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面看日本

2021-02-22 大土河集團

如果我這輩子只出一次國,那麼這次機會是大土河公司給我的。

這次公司將先進員工的獎勵活動定位為遊學,不僅讓我想起了孔夫子長達十四年的遊學活動。我們說孔子學識廣博,是學之博、識之廣兩方面的成就。以遊為學,寓學於遊,那是遊學精神的溯源。

古語云,「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意思是說,假若上天不造就像孔子一樣偉大的人物,那麼萬古就像漫漫長夜一樣黯淡無光。但是上蒼又造就了孔子,那麼萬古才會重新恢復光明,煥發光彩。這是中國之幸,也是世界之幸。

當我們的日本遊學,遇上李克強總理訪日,也是極其巧合的事。我不由得用「交集」和「概率」這兩個數學概念將這兩個事連結起來,在心中本已賦予此行的使命之外,益發增加了一些別的說不出的神聖要求來。

5月11日,總理參觀了位於北海道的日本豐田汽車旗下工廠。參觀到豐田汽車首款量產的氫燃料電池轎車Mirai,總理沉思良久。該款車在行駛過程中不加油,不充電,也不排放尾氣,唯一排放的廢物是純淨水。Mirai是日文「未來」之意,如其名,Mirai被豐田汽車視為「未來之車」。Mirai 代表著未來,一個真正節能而環保的汽車時代,這是日本人從未失落的初心。

且不論這一切都是如何實現的,工作原理又是怎樣,單就他們思接未來的這種理念,足令我們起敬。

日本對於我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戰爭,讓我們以一種極端的刻骨銘心的方式熟悉起來;戰後,日本的復興和倍增發展,又讓我們日益陌生起來,雖然期間他們也有一些改革動作跟中國類似,比如「農地改革」,比如「三種神器」和「新三種神器」。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概括這兩者,應該是「民族意志」,也就是神器背後的那種「神氣」。與此伴生的,是日本人的「學習意志」,姑且這樣表達吧。如果用「進行到底」體來表述日本,他們可能是第一個將學習進行到底的國家。

歷史的看,兩次具有標誌性的「學習事件」,已經可以照亮日本的大半個歷史天空來:一次是學習中國唐朝的「大化改新」,一次是學習西方國家的「明治維新」。這兩次「學習事件」,賦予了日本無窮的發展正能量。有人因此用香蕉來比喻日本中西合璧的特質,說他們生就了黃種人的外表,卻有著白種人的思想。

在我們心目中,和服應該是最深刻的日本符號之一,和服的穿著文化及禮法被稱為裝道,它是久負盛名的三道(茶道、花道、書道)之外的第四道,至今已被錄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其實,和服本身就是個中西合璧的產物,其演變跨越了奈良和室町兩個時代,它是在沿承唐朝朝服的基礎上,又受基督教傳教士穿長袍系腰帶的影響而改造成型。

學貫中西,再加上自我的不斷創新,讓日本越來越朦朧起來,神聖與世俗,夢想與現實,傳統與現代,城市與農村,工作與生活,等等。

北魏文人李謐學習很用功,在文學博士孔璠門下做學生,由於他的勤奮刻苦,虛心好學,學業提高很快。幾年後,李謐的學問一度超過了他的老師孔璠,孔璠反過來虛心向李謐求教。當下看來,中國與日本的關係正如孔李。

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名古屋中部國際機場,這是日本第三座填海造陸的機場,也是進出日本的重要門戶之一。

過安檢的時候,一個工作鏡頭深深地觸動了我們。一個目視年齡至少70歲的老人在重複一個工作,就是在蛇形圍欄的末端分流旅客,安排到合適的安檢口。老人行動已經明顯遲鈍,但可以用日、中、英三種語言指揮,他的指揮保證了每個安檢口排隊的人任何時候都不超過五個人。70多歲,在我們看來正是靜養天年的時候,而這位老人依然在工作,日復一日重複著那種別人看來最「簡單的工作」。不必妄加揣測老人這樣做是「不得不為之」還是「自願這樣去做」,在此行所涉不多的人文景觀中,這一道已讓人一眼難忘。

目前大多數發達國家把法定退休年齡定為65歲,美國和德國在今後幾年內將把退休年齡提高到67歲。但日本法定退休年齡和我們中國是一樣的,只不過大多數的人在退休之後還是習慣地外出工作,不是他們缺錢,更多的是維護家庭平衡的一種需要。

日本有一款特殊的法律,叫《輕犯罪法》。這部法律被很多國家稱之為是「變態的法律」——這絕對是野蠻人的說法,其法條很有點類似於《海爾十三條》。在這部法律中,有工作能力但沒有職業,亦無求職意願而遊手好閒,被視為輕犯罪行為。無須多言,向這位好公民致敬。

日本的男人是賺錢機器,女人支配著他們的錢,並打理他們的生活。在日本,女人會花錢,會享受,有整架的化妝品,而男人只拿每天幾千日幣的零花錢,就連一個釣魚杆得攢很久才能買得到。或者他們就去賭一把,輸了也就一兩萬,不至於痛,贏了或許可以早點攢足買魚杆的錢。

但是,家裡是一回事,外面又是一回事,她們會給足男人面子,只見穿著和服的女人彬彬有禮地跟在男人的後面。為了讓自己的男人體面地去上班,他們會像百靈鳥一樣早早起來準備便當,否則就會招來男人同事間接的嘲諷。

說起我對日本最初的接觸,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被父親教日語的五十音,以及一些簡單的單詞或問候語的讀法。日語五十音的讀法並不難學,但至今我卻沒有完全記住它們一個個怎麼寫,只知道跟舊時通用的注音符號長得很像。記憶最深刻的是日語「耳朵」的讀法,因為跟我們通常叫貓是一樣的——「咪咪」,所以很容易就記住了。

踏上未知旅程,導遊的位置自是不可小覷,很快成了人們關注的中心。導遊朱佳樂是「前滿洲國」人,祖籍黑龍江,日本女婿,大學畢業留日工作,所修的水產專業和會說中文二者的「合掌」,讓他在水產外貿的事業上佔盡風光,得到了別人等待十多年也不一定能得到的處長職位。從事導遊只是他的兼職。

每一段說辭,他都習慣於參照著中國來描述日本。

導遊特殊的人生經歷,讓中國的基因在他身上漸行漸遠,就在去年他把自己的女兒送進了日本的佛學幼稚園。「幼稚園」三字是日本統治臺灣的時候的舶來詞,同樣的舶來詞在此行也見了不少,比如在淨蓮瀑布景區一家飯店的奠基石上寫的是「定礎」。臺灣地處中國大陸與太平洋交界處,又有包括荷蘭、日本等國長時間統治的歷史,各種文化在衝突中「漫反射」般漸趨融合,綻放著異樣的光芒,而他們複雜的歷史也需要時間去做慢反應。

日本是世界上有名的「長壽國」。 日本厚生勞動省去年9月15日發布的數據顯示,全國範圍內百歲以上老人達到6萬7824人,連續47年出現增加。世界衛生組織(WHO)發布的2016年版《世界衛生統計》報告顯示,2015年日本男女合計平均壽命為83.7歲,連續20年蟬聯世界第一。其中女性的平均壽命為86.8歲,男性為80.5歲,雙雙刷新了歷史紀錄。

據說,日本在食品研究方面的投入是中國的十幾倍。國家對食品的重視,無形之中讓農民的地位得到提升,因為他們是食品的源頭。由於此行有一半的時間是在車上,透過車窗,農民們恬淡的勞作場景盡入眼帘,拿起手機伴著導遊講解領略窗外的美景,自然是非常愜意的事了。我們看到的是,幾乎有一半的土地被水稻佔領,它們提供的大量碳水化合物讓日本人保持著苗條的身材,有資料顯示,日本人的肥胖率只有3%,僅是美國人的十分之一。在我們看來,腰圍多少應該是個人的事吧,但日本法律卻規定,企業必須每年對40-75歲的員工進行腰圍檢查,男性必須小於等於90釐米,女性必須小於等於85釐米。很多在我們看來說不過去的事,在日本就說得過去,而且習以為常。

要問在日本旅行最苦的是什麼,是吃飯沒有鹽,還是垃圾無處扔?這固然比較難適應,但還不是最重要的,待上兩三天下來,人們的口味和行為習慣也能夠不斷得到同化。其實最苦的還是菸民們,為了迎接 2020 年東京奧運會,日本開始瘋狂禁菸,他們的口號是要創辦一個「無煙奧運」,給全世界一個完美的國家形象。日本菸草的整體銷售額由此開始萎縮,這項政策讓本土菸草巨頭日本菸草,不得不在「加熱不燃燒」新型菸草上採取行動,尋求出路。

日本對於垃圾的分類是很嚴格的,一般只有餐廳、酒店、便利店這類有商鋪負責的地方才設有,在日本,一般是由就近商鋪或居民自行清掃衛生的,環衛人員只負責將一袋袋分類好的垃圾帶走處理。在日本,入學前就開始的道德教育,讓「不給別人添麻煩」的理念早已寫入人們的思想深處。當寫入腦子裡的東西多了,編進法律裡的東西就會少,法律與道德的辯證教材在日本隨處可見。還比如交通秩序。

離開上海之前,大家要在機場消費餐券,可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要讓將近40人體面地取到餐是根本不可能的。本來排在前面的我,最終卻沒有拿到真正的食品,只得提了一袋子礦泉水。不用說,那是一波又一波的代取餐,沒完沒了變相的插隊。而我這個「千年老三」堅持安安靜靜地排隊已經無意義了,我內心的憤懣被人們的無序潮水吞沒了。而這醜陋的一幕,不是來自於我們以外的其他人。具有戲劇性的是,就在剛才還人人都對他國人的自覺叫好呢。

我在腦海裡回味著無數次地從不同的報導中讀取到的那些字句,「我們距離什麼什麼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這一距離不知需要我們用多少年、幾代人的腳步去丈量。

文化的對抗,其實就是一場好習慣與壞習慣的拉鋸戰。奧維德說:「沒有什麼比習慣的力量更強大。」好的習慣是一個思想與行為的真正領導者。習慣讓我們減少思考的時間,簡化行動的步驟;習慣讓我們更接近「真我」去行事,讓我們更有效率。

日本大巴車上禁食異味大的食品、湯汁大的水果,以前日本不賣榴槤、臭豆腐等異味大的食品,自從中國人來了,日本超市真的擺上了榴槤。誰說這不會是一輪「蝴蝶效應」的源頭呢?

中國和日本於1972年建立了國交,兩國一直處於非常微妙的關係。在中國大力宣傳抗日戰爭的同時,日本也在笑話中國,認為中國人雖然很有錢,但生活在假食品、假藥品不斷充斥的水深火熱之中。但我們看到的是,中國於2011年開始將酒駕入刑,這惠及每一個交通參與者,新修訂的《環保法》《食品安全法》也於2015年和2017相繼施行,從重點跨越到全面進取,從科技文明到習慣文明,我們的文明發展進程已經加快步伐。

社會文明的標誌,其實也無他,取決於人們「真我」的多與少。由此我想起了一度被禁播的印度電影《外星醉漢PK地球神》,該劇設置了一種高度文明的人種,那就是被地球人稱之為「醉漢PK」的外星人。他們不僅光裸著身體,而且光裸著思維,他們視語言為障礙,他們通過相互握手拷貝對方的一切思維,以這樣的方式進行交流。這是沒有扭曲任何本意的思維傳導,這是百分之百的「真我」體現。這個純粹的醉漢PK,體現著人類對文明的至高追求。

第一天的行程中,我們領略了日本最古老的兩個都城,奈良和京都。這裡分別保留了中國盛唐時期和唐末宋初的建築風格,其中京都的建築是按照中國古代長安和洛陽的風格建造的。東城仿照長安建造,西城仿照洛陽建造。由於西城沼澤比較多,很多建築物已經毀掉了。而這一切,在中國更是幾乎見不到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日本人做了一件「比中國還中國」的善事,這是先人種下的「善因」到如今結出的「善果」。同樣的善果,還在於日美核戰中梁思成的外交努力,正因為梁思成的努力這裡才得以完美保留,這讓日本人民格外感激。

我們遠涉重洋來到日本,走近這兩座古老的城市,與其說是地理的變化,倒不如說是歷史的穿越。走近這兩座古老的城市,我們仿佛走近了古人的生活。沿途拍照,同樣風格的差異化構建,選擇成了最大的難題,不如乾脆來一段視頻吧。

離開京都取道岐阜,為的是找尋另一處文化遺存合掌村。其實,不必去到合掌村,單是那一路的風景,已經足令我們讚嘆不已,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沿途的人們就如同活在了川端康成的小說裡。只見有一戶人家,一棵樹貼著房子的牆面生長,漫過了房簷,主人的選擇是將房簷留出個小口,給樹讓出生長空間。這就是人性的悖論,面對一棵樹,我們是砍樹還是改造房簷呢?中國人和日本人的回答是相反的。

日本人對自己的歷史記載並不完整,但卻生活在現實與未來之間。走在大街上,日本車清一色全是右舵,那也是跟中國人學的,思想比較一根筋的日本人將這種習慣一直保留至今。據說,中國隋唐時馬車也都是靠左行駛的,只不過到了清朝在外國列強入侵之後強行把右舵改成了左舵,一直沿用至今。都說日本人是程序中的生存,看來自古已如是。

日本資源匱乏,食品自給率只有大約四分之一。而且日本地處亞歐板塊和太平洋板塊相交處,地殼非常不穩定。熔巖從地殼縫隙湧出地表,形成火山,據統計日本各類火山有200多座。每天大約平均有四次有感地震,每年達到1500多次,各種災難鑄就了他們天生的危機意識,而資源的匱乏也養成了他們自私的國格。

為此,他們從古代就開始研究如何建造房子。為了預防地震,日本人把房子建造的非常特殊,大部分以木製為主,因此日本酒店房子隔音效果非常差,甚至連隔壁打呼嚕都能聽清楚。2011年3月11日的東日本大地震,震級達到了9.0級,與中國汶川大地震的震級相當,即便如此,他們所有房子都沒有損毀。

導遊,也是導購高手,他會把人們一個個包裝成掃貨客。在富士山服務區藥妝店,司機需要短暫休息半個小時,有差不多半個小時的選購時間,這差不多是最後一次消費機會了。當我急切地挑選了幾件藥品,待要付款的時候,卻發現護照還在車上,我便急急忙忙去找護照,匆忙之中選好的藥也被我拿出來了。時間不多,我趕快重新回到店裡把款付了。付款之餘,我驚異於店中每一個人的淡定,他們壓根就沒有發現東西被人帶離店中。這種無意識中的經歷,總讓人終生受用。

危機意識讓驕傲的日本人開始搞旅遊。在高山陣屋我們看到了以前只在電視劇中見過的榻榻米,如今這樣的遺存在日本也僅此一處。日式設計風格直接受日本和式建築影響,講究空間的流動與分隔,流動則為一室,分隔則分幾個功能空間,空間中總能讓人靜靜地思考。

藝伎是日本的獨有,至今她們依然是日本現代社會中的一個神秘所在。對藝伎風情的嚮往讓我們行走在京都祇園街。關於藝伎的數量,兩位導遊給出了兩個不同的數字,200人左右和300-400之間。不論如何,少而珍是一樣的,循著木屐的噠噠聲和街上人們異樣的目光,我們有幸一睹藝伎真容。從不自由到自由,從女承母業到戒律的消除,藝伎的地位在過去是一回事,現在又是一回事。不論如何,一直以來作為上流社會的附屬品那倒是真的。同時,作為為藝術獻身的人,藝伎內部也有嚴格的等級之分,這體現在她們「裝」與「妝」兩個方面的區別上。

藝伎把臉塗成白色,據說是為了在晚上演出時適應燈光的需要。其實,這種儀式化的妝扮又何嘗不是刻意隱藏自己的表現呢?其實,日本人何嘗又不都是生活在一張白色面具之下?威嚴背後的脆弱,極致背後的高壓。在神的威嚴之下他們照樣攤倒身子,頂禮膜拜,得不到甲神靈的保佑,他們約定俗成地允許自己選擇去信仰一段時間乙神靈,且拜且選擇。

短暫的時間,我們只能是走和看。可是,一體兩面的日本,單憑走和看是摸不清其中一二的,即便如導遊朱佳樂一般,在日生活他幾年又如何能盡數了知?

一體兩面,讓日本人生活的非常好,中國人生活的也非常好。

所見,皆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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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編輯:馬利偉

文字:李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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