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日本家族式旅館的典範，日本石川縣的法師溫泉旅館至今已有近1300年的歷史，曾在1994年被金氏世界紀錄收錄為「世界上最古老的酒店」。然而眼下，這家由第46代傳人法師善五郎掌管的家族企業，正面臨嚴重的繼承人危機。
古老旅館以世襲制代代相傳
在風景如畫的日本北海岸粟津溫泉區，法師旅館的規模不算大，卻以其悠久的歷史蜚聲海內外，吸引無數遊客慕名而來。青色牆壁、朱紅毛毯裝飾和充滿北陸建築特色的廳堂裡，似乎仍能尋覓到幾分唐朝的蹤跡。
從美麗的花園到著名的茶室，再到霧氣氤氳的溫泉浴場，和旅館名稱緊密交織的法師家族似乎無處不在。老闆法師善五郎在妻子面前說一不二，老闆娘千鶴子則從早到晚忙個不停，整理房間、接待客人、安排服務員做事。
「從我降生後的第一次啼哭開始，所有人就告訴我，我會接手這家酒店。我愛這些可以玩捉迷藏的房間。」善五郎告訴美國《大西洋月刊》，法師家族的所有人都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只能把他們所有的時間貢獻給客人。
據法師溫泉旅館網站介紹，旅館內有4座建築，分別以春夏秋冬命名，一共有100間客房、兩個室內和兩個室外同性溫泉浴池，提供浴衣、茶道和當地旅遊服務。雙人房的價格約為每晚580美元（約合人民幣3594元），包含早餐和晚餐。
據英國「Easy Woyage」網站報導，法師旅館建於公元718年。傳說當時，佛教僧侶泰澄大師在這裡徒步登山，並進行艱苦的修行。山神在夢中告訴他，附近的村莊粟津地下隱藏著上佳的溫泉，神明賦予了它奇妙的力量，村裡的人卻對此一無所知。發掘出溫泉後，泰澄大師帶著生病的當地人在其中沐浴，後者立即恢復健康、精神煥發。
泰澄大師將溫泉交給了弟子法師臥龍，他就是世代信仰佛教的法師家族的第一代先祖。臥龍收養了一名男孩，並取名善五郎，此後法師家族歷代繼承人都沿襲了這個名字，如今已是第46代傳人。
旅館的主人以世襲制代代相傳，由長子繼承家業，若沒有兒子，只有入贅法師家族的女婿才能成為繼承人。這是傳統也是規則，是這個古老企業的傳奇繼續下去的基本保證。
1994年，法師旅館登上金氏世界紀錄，直到2011年才被建於公元705年的日本西山溫泉慶雲館擠了下來。善五郎對此不太在意：「我們從來沒想過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打廣告。」
家族聯姻和繼承人制度讓企業更強大
「我和丈夫結婚50年了，訂婚前從沒見過他。」身穿深紅色和服的千鶴子姿態優雅地跪坐在房間裡，微笑著告訴《大西洋月刊》。很多時候，包辦婚姻和收養是保證家族企業安全傳承的必要手段。
據香港《南華早報》報導，在亞洲，商業家族通常擁有強大的關係網，幫他們渡過艱難時光。這個關係網可以純粹靠生意維持，但也時常需要通過家族聯姻加固。
以韓國財團為例，三星集團與東邦化學株式會社、人壽集團、東亞電子公司、LG集團等聯姻，LG則通過與大利公司、極東公司、鬥山集團、現代公司、韓進海運、錦湖集團等聯姻，創造了巨大的商業網絡。此外，三星和LG也與政客家族和其他在各界有影響力的人物聯姻，使他們的家族資產和企業更加強大。
「經歷幾代的家族企業有兩個關鍵要素。」歐洲工商管理學院和香港中文大學教授摩丁·班納森告訴印度《經濟時報》，「它們擁有長期計劃和繼承人制度。這聽起來很簡單，但很多家族企業做不到。」
家族企業在世界所有企業中佔比2/3，貢獻當今世界GDP的70~90%。所有權和管理權的轉移，可能是它們面臨的最大挑戰。
《經濟時報》稱，臺灣、香港、新加坡的很多家族企業，在過渡或繼承的過程中損失了近一半的財富。其中的重要原因是，接受國外良好教育的年輕人與上一代人產生了思想和文化的衝突，對於是否接手家族企業，以及如何與老一輩溝通，產生了困惑。
世易時移，對經歷過武士忍者的興衰、數代天皇以及兩次世界大戰的法師旅館而言，除了依然汩汩湧出的溫泉一如千年之前，其他事已改變了許多。過去，法師旅館每天都會舉行派對，有許多貴族和藝伎光臨，但現在，最多的顧客是舉家而至的普通日本民眾。
「法師家族的責任就是將我們悠久的歷史傳遞給後代，保護我們的溫泉。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承擔很多東西，忍受這一切。」善五郎告訴美國廣播公司（ABC），「1300年了，在每一個動亂的年代都堅持下來，這是我們的榮耀。所以有時候，必須犧牲家庭。」
「她註定是要做這件事的人」
挑選食物時，挽起頭髮、身穿黑色職業裝的久惠，儼然是精明能幹的職場女性；低眉順目穿著和服彈奏古老的日本樂器時，她又成了古典美人。
「我女兒是負責任、有活力的女孩，她會學習很多東西，也是惟一可以向她父親提要求的人。」千鶴子驕傲地告訴《大西洋月刊》。身邊的人都相信，久惠是堅強的女人，但她覺得自己很軟弱，經常偷偷哭泣。
「怎麼說呢，我曾經多麼希望自己不要生在這樣的家庭。」妝容精緻的久惠坐在古色古香的豪華客廳裡說道，「現在有很多難以想像的責任，這是我心中沉重的負擔。」
在被法師旅館的未來束縛之前，久惠曾有過自己夢想的人生。她大學畢業後，擔任過一位醫生的助手，那是她的專業和興趣所在。「我也希望當老師，用我的經驗幫助他人。」
2013年，善五郎的長子意外去世，讓這對老夫妻既難過又擔心，因為「不知道下一個繼承人會是誰」。就這樣，女兒久惠接過了兄長的責任和工作，成了父母惟一的希望。
久惠至今未婚，這是法師夫婦最關心的問題。但她告訴《大西洋月刊》：「我曾經約會過，但沒人適合我。我想找一個伴侶，然後搬離這裡，可別人只介紹願意入贅法師家族的男人。父母想的跟我不一樣，這讓我很困惑。」
法師夫婦沒打算放棄，嚴格的繼承人制度構築了家族的歷史，已經成為了傳統。「為了讓法師旅館能繼續開下去，我們的女兒就註定是要做這件事的人，我們會等她。」善五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