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這樣的鄉村嗎?
屋前古樹,亭亭千年
螺旋高塔,線條靈動
蜂巢小屋,歸鳥做客
千畝迷迭香,夢的候機場
這是大坊村,位於江西省東部的金谿縣。
大坊村全景
01
緣 起
金谿縣,曾因出金產銀,溪水色澤如金,而得名「金溪」。歷史上,金溪還盛產才子。據統計,在歷代科舉中,金溪曾出過2名狀元,3名榜眼,242位進士。
金谿縣象山公園
南宋著名哲學家陸九淵(別名:象山)亦在此地出生,他開創儒家心學,與朱熹齊名。一句「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震蕩東亞諸國。
陸九淵
人才輩出之地,家族宗祠亦興盛。畢竟「人才」大多離不開家族的培養,儒家思想也會增進家族凝聚力。
在宗祠的庇佑下,金溪的村落也展現了更頑強的生命力。直至今日,金溪依然有42個「中國傳統村落」,各村不僅格局完整、肌理清晰,明清時期的祠堂、牌坊、民居還均保存完好。
金谿縣竹橋古村
《爸爸去哪兒4》取景地之一
從金谿縣城出發,沿省道S424驅車15分鐘,就能到達大坊村。
大坊村是一座擁有900多年歷史的古村落。
據說,「大坊」的村名乃「大房」雅化而來。明宣德年間,冠峰一族光大富裕第一人玉璋公,其四子分房,大房愈忠公一支分於此地,且愈忠公為人慷慨、周急賑貧,常以古詩「大方本無隅,盛德必有鄰」來告誡子孫為人處世之道,故此地得名「大房」,後取諧音「大坊」。
2018年,金谿縣人民政府與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攜手在全縣開展「拯救老屋行動」,大坊村以此為契機,在新與舊、居住與旅遊、歷史與未來之間尋求變化之道。
大坊村停車場
02
蛻 變
大坊村地處平原,被農田包圍,人們聚族而居。村子的西側區域是新村,是目前大部分村民的生活區;東側區域則以明清時期的古建為主,是村內的一期改造區。
東側的一期改造區
村頭的老樟樹已經在這紮根千年,我想,它一定知道宋嘉熙庚子年間(1240年),是何人因何緣由,成為在此建屋落戶的第一人。
村民們在樹下乘涼
三毛在《寫給自己》的詩中寫到樹的姿態:
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
一半在塵土裡安詳
一半在風裡飛揚
一半灑落蔭涼
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大坊村秋日裡的老樟樹,正是這番姿態。千年間,它不停地生長,卻又穩定不變。
從遠古時期開始,人類擇良木而棲以躲避洪水和野獸,「大樹」就代表著「安全感」。這種「本能」一直刻在我們的基因裡,故而大坊村的先輩們,以老樟樹作保護傘,在它的身後定居、建房、修祠堂。
這些明清時期的古建築,留存至今,保存得十分完好。雕花的月梁、狹窄的天井、幽深的巷子,還有層層迭落的馬頭牆。
時間在這裡,走得格外慢一些。
環繞村莊的磨盤小路
沿著磨盤小路,穿過青石小巷,才發現:大坊村不僅展覽歷史,還販賣「出其不意」。
「蜂巢咖啡館」就藏在馬頭牆身後,陶製瓦片堆疊而成的大屋頂,有3.5米高,形似蜂巢。
小鳥們來來往往,將建築與天空聯繫在一起,屋頂的重量感化為線條般的流動飛揚,與幽深靜謐的古宅區別開來,流露出納新之氣象。
咖啡館的地面設計更加活潑,延續了屋前池塘的色彩,採用了大面積藍色的幾何圖形裝飾,這種圖案有個學名,叫做「蒙德裡安式圖案」。
大膽的色彩是改造這裡的荷蘭設計師帶來的,在大坊村許多不經意的地方,我們都能看到彩色的荷蘭牛。
它們像是被打翻的顏料盒,落在了青磚黛瓦間,打破了傳統院落的秩序。
「東方」與「西方」在這個場域正面交鋒;另一側,設計師又讓「傳統」與「現代」水乳交融。
徘徊塔是村裡的地標建築。它採用雙螺旋樓梯,雙入口設計,總高17米。塔的造型,流動不羈;登塔體驗,則要做好與塔一起在風中搖擺的心理準備。
徘徊塔
當地將這座塔樓命名為:徘徊。取自李白《月下獨酌》中的「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徘徊塔的原型是古時村裡的瞭望塔。
不同於古代的防禦瞭望功能,如今的來訪者登上這座塔樓,目光將游離於「人間煙火」與「詩和遠方」。映入眼帘的既有近處新舊民居的景色,也有遠處落霞映照著山巒。
夜景是大坊村的另一殺手鐧,夜色蓋住了新與舊的區別,柔和的燈光勾勒出所有建築的輪廓。
游離其中,傳統古宅流露出溫情的一面,新式建築也少了冰冷的現代感。村莊的氛圍,在白天黑夜轉換之間,竟也發生了冷暖之變幻。
登臨高處,俯瞰村落。
人間忽夜,山河已秋。
03
傳統與發展
具有衝擊力的視覺場景設計、意想不到的元素碰撞、曬得了朋友圈的藝術體驗,「網紅建築」讓大坊村從一眾「傳統古村落」裡脫穎而出。
傳統與現代交融的大坊村
近年來,隨著社交網絡的流行,「網紅建築」對區域經濟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雖然網紅建築一詞剛衍生出不久,但這一概念在建築界並不陌生。最早出現的「爆款建築」應是由世界頂級設計師弗蘭克·蓋裡(Frank Gehry)創作的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
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
這座舉世聞名的建築位於西班牙一個人口稀少的小鎮上——畢爾巴鄂市。因受洪災與經濟危機雙重打擊,這個失業率高達25%的小鎮一蹶不振。於是,當地政府試圖將畢爾巴鄂打造成旅遊城市,以便重振經濟並復興城市形象。
畢爾巴鄂市
博物館位於該圖的右下角
在反覆權衡後,畢爾巴鄂市政府決定與弗蘭克·蓋裡合作,為小鎮增加一座有分量的地標性建築。
果不其然,這座技術複雜、表現力極具藝術感的建築剛一落成便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並且在開幕三年後,建設投資就已開始收益。
一座建築復興了一座城,這一現象甚至被哈佛大學的建築教授們稱為「古根海姆效應」。
館前路易斯·布爾喬亞的蜘蛛雕塑
雖然奇蹟難以複製,但用吸引人們目光而提升自身知名度的技巧,卻在社交網絡興起後被廣為運用。
然而,業界已經開始批判這一現象:人們漸漸只會被那些擁有光怪陸離、五光十色外表的網紅建築吸引,卻逐步失去感受空間魅力的能力。
重慶國泰藝術中心
又稱「筷子樓」
基於中國傳統古村的實際情況,我們還需要擔憂:古建與古村本身的魅力被網紅建築掩蓋,逐漸「失語」。
我們也能看到大坊村在平衡「傳統」與「發展」上的努力。
一方面,修建徘徊塔和蜂巢咖啡館等新地標,另一方面,在明清古建築的修繕上,修舊如舊,極盡傳統。
修繕後的梁架
村內的基本看不到空調外機、排水管、電線等
此外,還將「瓦」這一傳統建築元素,串聯了整個村落:如用瓦作的漏窗、瓦疊的屋頂、瓦鋪的小路,似乎都在和老房子的屋頂相呼應。
這也讓「新屋」與「舊宅」之間產生了聯繫,而非孤芳自賞。
讓我們再想想:如果沒有這些看似「另類」的建築,只有修繕完好的明清古建,人們還會打卡大坊村嗎?
編輯/攝影 符峰、汪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