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馬天生別墅
從武漢出發往北,經過岱黃高速、福銀高速、京港澳高速,車行2個半小時後,即可到達『雞公山風景區』。
雞公山位於河南信陽市,距離武漢153公裡,國家4A級景區,大別山最西端,是中國四大避暑勝地之一。
雞公山森林茂密、生物資源豐富,佛光、雲海、霧凇、雨淞、霞光、異國花草、奇峰怪石、瀑布流泉是雞公山的八大自然景觀,因山上有不同國別和風格的建築群,被稱為「萬國建築博物館」,也是老漢口的「後花園」。
1902年,盧漢鐵路漢口至信陽段通車,美國人李立生、施道格乘火車到鄂豫兩省交界處的新店站下車登山,發現雞公山可避暑。
1903年,他們在雞公山建起了第一棟別墅。
女信義會別墅
美文學校舊址,也稱美國大樓
此後23年間,歐美23個國家的商人、外交人士以及國內巨賈紛至沓來,共建有避暑別墅500餘棟,雞公山一時成為「萬國建築博覽會」。這些別墅的主人,多從漢口乘火車,直抵雞公山。
20世紀初到抗戰爆發前,雞公山相當於老漢口的一塊「飛地」「山上的漢口」,成為老漢口的「後花園」。
費德別墅
雞公山上近代別墅的主人
大多來自漢口
雞公山的發現者、第一棟別墅的主人李立生,就來自漢口。1890年,李立生從上海乘船到漢口,不久到武昌學習漢語。漢口成為李立生往返雞公山和往返美國的據點。
今年7月底和11月上旬,記者兩次前往雞公山,徜徉在百年近代建築群中。武昌路、湖北路、漢口會館、雞公山江漢稅務司、肖耀南公館、花旗樓、巴公別墅、漢協盛別墅、亞細亞別墅、三菱別墅…… 眼前呈現無數與老漢口有關的名字。
漢口會館
花旗樓
亞細亞別墅
亞細亞別墅
雞公山風景區管理局原局長、雞公山萬國文化研究會原會長姜傳高介紹,李立生、施道格開建別墅後,當年設在漢口的英國滙豐銀行、華昌銀行,法國永興銀行、日本橫濱正金銀行以及寶正洋行、丹麥幸福洋行、日本三菱洋行、大全洋行都蜂擁而至,在山上買地建別墅。
日本大倉洋行別墅
建築所需石料就地鑿取,木料及金屬材料等買自漢口,紅瓦來自漢陽,設計師多為外國人,工匠則僱自漢口、孝感、信陽及山下村鎮。
當年漢口江漢關,在雞公山設有分支機構,名為『雞公山江漢稅務司』,留有4塊界碑,1塊在江漢關博物館,1塊就留存在雞公山,另2塊由雞公山管理部門收藏。
雞公山江漢關稅務司界碑
1949年武漢解放前夕,雞公山山腳下一棟別墅,曾作為解放軍解放武漢的指揮部使用過一個多月。
位於雞公山中間部位的消夏園,其東面山頂的『馬歇爾樓』,是漢口俄國商人1910年前建成。記者現場看到,其廊道頂端的洋蔥狀屋頂顯示出俄羅斯建築風格。
馬歇爾樓
姜傳高還介紹, 清末民初的漢口萬國商會會長、英國人柏爾恩,1911年武昌起義爆發後,曾斡旋革命軍和清軍。柏爾恩在雞公山建有多處別墅,爾後出售給各國商人。
2018年10月,柏爾恩的孫女、70多歲的澳大利亞SBS電視臺節目主持人詹妮弗·柏爾恩來雞公山尋根,並拍攝柏爾恩相關紀錄片。
肖耀南公館,也稱肖家大樓
雞公山上來自漢口的中國官、商留下的別墅不可勝數。
曾任湖北督軍的肖耀南,在雞公山北側避暑山莊留下公館,其建築保存相當完整。1938年在武漢被處決的國民黨高級將領韓復榘,葬在雞公山,如今山上留有韓復榘衣冠冢。
漢口巴公房子聞名
雞公山也有「巴公房子」
俄茶商巴諾夫在漢口鄱陽街所建巴公房子,近年經學者發掘、媒體報導廣為人知,已成為老漢口地標和眾多外地遊客來漢打卡地,它還成為目前正在進行的萬裡茶道「申遺」的重要遺產點。
記者在雞公山發現另一處『「巴公房子」』,它和漢口巴公房子幾乎同期建成,為巴諾夫在雞公山的避暑別墅。
巴公別墅
漢口巴公房子的主人是 「大巴公」J·K·巴諾夫和「小巴公」齊諾·巴諾夫兄弟。大巴公是俄國貴族,於1869年來到漢口,不久被新泰洋行聘為大班。
1874年,大巴公同幾名英商、俄商開辦阜昌洋行,他做了阜昌洋行的聯合經理。1896年俄租界設立時,J·K·巴諾夫被推選為俄租界市政會議常務董事,1902年前他還出任過俄國駐漢口領事。
今年7月底,記者首次遊歷雞公山,在雞公山郵政局買到姜傳高所著《雞公山史海鉤沉》一書,該書首版於2017年5月。
回來細讀該書,發現最後一章竟有「巴公往事」一節,裡面的巴公正是漢口俄茶商巴諾夫,驚喜之餘,迅速聯繫上姜傳高先生。
11月8日,和姜老約好後,記者驅車第二次上雞公山。第二天上午,在雞公山景區經營管理有限公司市場營銷部經理王琰珺女士的引領下,目睹了雞公山「巴公房子」真容。
巴公別墅
它位於雞公山去往報曉峰主幹道和往『頤廬』的道路的交叉口,是一棟紅瓦、四坡頂、石牆的平房,東西兩面有門,門前掛有雞公山派出所的牌子,門前停有警車。
頤廬別墅
牆上銘牌顯示「巴公別墅」,編號104號,屬雞公山早期建築,建築面積216平方米,1910年前建成。
因年久失修,1985年原址原貌重建,原建築為鑌鐵皮瓦壠屋面,石牆為雞公山就地取材的花崗巖。記者走進別墅內,中間是一條過道,過道南北分別有5個和4個房間門,呈對稱分布。
巴公別墅室內
如何證明眼前的房子主人就是巴諾夫?11月10日,記者在信陽城裡拜訪到姜傳高先生和雞公山萬國文化研究會原副會長兼秘書長何軍先生。
何軍告訴記者,歷經軍閥戰亂、抗戰、解放戰爭和新中國多個時期,上世紀80年代,雞公山當地人只知道這棟別墅的主人是俄國人「拔貢」或「八貢」,具體為何人不可考。
幾年前,他看到作家方方著的《漢口的滄桑往事》裡的文章《巴公房子》,聯想到雞公山104號別墅主人「拔貢」,讀音上驚人相似,遂前往湖北省檔案館查閱雞公山檔案,在一份1915年的《雞公山劃收官地圖》裡,找到了現在的104號別墅的主人,證實該別墅主人確為巴諾夫。
《雞公山劃收官地圖》
雞公山當年地跨鄂豫兩省。1949年前,雞公山管理機構長期屬湖北省設置,管理官員由湖北省委派。
11月12日,記者前往位於武昌水果湖的湖北省檔案館,在電子檔案庫裡輸入《雞公山劃收官地圖》,果然搜出「湖北省政府建設廳、市政建設類、 674號」檔案,內含《雞公山劃收官地圖》和《雞公山豫界森林地畝總圖》兩份檔案。
泛黃的《雞公山劃收官地圖》中一棟房子標名「班洛夫」,右邊不遠一棟房子標名「劉子溍」,該圖時間落款為「民國四年八月」。
「漢口首富」劉子敬別墅
相鄰雞公山巴公別墅
有著「茶葉大王」「長江流域第一買辦」和「漢口首富」之稱的劉子敬,20世紀初到民國初年是阜昌洋行的買辦,受僱於俄國茶商巴諾夫。
在雞公山「巴公房子」西側,往頤廬別墅方向不到200米處,一棟外形與「巴公房子」類似的石牆紅瓦房子,就是『劉子敬別墅』。
劉子敬別墅
11月9日上午,記者來到劉子敬別墅前。眼前是一棟大窗、石牆的平房,坐落於高坡之上。房前山林、別墅風光盡收眼底。
牆上銘文記載該別墅1910年前後建成,建築面積184平方米,南北向,南邊門外築石階扶手,鐵皮屋面,白鐵皮封簷,落水管排水。
劉子敬別墅
記者進到屋內,西側、南側竟留為寬大走廊,大窗外東南風可過窗而入。有5個房間,木地板、壁爐和房頂煙囪仍在,均陳舊斑駁,給人滄桑感。
巴諾夫、劉子敬倆人都是漢口巨富,為何只在雞公山建平房別墅?
何軍說,雞公山別墅建設分兩個階段,巴諾夫別墅和劉子敬別墅都是雞公山別墅建設早期階段,受當時技術、材料、交通各方麵條件限制,包括這一階段的外國人建的別墅,多為一層平房,造型樸實、注重實用。
這張拍於上世紀50年代的照片中,中間白色四坡屋頂的房子就是劉子敬別墅,後面的高大別墅是頤廬,右邊的是女信義會別墅何軍供圖
「劉子敬別墅,得益於《雞公山劃收官地圖》的考證,和巴公別墅是同時確認的。」 何軍介紹,兩棟別墅外形相似,位置相鄰,基於巴諾夫和劉子敬的主僱關係,巴公別墅有可能是劉子敬討好主人,為巴諾夫建的。
兩人都曾是大漢口呼風喚雨的人物,然而好景不長,十月革命帶來政局變化,直接影響到茶葉貿易,兩人很快消失在老漢口的歷史洪流中。
統籌 甘 娟
文圖萬建輝
編輯 程佳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