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罩住卡瓦格博的雲霧象幕布一樣拉開,金字塔般直插霄漢的潔白雪峰映入眼帘,我激動的伸出食指,驚呼,神山!
我的手指卻被一掌擊落,你怎麼能這樣指著神山?大不敬!
我有點兒吃驚……
來梅裡之前和阿光在網上神聊一通,得知他跑梅裡100極限耐力賽時下大雨,卡瓦格博隱於雨霧之中,影子都看不見,他仍然虔心祈願能夠見到卡瓦格博的面寵,就有那麼一刻,雲開霧散,他如願以償。他的同伴揮舞雙手,高喊卡瓦格博,我要徵服你!在開賽之始即高反,狼狽退賽。
8848米的珠穆朗瑪之顛已經相當擁擠,而6740米的卡瓦格博至今無人登頂,聖潔的雪山之顛尚沒有印上人類的足跡。這座因宗教、因文化保護而禁止人類染指的雪山,究竟有多少鮮為人知的傳奇故事?演繹了怎樣的人神和諧共處的軼事?
我查閱了能找到的中日登山隊遇難的資料,也向當地藏民了解山難時的感受,太多的巧合,太多的不可思議!虔誠的藏民認為卡瓦格博用神力捍衛了神山的尊嚴,呼籲促成了2001年政府正式下文禁止攀登卡瓦格博。
在登山者眼中,海拔7000米以下的山峰不被列入要攀登的山峰之列,只有卡瓦格博是個例外。
一百多年的現代登山史,14座8000米以上的雪峰,幾十座7000米以上的雪峰都被印上了登山者的腳印,唯有這座6740米的卡瓦格博,仍然保持著她的聖潔,在中、日、美共計九次的嘗試失敗之後,拒絕人類的染指,成為登山者永遠無法逾越的山峰,甭管多牛逼的登山客都不被卡瓦格博所接納。
位於橫斷山脈三江併流腹地的卡瓦格博,是梅裡雪山的主峰,雲南省最高峰。神山下的明永冰川是一座低緯度冰川,從海拔6000多米的雪山穿越山腰的茫茫森林一直延伸到2000米的瀾滄江邊,可以近距離觀瞻。交通發達的今天,從昆明出發,也需要至少兩天風雨兼程車旅勞頓,才可以走到它身邊,中日登山隊運作的八九十年代,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到達。
雪山下的藏民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世世代代維護著敬仰的阿尼卡瓦格博神靈的寓所。藏族人深信藏傳佛教的四大神山之首卡瓦格博,在山之顛,有一座琉璃的宮殿,住著卡瓦格博神,庇佑雪域高原人畜興旺,五穀豐登,眾生吉祥。
直到1991年的那次重大山難,打破神山亙古的寧靜安逸,並為外界所熟知。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登山隊員在距離峰頂幾百米的地方看見山頂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被登山指揮中心判定為高海拔缺氧產生的幻覺或是雪山反光所致的海市蜃樓,只是這也太巧合了,而且並非傳說,通話錄音尚保存在迪慶圖書館,只是沒對外公布。
為了徵服這座並不太高的雪峰,中、日兩國聯合登山隊出動的是頂尖的隊員,配置的是頂級的裝備,並進行了歷時三年的考查調研,而且是在梅裡雪山的旱季攀登,巧合的是每一次嘗試都會遇到暴風雪或雪崩,死裡逃生後認為登頂已沒有任何不可克服的困難時,突然之間17名登山隊員連同三號營地神秘失蹤。之後四天,晴空萬裡,風和日麗。當救援搜索隊到來時,又是風雪交加,使搜救隊連二號營地也不能到達,三號營地究竟發生了什麼,成了不解之迷。
七年後登山隊員的骸骨在明永冰川腳下被放牛的藏民發現,包括衣服、相機、手錶等等散落在大約兩個足球場大的冰川範圍內。
17勇士紀念碑揭碑儀式,遇難者家屬團的車一到德欽,鵝毛大雪紛紛而下。
第二天前往飛來寺,又轉而下雨,路上積雪太厚,鏟雪車開道才可通行,到達飛來寺雨又轉雪,能見度低到讓人喘不動氣的感覺,陰霾的天空讓前來祭奠的家屬心情壓抑到極點。
親人永遠留在了這裡,而梅裡雪山卡瓦格博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雲遮霧罩,當面不識!悲痛欲絕的家屬之一,向著雲中的雪山大聲呼喊親人的名字。一人呼喊,十人效仿,奇蹟發生,梅裡雪山似乎被感動,雲霧就像大幕布「譁」地一下拉開一樣,卡瓦格博神山凸顯在人們面前,恰在此時太陽的第一縷光線打在梅裡雪山峰頂,卡瓦格博金光燦燦。十來分鐘,雲霧又來,接著傾盆大雨。藏民說神山顯靈,是也非也?
當登山隊向峰頂發起衝擊時,藏民一遍遍祈禱:「阿尼卡瓦格博,顯示出你的神威吧,否則,我們就不再敬你了!」,真的是成千上萬的喇嘛和藏民在飛來寺、在雪山腳下詛咒登山隊,造成了登頂卡瓦格博最終以第二大山難告終的嗎?
出於對死難者的尊重,雲南省為日本京都大學登山隊保留了五年的首登權。1996年首登權期限的最後一年,京都大學登山隊再次來到梅裡雪山,意欲完成夙願。
有了上次血的教訓,倍加小心,日方、中方的天氣預報天氣連日晴好,才開始攀登,就象宿命一樣又遇天氣聚變,丟盔棄甲一路狂奔下山,六日的下山行程,一天完成,似有神助,而天氣又奇蹟般地晴好了,神秘的卡瓦格博似有無盡的巧合與玄機,冥冥中支配著一切。至此,日本京都大學登山隊宣布偃旗息鼓,不再挑戰。
似乎就象藏民信奉的那樣,人和神有必然的界線,逾越就會帶來災禍。對神山不敬,災難就會降臨。
藏民解釋的山難是,那一年卡瓦格博神到印度開神山大會,回來時,發現怎麼有幾個人爬在自己肩膀上,於是抖一抖,三號營地和十七名登山隊員神秘失蹤。
登山者則認為什麼卡瓦格博山神,完全是造謠!神話有實際意思嗎?話是這麼說,登山隊每次進山都請藏族喇嘛祈禱,日本和尚也祈禱,每個人都帶了護身符,但是山難還是發生了。
登山可以給當地帶來經濟利益,不管什麼神山,把它轉化為一種財富,服務於藏民,才有意義。德欽是全國特困縣,為什麼不利用登山來改變貧窮呢?神話能改變生活嗎?
而藏民認為信仰或許不能改變貧窮,卻給了他們支撐一生的力量,使他們幸福到老,並代代傳承。
藏曆水羊年,卡瓦格博轉山路上的朝聖者都在十萬人以上,因為藏民認為卡瓦格博屬羊,羊年朝覲,功德加倍。一座山峰,登山者想到的垂直超越,而藏民則是平行地繞著它行走,並且帶著至尊、至聖、至神的祝福和祈願,與大自然達成一種平等共存的關係。攀登梅裡雪山是對神靈的褻瀆和蔑視,山永遠不能被徵服,登山者徵服的只是一個海拔高度,一個數字,毫無意義。
藏族同胞絕對不會用手指指著梅裡雪山說話,就是象我開始時那樣,所以當你面對卡瓦格博,請伸出整個手掌而不是一個手指頭。
或許我的心已經足夠虔誠,當我抵達飛來寺時,並不太厚的雲層飄蕩在卡瓦格博山顛,使神山一半天庭,一半人間。
當我義工結束回到飛來寺,卡瓦格博隱約可見,朦朧但不虛幻,他的妻子緬茨姆亭亭玉立地接待了我,幾束佛光刺破天際,感覺十分幸運。之後開始下雨,便不再奢望第二天早上的日照金山。許多人來過好多次,從未和神山謀面,更別說日照金山了,心下已經知足。
一夜安睡,凌晨四點多鐘醒來,拉開窗簾一看,黑黢黢的山巒,拱衛潔白的雪峰,突兀在深藍的天際,一種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
起身,洗漱,穿上羽絨服,帶上相機,踩著溥冰,走上房頂平臺,視線不完美,又幾度更換位置,最終站在一個路邊靜靜地等待日照金山的出現。
卡瓦格博一點點泛紅,紅中透金,一點點向下拓展,直到整座梅裡雪山之顛流金,連綿起伏的山峰,金燦燦,亮閃閃,美不勝收。
在這激動人心的十幾分鐘裡,目不轉睛,手指沒有離開過快門,最後發現多張照片中竟有一個相似的人頭像!朋友圈、微信群瞬間炸了鍋,說什麼的都有,各種問詢我都不能做出很好的回答。不是隔著玻璃,沒有建築物的反光,照片中的人頭像究竟從何而來?
匪夷所思!常聽人們說在梅裡,遇見神,遇見自己,照片上的那個祥和的人頭像是神,還是自己呢?
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