挖礦,使用 Python 或 Java 編寫比特幣算法,而且必須根據相關 GPU 的 ISA 進行組織的枚舉算法(OpenCL文件)。相比於第三和第四時期 GPU 挖礦耗電嚴重。不同於 CPU 挖礦,GPU 挖掘通常包括連接到主板的一連串硬體。這也就是最開始的比特幣礦場。
第三個時期—— GUP 與 FPGA 共存時代
使用 FPGA 構建礦場提高了效率,但與 GPU 相比它的價格要高出 30% 以上。
第四個時期—— ASIC 時代
ASIC 是專門為比特幣挖礦設計的集成電路,隨著 ASIC 的出現,比特幣挖礦被徹底顛覆。BFL 是市場上的第一個礦機品牌,不久之後阿瓦隆和螞蟻礦機出現。在 ASIC 時代礦工生產成本很高, ASIC 相較於前幾個時期效率更高能耗更低。
圖片來自知乎網友@深藍居
葛越晟和吳忌寒當時就處在三四時期的過渡節點,他們的第一筆錢買了阿瓦隆的晶片(也就是ASIC),其實這筆錢用的風險很高,還好結果有驚無險順利交貨。
不過他們隨後的投資卻都失敗了,南瓜張機器延遲發貨和烤貓的失蹤觸發兩人決定自己投資開發晶片做礦機。
葛越晟在採訪中說:「我和小寒準備自己做晶片的時候就到處看看身邊有沒有合適的人,兩個人翻翻同學錄電話號碼什麼的,正好當時老詹在做這個。我們對老詹的晶片開發制定了具體的指標要求,如果達到指標,我們會給他 60% 的股權,因為當時我和小寒就想做個純財務投資而已。」
吳忌寒在這裡就不多加介紹,坊間對葛越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和吳忌寒曾經是同事關係,年輕但家境殷實。
3.用礦機問鼎「比特大陸」
有了詹克團在 IC 設計上的助力,僅僅用了半年時間,比特大陸就自主研發了 55nm 比特幣挖礦晶片 BM1380,以及基於 BM1380 晶片的螞蟻礦機 (AntMiner)S1 的第一代螞蟻礦機。直到現在螞蟻礦機已經成為全球市場佔率第一的加密貨幣挖礦機品牌,市佔率約為 70%。
隨後幾年比特幣價格好似過山車,在 2013 年 10 月間漲幅超過 9 倍,2013 年 11 月卻發生了比特幣史上規模最大崩潰,比特幣大跌 87%。跌幅直到 2015 年 1 月才達到低點 195 美元。
2017 年 3 月份以後,ICO(Initial Coin Offering)項目數量開始大漲,項目本身需要募集比特幣,增加了市場對比特幣的需求,比特幣再次上漲。
2017 年 9 月 4 號,中國人民銀行、中央網信辦、工信部、工商總局、銀監會、證監會和保監會在內的七部委聯合發布了《關於防範代幣發行融資風險的公告》,指出 ICO 本質上是一種未經批准非法公開融資的行為,各類代幣發行融資活動應當立即停止。
公告發出時中國的比特幣交易量已經佔到全球比特幣交易量的 90% 左右 。
隨後比特幣的價格從 2017 年 12 月的最高峰 19772.3 美元快速下跌,直到跌至 2018 年 9 月 11 日的 6329.70 美元,跌幅達 67.99%。
淘金人來來去去最終賣牛仔褲的賺的盆滿缽滿。
圖片來自 NODE CRPITAL&鯨準
比特幣最火的時候螞蟻礦機價格每三四個小時變動一次,早上和下午的礦機價格都相差甚遠,最高點時成本 3000 元左右的螞蟻礦機被炒到了 2 萬以上,螞蟻礦機的締造者詹克團也逐步成為了比特大陸的核心。
4.分歧開始
在為比特大陸研發出最受追捧的礦機螞蟻 S9 後,在 2016 年對核心技術人才楊作興的股份激勵事宜中,詹克團只願意給 0.5%,而吳忌寒認為應該給楊作興 2% 的股份,想繼續深耕礦機行業的吳忌寒嘗試過挽留,無效後轉而想投資楊作興的公司,卻遭到詹克團拒絕,詹吳二人分歧開始。
楊作興多次爭取無果後憤而出走,創立了神馬礦機。離開後的楊作興很快研製出了性能大幅優於螞蟻礦機的 M10 礦機。業內評價神馬礦機很受歡迎,2019 年的銷量很可能已超過螞蟻礦機,嚴重威脅了比特大陸的霸主地位。
詹克團並沒有善罷甘休,2018 年比特大陸及詹克團對比特微和楊作興提起民事訴訟,訴由為神馬礦機的技術方案侵犯了比特大陸的涉案專利。2019 年 10 月底比特微創始人「楊作興被警方帶走調查」的消息傳出,眾多業內人士猜測此事與詹克團有關。
技術至上的詹克團,在公司的礦機業務成功後,開始想進軍 AI 晶片領域。在他的極力推動下,比特大陸開始主攻 AI 晶片業務。 而吳忌寒主張比特大陸繼續發展數字貨幣,開發新礦機,並重倉 BCH (比特幣現金)。
5.矛盾激化
大約在 2018 年初,有內部員工爆料詹克團迷上了華為管理模式。
他開始要求招聘的每一個人都有華為背景,並且開始模仿華為改造比特大陸的組織體系。學習華為,讓研發去做 HR,HR 去做銷售,銷售去做財務,甚至開始模仿任正非的格式,向全員發表內部文章。
2018 年 7 月 6 日比特大陸獲得由紅杉資本領投的 2.9 億美元的 B 輪融資,公司估值也暴增到 145 億美元。2018 年 8 月 4 日,比特大陸獲 4.4 億美元 B+ 輪融資。隨後的 2018 年 9 月 26 日,比特大陸赴港遞交 IPO 申請。但得到的態度卻是拒絕,官方給出的理由是「不滿足港交所的核心原則——上市適應性(suitability)」。
港交所總裁李小加也不點名表示:「你過去通過 A 業務賺了幾十億美元,但突然說將來要做 B 業務,但還沒有任何業績。那我就覺得當初你拿來上市的 A 業務模式就沒有持續性了。那你還能做這個業務,還能賺這個錢嗎?」(文中 A 可能代指礦機而 B 可能代指 AI 晶片)
上市未成功對詹克團的打擊很大,甚至在之後的年會上談及此事還留下了眼淚。
尚未證實的消息顯示在上市前吳忌寒押注 BCH(比特幣現金)計劃遭到了挫折,比特大陸因此損失了十幾億人民幣的資產,這也是比特大陸的 IPO 之路受挫原因之一。
2019 年初以詹克團為主導比特大陸開始調整結構。吳忌寒卸任所有職務僅保留公司董事,調整後由詹克團擔任董事長,王海超擔任 CEO。吳忌寒成立創業公司 Matrixoort,聚焦於數字貨幣交易所和礦池業務,但比特大陸公司的公章卻一直由吳忌寒助理保管。
在這個節點時詹克團公開表示:「比特大陸是一家算力晶片公司。今後要集中所有人力、物力、財力和文化力在數字貨幣和人工智慧這兩個市場,並主要聚焦算力晶片!」
不難發現比特大陸的原定計劃是全力算力晶片為上市做準備,拆分出因幣市低迷而虧損的比特幣業務。
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幣圈大佬在接受中國經營報採訪時說:
詹克團主政時,比特大陸內部資金非常緊張,礦機賣得很貴,但沒賺到什麼錢。當時比特大陸 T17e 礦機故障率很高,比如散熱片和晶片一體,導致散熱片移位後晶片損壞,其中有一批 T17e 礦機,遷移之後故障率高達 30%。我本來以為,至少經過 2019 年比特幣漲到 14000 美元那一波中等規模牛市,(比特大陸)資金流會非常充沛,但實際上情況遠比我預料的要糟。
從隻言片語中可以了解詹克團的全力 AI 晶片並沒有讓公司在短期內擺脫困境,反而越陷越深。
2019 年 9 月,詹克團開始新一輪「模仿華為」的企業管理結構調整,來自華為的 HR 負責人是操盤者。
這次調整引起大批跟隨比特大陸創業多年的老員工離職,內部民憤極大,甚至有員工在接受鈦媒體採訪時表示「老詹腦袋被門擠了」、「老詹發瘋了」。內部人心惶惶,開始呼喚吳忌寒回來重掌大局。
6.控制權爭奪大戰
2019 年 10 月 28 日,北京比特大陸科技有限公司突然發生工商變更,法定代表人由詹克團變換為吳忌寒。
10 月 29 日上午 11 點,吳忌寒向比特大陸員工發送內部郵件,稱決定解除詹克團在比特大陸的一切職務,即刻生效。而此時詹克團正在深圳,以比特大陸董事長身份出席在深圳安博會,會上的他雄心勃勃的準備殺進視頻圖像智能分析領域。
此刻回看楊作興被帶走的時間不難發現,楊作興的結局一定程度的刺激到了吳忌寒。
圖片來自區塊律動
11 月 2 日比特大陸內部員工收到了一封公司層面發布的郵件,郵件中提到:將從 11 月 4 日開啟2019 年度調薪,此次調薪將覆蓋不低於 80% 的員工。吳忌寒「奪回」比特大陸的第一步就是「犒賞三軍」。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隨後比特大陸迎來最大規模裁員,比特大陸 HR 透露當時只允許保留 30%-50% 的人力預算,裁員比例將高達 50%-70%,比特大陸裁掉了包括區塊鏈、人工智慧、晶片等多條業務線,其中被寄予厚望的人工智慧業務成為此輪裁員重災區。負責 BCH 核心技術研發的哥白尼團隊全軍覆沒。前比特大陸員工張強(化名)表示這是自己人生中最魔幻的職場經歷。
經過幾天的沉寂後詹克團於 2019 年 11 月發布公開信,文中表示自己視比特大陸為孩子,一定要奪回它。
北京司法局發布的行政複議書顯示: 2019 年 11 月 7 日,申請人詹克團不服被申請人北京市海澱區市場監督管理局於 2019 年 10 月 28 日作出的變更登記行為,向海澱區人民政府申請行政複議,要求撤銷被申請人作出的準予變更北京比特法定代表人、執行董事登記事項的行政行為。
海澱區人民政府查證後,北京司法局決定:北京比特大陸法人代表的兩次變更登記行為(2019 年 10 月 28 日北京比特大陸法人代表從詹克團變更為吳忌寒,2019 年 1 月 2 日北京比特大陸法人代表從吳忌寒變更為劉路遙)均被撤銷,北京比特大陸公司在市場監管部門登記的狀態應恢復至 2019 年 10 月 28 日之前。
詹克團通過在海外以及國內不斷向當地法院及工商部門提出訴訟和行政複議,最終成功的從法律層面上奪回了公司法人代表身份。
2020 年 5 月 8 日上午 11 時左右,在海澱區政務服務中心,工作人員宣讀完通告「根據北京司法局的決定,目前是要向公司的登記法定代表人發放營業執照,並要限期繳回(此前的)營業執照」,在把營業執照交給詹克團手中時,被比特大陸 CFO 劉路遙攜 60 人將營業執照奪走。
劉路遙搶奪的理由是:「營業執照屬於公司資產,怎麼能交給個人。」
當時如果不是劉路遙橫插一手,拿到新的營業執照後,詹克團將重新成為比特大陸的執行董事及法定代表人。
事件不斷發酵後詹克團和吳忌寒在微信群中對戰,話語頗具江湖色彩,甚至「就是幹,不要慫」這種網絡詞彙也被拿出來爭奪勢氣。
7.未來如何
相比於經濟學和心理學雙學位的吳忌寒,詹克團是標準的理工男,經常共事的同事對他的印象是:「上學時班上那個性格孤僻、家境貧寒、學習努力、成績很好的同學」,我相信每個人好像都有這樣的同學或朋友,或者你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上學時努力學習,工作時盡心盡力,不喜歡社交,心裡有堅定的理想。渴望改變現狀,為了遠大的目標經常忽視細節。詹克團就是這樣標準的「孤僻的學霸」。
不善交流,急於求成,公司又陷入困境,讓詹克團成為了比特大陸最不受歡迎的人。吳引發的不分利弊爭奪戰更將比特大陸拖入深淵。
去年詹克團推出算豐第三代 AI 晶片 BM1684 已經取得了一定成果,在智慧城市上也有不錯的應用。本應該今年推出其第四代晶片,現在看來已經成為泡影。
其實詹克團的路線未必不正確,比特幣區塊獎勵再度減半,礦機、挖礦、礦池的收益大受影響,除非擁有更具競爭力的礦機否則比特大陸將難續輝煌,更別說上市。
晶片原本是小眾市場,但經過美國對中興、華為的制裁後,中國迫切需要自己的晶片。雖然這個行業本身有很高的門檻,要追趕非常辛苦。但當下智慧城市、智慧社區、安防監控和自動駕駛等切合的落地場景正在飛速發展,給 AI 晶片提供了良好的土壤。
此時真可謂中國 AI 晶片的黃金時代,詹克團的奮力一搏將有可能把比特大陸帶入新的制高點。
而如果吳忌寒繼續領導比特大陸,這家晶片公司可能會變為金融公司,在失去晶片和產品技術優勢後走向沒落。
參考文章:
吳說區塊鏈《「狂人詹克團」》
力說《獨家|matrixport葛越晟》
幣界網《人物簡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