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雲南過橋米線都會在店裡講述一個米線的起源故事:清朝蒙自秀才寒窗苦讀、賢妻過橋為夫送美味米線……許多年前我在一間雲南人開來上海的小店吃米線,在斑駁的牆上讀到這故事,就記下了過橋米線的故鄉:蒙自。
多年以後,為了吃正宗的過橋米線,我們飛到了彩雲之南,機場租了車往蒙自開,進城的時候,感覺天空特別藍,仿佛米線在召喚。
來了蒙自才曉得,原來過橋米線不是精緻擺放的一小碟,而是自由奔放、灑脫不羈的整套!
你只要挑好了米線的規格,餘下的任君選擇:首先是小菜自由,在琳琅滿目的食材庫中挑選自己愛吃的,初來者如我常常嗯嗯啊啊、選擇困難,老吃客則指點江山、豪氣萬丈。
其次是小料自由,臺上擺著香菜韭菜、蘿蔔辣椒和各式醬料,都是一缸缸的,喜歡什麼就往碗裡加,做出一碗合自己胃口的米線,特別是那土黃色的醃菜,各家的味道都不同,一定要來一勺,為湯頭增添獨家風味。
最後是米線自由,只要還有湯,想吃幾碗都行,坐在我對面的老爺爺,人瘦瘦小小的,吃起來慢悠悠的,守著一個海碗,足足起身加了三回。
在蒙自,米線過的不是橋,是一場生活。
火燒房子是城裡的熱門之選,顧客滿門,寵物友好。
這裡的碗規模空前,一個有臉盆那麼大,盛上滾燙的湯,極其危險,服務員忙不迭攔著客人別燙到,小夥子呢,一摞可以抬起五層海碗還飛步上樓,臂力驚人。
我發現本地愛往米線湯裡放菊花,問大叔這是為什麼?對方順口一句:清肝明目唄!
我倒覺得主要是為了解膩和好看,這浩蕩的湯,撒幾瓣明豔的菊花,才不空蕩蕩,還有淡淡清香。
火燒房子的米線不但有菊花,還有雲南特有的水生植物草芽,一段段潔白鮮嫩,草芽出自建水,是另一個故事,我下次寫。
這兒料理臺的東西也多,短尾巴的豆芽討人喜歡,自家醃的蘿蔔酸甜清脆,炸香的脆哨給得大方,打上滿滿一碗,咕隆冬倒進海碗。
米線的湯是雞和筒骨燉出來的,說清也混,舀得出一層肉色的浮沫,鮮美滾燙。
豬肝極薄,燙一下就粉紅;魚片也薄,燙一下就雪白;小小的鵪鶉蛋打成了花,在湯裡細碎瀰漫。
把頭埋在碗裡吃完,一抬頭,門口還有賣水果的老奶奶,現在是油桃和番石榴的季節,用小刀削下一片,清甜脆,是蒙自完美的餐後甜品啊!
金橋源就開在火燒房子對面,吹著同一陣過堂的熱風,這兒沒有喧囂的遊客,更多本地人尋常生活的痕跡。
食材庫裡不見精細處理易湯熟的薄肉片,而是更多實在的小菜:雞翅雞爪、肉圓肉皮、蛋卷大腸……加一顆生菜好像也不錯哎。
還有一些樣貌古怪我看不真切的部位,問阿姨是啥?她答的方言我也沒有聽懂。
選了雲南人最擅長的豆皮,薄薄的,伴著滑溜的米線,烏黑的老豬肝則有乾巴的風味。
午後的太陽斜曬,阿姨端起一盆煮熟的鵪鶉蛋,到樹蔭底下一枚枚剝……
在蒙自鋪天蓋地的過橋米線裡,紅老鴨算是個異類,「二十年老店」的招牌,從褪色程度看,也是三五年前的事兒了。
我們到店裡的時候,服務員比客人多,阿姨們顯得有些落寞,看我拿著照相機,不住地誇自家的米線:「我們開了二十多年叻,燒鴨的味道是老闆自己研究出來的,跟別人家都不一樣!」
我們來晚了,木瓜涼水售罄了,好多小料也沒了,那就來碗燒鴨米線吧,本打算收工的阿姨們頓時忙活起來,感覺她們是雲南米線的形象大使。
「米線多加一點?」
「不要浪費啦阿姨!」
阿姨好心,又端來了一碟海帶、一碟白蘿蔔,我習慣性把蘿蔔往湯裡倒,阿姨急忙來阻止:「不能混進去,會破壞湯的味道!」
她這麼一說,我們對眼前的燒鴨米線多了一分敬畏。
嗯,是鴨子紅燒的味道,應該還有香料,滷味不算複雜,但風味濃鬱,鴨腿燒到酥軟,鴨掌炸香、輕鬆脫骨,撈出的鴨胗還伴著一粒老薑,撕一片腳蹼,過米線最妙。
我喜歡薄荷的香氣,阿姨於是給了朝氣蓬勃的一碗,一倒進湯裡,香氣就飄散出來,是熱帶的美好啊!
出門,連停車場的風景都那麼好,阿姨還不忘送別關照:「好吃再來啊!」
其實我們吃完這頓就要趕路,很可能不再回來了,但日後若是跟別人推薦蒙自的米線,我會告訴他:「城裡不但有著名過橋的米線,還有一家味道很棒的燒鴨米線……」
蒙自才半日,我忽然發現,原來過橋的不是米線,是人,你懷著什麼熱愛而來?帶著怎樣的感情離開?沿途所見的風景和人,才是你的人生之橋。
以下是吃心為了吃而專程跑一趟的地方:
為了吃川菜去成都
為了吃火鍋去重慶
為了吃小籠去無錫
為了吃豬雜去番禺
為了吃熱乾麵去武漢
為了吃文昌雞去海南
為了吃湛江雞去湛江
為了吃臭鱖魚去黃山
為了吃啤酒魚去桂林
為了吃小龍蝦去盱眙和潛江
為了喝巖茶去武夷山
為了喝酒去香格裡拉
為了看瓷器去景德鎮
為了看古建築去山西
為了看壁畫去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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