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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西沙千帆醉,從此馬代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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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群島,第一次被中國人熟知,緣於發生在1974年的西沙海戰。西沙海戰是新中國海軍進行的第一次反侵略戰爭,是近代以來中國海軍史上首次擊沉外國軍艦的戰例,也有人認為是我國海軍邁向「藍海」的第一步,
西沙群島的風光是寧靜的,這寧靜背後需要守護。
人們普遍沒想到中國還有這麼美麗的島嶼,所有人來到西沙群島的第一個感受都是「震驚」。
西沙群島(以永興島東島等為代表)曾被《中國國家地理》評為「中國最美十大海島」的第一名。由於遠離大陸,人跡罕至,西沙群島四周的海水清澈潔淨,最高能見度達到40米,海水在深藍、淡青、翠綠、淺綠、杏黃間切換。三沙市政府,正著力將西沙群島打造成馬爾地夫一樣的國際旅遊島。
1980年末,在西沙海戰發生6年多之後,孫振軍作為一名拿槍的海軍水兵、拿照相機的攝影戰士,開始了終生難忘的西沙守邊歲月。因此,他也成為了擁有南海、西沙老照片最多的人。
▲ 1982年底,在海邊看夕陽的西沙漁民。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現在回想起在西沙的日子,那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經歷,也是我最自豪的時光。」
*以下內容為攝影師自述
「記錄真實的生活更有價值」
從海南基地第一次向西沙航渡的那天早晨讓我記憶猶新,戰艦一出港,海水的顏色開始變化:先由綠的變成藍的、再由藍的變深藍、又由深藍變成墨黑—— 一種令人不可思議的、毛骨悚然的黑。
▲ 1982年初,落日下的西沙永興島碼頭。
1980年冬,我入伍到海軍南海艦隊,當時還未滿17歲,剛剛高中畢業。1982年初,組織上因為知道我入伍前接觸過相機,便安排我在守衛西沙群島前線的某水面艦艇部隊做戰地報導員。
▲ 1985年,西沙群島上唯一的一個百貨商店內。
▲ 1985年,當時西沙群島上最好的一座樓。
▲ 1983年夏,一名西沙老漁民。
當時拍攝部隊的作品,「英勇、光榮、神聖、高尚」是不變的主題。除此之外,我當時還拍攝了大量反映官兵和島上居民日常生活狀態的照片,雖然這些照片之前大多沒有發表過,但我覺得這些照片具有特別的價值和意義。
▲ 1984年,業餘時間閱讀是西沙民兵的一大愛好。
▲ 1985年,後方基地某軍港內舉行閱兵式。
▲ 1985年,夕照西沙。
西沙群島的中心——永興島
西沙群島儘管有50多萬平方公裡、45個島礁,但老一代西沙人最熟悉的島礁,也就是那麼七八個。
今日的三沙市委、市政府駐地的永興島,一直是西沙人心目中的聖地,也是我們這些長年在西沙值班、巡航、護漁、待機的水兵們心中的聖地。
▲ 1983年3月,從西沙群島人民武裝部走向打靶場的西沙女民兵。
▲ 1985年5月,西沙永興島碼頭。
永興島是西沙群島唯一跟海南島有補給船通航的地方。群島上各種物資、各種需求,都是先到永興島,再分發到其它各個小島的。在那個沒有電話、更沒有手機的時代,如果哪天有從海南來永興的船,那麼幹部戰士,以及地方職工,早早地都眼巴巴地候在碼頭,看著海天相接的地方,那一個小小的黑點,漸漸地變大、變大,等到報刊、電報、信件一卸下船,大家便像過節一樣。
▲1985年,永興島。在西沙海戰中屢建功勳的705船。
▲ 1984年,西沙水兵定期回海南休整、體檢。
有的人看完家信後笑不攏口,一蹦三尺高,恨不得跳到天上去,因為家裡有喜事或很平安。一旦遇到這樣的場景,我都熱衷去拍照,甚至當時沒有抓住精彩瞬間,讓這些官兵、職工、漁民再演示一遍,他們也非常樂意地配合。
▲ 1984年春節前,西沙戰士們在讀家信。
▲ 1982年,電影《少林寺》熱到軍營。兩名在海邊練武的軍人。
但有的看完電報或家信後,馬上捶胸頓足、失聲痛哭,當場癱跪在碼頭上,對著大陸的方向「咚咚」磕頭……因為,這遲來的家書帶來了天大的噩耗:老父親或老母親,或家中其他的親人,早已在幾十天或幾個月前,就不幸去世了……但是,遇到這樣的場景,我卻從來沒有拍攝過。倒不是當年就有多麼高的境界與覺悟,但卻有一種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同是天涯守邊人的感覺。
▲ 1984年,西沙戰士在星期天休息時合夥拆洗被子。
▲ 1983年冬,保養火箭發射器的獵潛艇部隊戰士。
▲ 1983年國慶節,在海南參加閱兵的西沙水兵。
最美中的最美
其實,離永興島約50公裡,在永興島東南的東島,才是西沙群島中最美、最豐富、最有詩意的島。
▲ 樹和鳥的水墨之歌。
▲ 成群的鳥兒密布天空。
▲ 鳥兒在樹上休息。
東島素有「鳥島」之稱,有各種鳥兒10萬餘只,尤以白碧霜花鳥亦稱軍艦鳥最為有名。這種鳥在東島上十分常見,到處都是,並且不怕人,去捉它也不飛。
▲ 羽毛很有特色。
島上還有一群所謂的野牛、野驢、野羊。據老兵們介紹,大約是清代,也有人說是鄭和下西洋時期,一條運送牲畜的貨船在東島附近觸了礁、擱了淺。船員、商賈在被其他船隻救走之前,看著一張張牛臉、驢臉、羊臉上,那一雙雙也知道遭遇厄運、強烈求生的眼睛,動了惻隱之心,把艙門打開,讓這些可憐的牛、驢、羊各自逃命去了。還好它們半趟水半遊泳,拼命地爬上了東島。
更幸運的是,島上竟然有一個低凹地,裡邊還存有淺淺的雨水。於是,這些動物們開始以野菜、野果為食,不僅幸運地存活了下來,而且一代代地繁衍生息。
▲ 一個蹲在海龜身上吃飯的漁民。
▲ 環境優美的鳥島。
早期的登島者並沒有保護這些已經屬於野生動物的物種,經常發生掠殺的現象。有一次我和我的戰友們帶著相機、背著手槍在東島的雨林裡閒逛,非常意外地遇到了一隻很像羊的灰傢伙,驚恐地在我前方三五米的地方望著我們。我舉槍對它瞄準了許久,想打一隻海鳥改善一下口味,但猶豫良久,最終未忍開槍。
▲ 1983年,與小海鳥合影的我。
苦比美更讓我難忘
中建島是令我最難忘的島。不僅因為它寸草不生、一地熱沙;不僅因為它是西沙中的「戈壁灘」、西沙中的「西藏」,更因為它離西沙的心臟永興島最遠,離祖國大陸更遠。在西沙的各島上,我在中建島生活的時間最長,吃的苦最多。當然,留下的記憶與歡樂也最多。
▲ 1982年2月,中建島水兵。
▲ 1985年春節前夕,一群水兵在軍艦甲板水上吃飯。
缺水、缺電、缺青菜是共性,自不在話下;更艱苦的是,缺人氣、缺信息、缺交流。長期駐島的官兵平時說話太少,連語言功能都有些退化了。
▲ 1984年11月,西沙民兵在觀察空中敵情。
▲ 一架即將飛往西沙的軍機。
遇到島外來的、大陸來的人時,人人掛著笑臉,個個翻箱倒櫃的,把平時收藏的海螺、貝殼、海石花等寶貝,一股腦兒往人家手裡塞,就像對親爸親媽親兄弟一樣親熱。
▲ 1984年夏,一群在石島上眺望大海的西沙軍人。
▲ 1983年冬,西沙獵潛艇部隊戰士在用教練彈練習臂力。
中建島的弟兄們對我們捎去的家信、書報、電影,相當喜愛,那時候我們最愛看的電影叫《劉三姐》。有時為了給島上官兵捎帶這些精神食糧,去中建島值班的軍艦,有的寧肯在海南島或永興島推遲好幾天的。
中建島上當年除了偶爾有幾個歇腳的漁民外,再無閒雜人等。因此,這裡不需要保持太嚴肅的軍容風紀,甚至不需要穿什么正規軍裝。我留下的許多戴草帽、穿褲頭背心的照片,許多就是在中建島拍攝的。
▲ 1985年夏,戴草帽的我。
▲ 1985年,穿著短褲伏案讀書的我。那個時代沒有空調甚至極缺電風扇,想要降溫就只有少穿點。
海南、廣東、廣西、福建、臺灣、香港、澳門的漁船在中建島一帶作業,都在我們的保護範圍,因為都是一家人。特別是臺灣漁民,見我們這些軍艦、軍人,初時還有些緊張、害怕,很快便變成興奮與激動,常常還會把香菸、罐頭、香腸等隔空扔過來;我們也會還贈他們些東西,如淡水、柴油、藥品等。
▲ 每逢重大節日,榆林基地都要舉行閱兵式。
對其他國家的遊艇、魚船,我們也比較友好。比如曾有一條荷蘭遊艇,擱淺在了礁盤上,如不及時救援會十分危險。於是上級命令我們用護衛艇,而不是具有救援、援生功能的輔助船,硬是冒著自己也擱淺觸礁的危險,並且讓戰士們跳到海裡,前面用繩子拉,後面由人力推,硬是將這條遊艇給拽了出來。
▲ 1984年,在西沙作業的機帆船。
▲ 1984年6月,正在進行編隊訓練的西沙水面艦艇部隊。
▲ 1985年,停泊在海南某軍港中的軍艦。
壯烈過往
琛航島是西沙群島中最為莊嚴肅穆的島。因為那裡埋葬著1974年1月19日西沙海戰中,壯烈犧牲的18名幹部戰士。
▲ 1984年9月,在西沙修建工事的海軍攻城部隊官兵。
由於我了解這段歷史,所以當年我上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這些烈士的陵園憑弔,不僅認認真真以這個陵園的紀念碑為中心給它拍了一張照片,而且自己也以陵園為背景照了一張留影。琛航島烈士陵園從落成至今,至少經歷過四五次大的改建,而我1980年代初拍的那個雛形,據今天的三沙市有關方面介紹,是他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張有底片且有作者的珍品。
▲ 1982年3月,西沙群島琛航島上的革命烈士陵園。
時光不留情面,再見西沙群島
近四十年後的西沙群島,已經是三沙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做為一個離祖國大陸最遠、海域面積最大、人口最少的省轄市,這裡發生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三四年前,我做為一名在西沙戍過邊、立過功的攝影老兵,有幸受駐軍和地方政府之邀,兩次重返西沙群島。
▲ 今日我國永樂群島的一個航標塔。
在西沙群島,我跪在海灘的淺水中,手捧著銀色的沙粒、親吻著溫暖的海水,禁不住留下了眼淚……我畢生都將自己視為西沙的兒女。
▲ 今日我國珊瑚島附近的全富島上生產的居民。
結語
孫振軍在上世紀80年代在海軍服役期間多次前往西沙,在他心中,他和這個地方是一起成長的。因為西沙群島,接觸攝影,此後攝影貫徹了他的工作與生活。孫振軍三十年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是特定時期的歷史故事、是私人記憶,也體現著命運的安排。
看老照片、聽當年的故事,何嘗不是一種時光旅行?那些被定格的瞬間,衝破歷史的迷霧,向你緩緩走來。
▲ 曾經那些艱苦、歡樂的歲月,永遠不會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