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花
昨日一場雨,今朝九級風……
聽著大風肆虐作威,呼嘯而過,吹得北側玻璃窗震動著,不斷颯颯作響,隔窗望去,看著小區後山坡上,那些枝條劇烈搖曳,奮力抵禦颶風的櫻樹、杏樹,心中充滿憂慮……
(小區內夾道的杏花、櫻桃花一直蔓延到後山上。)
我擔心那些盛開的櫻花、杏花,尚未被蜜蜂們採過蜜,傳過粉,就被紛紛吹落摧毀,零落成泥……
櫻花、杏花沒得到充分授粉,就會減產……
原以為今年是櫻桃、杏子的大年(去年是小年,產量不高),果農們會有好收成,這場大風,又要打折扣了……
(小區內的櫻桃樹,花團錦簇。)
靠天吃飯的農林業啊!我為果農們祈禱……希望風力快快減小,不要這麼肆虐了……
忽然想起了辛棄疾的那首《鷓鴣天》詞:
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小區內盛開的桃梅。)
「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寫得多好啊!這是一句「詞眼「,可以延伸出很多寓意……
今日不延伸,只就詞面寫這篇隨筆、說我的感想。
薺菜,漫山遍野,匍匐在地,毫不起眼,不怕旱不怕寒,不怕踩不怕碾,具有無限的生命力。「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這「燒不盡, 吹又生」的野草中,就包含著薺菜,它其實是一種原生態野草。
薺菜花,我們小區內的綠化帶中就開有很多,小小的,一簇簇地,白色小星星般,高高地挑在細細的苔莖上,既不美也不起眼,卻頑強地孕育出無數細小的種子,隨風播撒出去,聽憑命運安排。薺菜籽,無欲則剛,有一丁點泥土就行,不必厚實,不必肥沃,不必溼潤,不必有人打理,不論落入哪裡,薺菜籽均能落地生根,它的根系細長細長的,可長達兩寸,深深地扎進泥土石縫……
(我們小區內,隨處可見的、開著小星星般的白色薺菜花)
每年二月,春風乍起,它便作為第一茬野菜,綠上縱橫阡陌,裝扮原野大地,豐富人們口腹……它登不了大雅之堂,上不了名菜食譜,卻是南北城鄉人,春天來臨時,必然惦記的一道美味……
年年開春,無數城裡人,為了嘗鮮,包頓薺菜餃子,會專門借踏青之際,去郊外剜回薺菜,自己採摘的,吃起來別有風味。早市集市上,也早早地就有攤戶用大包小包的蛇皮袋子,實實落落地塞滿鄉下收購來的薺菜,攤擺著賣,三五元錢一斤。薺菜不壓秤,一斤一大堆,薺菜水分少,縮水率也小,用老百姓話說,很出貨,兩斤薺菜便足夠全家人包一頓餃子吃了🥟。
薺菜生命力強,屬那種兒孫滿堂的野菜,不怕眾人剜、眾人採,第二年又是漫山遍野…… 連我平臺的花圃中,每年都會滋生出一棵棵的薺菜,我常常奇怪,是風吹上四樓的種子?還是土裡天生就能生出薺菜呢?
(我家平臺花圃中剜出的新鮮薺菜)
上一周,我在花圃中剜了一遍,居然一大捧之多,足夠我來盤雞蛋炒薺菜,再打碗薺菜雞蛋湯,煮上一小扎麵條,美美地吃上一餐。
只要有機會去飯店吃餃子,不必翻看食譜,兩種餡兒的餃子便是我的最愛,脫口而出,一是薺菜餡兒的,一是茴香餡兒的。愛吃茴香餡兒餃子,來源於我婆婆,她是北京人,她把老北京對茴香的感情傳遞給了我。
(這是茴香,老北京人都愛吃茴香餡餃子)
愛吃薺菜餡兒餃子,則來源於中華民族根深蒂固的家國情懷,我父母及父母的父母,祖祖輩輩都視薺菜餃子為春天最好的美味之一,那是原始農耕社會帶給勞動人民的烙印——春天,正當青黃不接之際,薺菜,這類野草般的野菜,所給予勞苦大眾的回饋與恩惠,已經激活並永久沉澱在世世代代中國人的味蕾記憶中……
(不擇土壤,具有頑強生命力的薺菜。)
薺菜,帶有一股原始泥土的味道。
初吃薺菜餃子的年輕人或許奇怪,父輩人為啥對薺菜這麼趨之若鶩?這略帶土腥味的薺菜有那麼好吃、那麼留戀嗎?
可我們上點年紀的人,恰恰認為這正是薺菜的魅力,這味道,至淳至真,毫不修飾,它是泥土的芬芳,帶有大地的氣息,傳遞著生生不息的、植根於大地的原始生命力與希望……多數年輕人吃過幾次薺菜餃子後,這清香適口,至淳至真的味道便永久印入了他的味蕾記憶中,再也難以抹去……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禮讚生命!禮讚薺菜花!
青島君子蘭
——2019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