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戰禍（微小說）
作者：馬桂明
原創作品莫搬運，看看即可。
「……願以吾輩之青春，守護盛世之中華……」
「曉不曉得文書是啥個樣子的嘛？」
「夢想中華盛世繁華！吾輩不敢放棄！咬牙吞血！血戰到底！唯身死而精神長存！」
愣娃定著腦袋斜著上望的眼珠子，左看老憨旅長右看頭部、胳膊上綁著繃帶的劉宇軒。
老憨旅長一鞭子抽著戰壕灰土飛，恨聲道：「搞個愣娃陪著你死翹翹？」
愣娃挺直小小的胸膛看著老憨旅長手裡揮舞的皮鞭，忍著碎粒砸臉的疼痛。
「你說你一個書生娃兒，咋跟頭倔驢驢較上了筋筋兒？」老憨旅長湊近劉宇軒的腦袋，吐沫星子飛濺，「給我回去，你不想活，也不能拖著愣娃找閻王。」
「報告旅長。」愣娃扯著嗓子喊。
「滾一邊去。」老憨旅長抬腳踢中壕溝邊沿，灰蓬蓬的土粒映出大腳印。
「是。滾一邊去。」愣娃拽著劉宇軒的大手、走。
「格老子的崩了你。」譁啦槍栓，槍口對著劉宇軒的後腦勺。
「為國效力戎裝染血。」
「守不住了。」老憨旅長壓低聲音左看右看，「這是個好地方。哪個腦殼殼的燒紙錢倒老酒？他們還是溝外面的龜孫兒？留點香火不好嗎？」
「我走。」劉宇軒乾澀地說。
「條子蓋了章子。」老憨旅長喊道：「劉娃子。」
劉娃子竄溜著跑過來。老憨旅長搶過包裹合著皮夾塞給劉宇軒，「回家帶信，就說咱憨憨兒對得起祖宗。」
「是。」劉宇軒哽咽著回應。
「當兵吃糧不是讀書人的事情。把娃娃教會點大頭字倒是真的。要不得見了閻王只會畫圈圈兒，名字都不曉得咋子寫。」
「回去教書？」愣娃問：「家都沒得嘍，咋子學字？」
「去重慶千分山找勞杆杆。要不得就轉山。」老憨旅長催著走，「快走快跑，記得寫寫這些事兒。格老子死錘錘也得留點名聲嘛。」
過江，入過門。走雲南回四川穿江過河翻山梁，狼煙火藥味道飛機大炮馬蹄聲……
「我們是逃兵。」劉宇軒彌留的眼睛瞪著虛空。
「我們怎麼是逃兵了？」愣娃撅著花白的鬍子辯解道：「我們也是打過鬼子的，我們是奉了老憨旅長的命令回來的，勞杆杆也沒得說個啥……」
「手稿還是燒了吧。」劉宇軒蚊聲說。
「不燒。一隻手爬黑爬夜的寫出來了……」
劉宇軒枯瘦的左手撫著殘缺的右臂，眯著眼睛，停止了呼吸。
愣娃小心地幫著劉宇軒合上眼睛皮兒，又細心地蓋上被單。杵著拐杖，蹣跚著從裂紋的寫字檯下拖出紙片鐫文字的滿登登的大盒盒，趴在地生一張一張，慢慢地看，一會兒笑眯了眼角一會兒皺眉癟嘴低低地哭……
日頭漸漸地暗了。夜月靜靜地看、埋頭紙張昏昏睡睡的愣娃……
2020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