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隆、草間彌生:與商業對接的日本當代藝術兩劍客

2020-12-12 澎湃新聞
【編者按】

當代藝術的審美是最難理解,也是藝術家們也最避諱談論的藝術話題。當代藝術已經無法單純從技法、傳統審美標準來評價它的好與壞。中央美術學院設計學院教授周至禹在《當代藝術的好與壞》一書中,將當代藝術分為10個話題,從態度、情感以及商業化等多角度解析了當代知名藝術家成功的秘訣與其作品的創新與突破性。本文摘編自該書,由澎湃新聞經中國畫報出版社授權發布。

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1962—)、草間彌生(Yayoi Kusama,1929—)和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1959—)被稱為日本當代藝術的「三劍客」。今天就來說說其中的兩位。

村上隆聰明,藝術也有日本民族和文化的特點,形象和色彩來自於日本動漫,具有這個浮華時代的氣質。我曾經多次指出,當代物質消費社會發展的一個顯著現象,便是藝術以設計的方式進入生活,而著名奢侈品牌都在尋求和著名藝術家的合作,這種合作在一些藝術家那裡獲得回應,從而在當今社會取得利益雙贏的局面。村上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2000年春夏,村上隆繪畫裡那標誌性的「眼睛」出現在三宅一生(Issey Miyake)的男裝上;2003年,村上隆發表了他的「幼稚力宣言」,充滿童稚感的日本潮流文化名正言順地進入西方時尚的中心。最令人矚目的是,自此年開始村上隆受馬克·雅各布斯(Marc Jacobs)之邀,與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開始了長達十餘年的跨界合作。村上隆推出的「Murakami Multicolore」(村上多彩)系列將趣味元素融入路易威登古老的Monogram 押花圖案之中,他的「熊貓」「櫻花」出現在LV的皮包上。他把路易威登年逾百年的經典 Monogram商標變換出33種顏色,「櫻桃包」令女人們趨之若鶩,而裝飾有其設計圖案的LV手袋,每隻售價高達5000美元。不但為路易威登成功設計了櫻桃包,村上隆的作品也被陳列在新路易威登之家。村上隆為品牌注入了流行文化與藝術細胞,雙方的攜手也為時尚和藝術跨界合作樹立了情投意合的雙贏典範。

村上隆與LV合作的「櫻桃包」村上隆與LV合作的迷彩款Speedy包

在村上隆的藝術展覽中,路易威登的產品也赫然在場,其裝飾畫的花朵圖形和明快鮮豔的色彩適合於轉化為鞋子滑板和服裝等產品的外觀。碰上了買這種滑板的年輕人,村上隆還會開心地在滑板上簽名。村上隆還將自己的形象做成六英尺高的雕塑。雕塑穿著背帶短褲,盤腿坐在展覽入口的大廳地上,表情一反常態的嚴肅,戴著眼鏡,伸出一隻手來,手心向上似乎在乞討什麼。我從未覺得村上隆的粉色花兒放到褐色的路易威登包上會是美的,這種結合從設計審美的角度來看,顯然有些勉強,其實減弱了路易威登品牌的高貴定位。而村上隆的另一款黃綠色圖案加路易威登的圖標,看上去就像是偽裝的草綠軍服一樣,也果然就被做成了夾克。卡通畫的熊貓標誌直接貼在路易威登的包上,更是顯得粗暴,反差極大。

村上隆作品, 村上隆的大型雕像

可是,路易威登女裝藝術總監尼古拉·蓋斯奇埃爾(Nicolas Ghesquière)走馬上任之後,意味著設計總監馬克·雅各布斯的時代結束了。2015年路易威登宣布結束與村上隆長達13年的跨界合作,村上多彩合作系列也在宣布的當月月底永久下架。商業無情,路易威登在聲明中稱這樣的變動是出於「向前發展」的理念考慮。這顯然意味著對路易威登來說村上隆是人老珠黃了。路易威登還曾與美國藝術家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理察·普林斯(Richard Prince),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等多位知名藝術家合作過,但無疑與村上隆的「聯姻」是時間最長、最為人熟知,也是最重要的。

這個時代正是景觀消費的時代,藝術通過設計創造符號,然後又被人們所消費。村上隆深諳其理,21世紀初他的一系列作品,廣根美少女、蘑菇頭娃娃、卡哇伊公仔等,由歐洲走紅回日本,然後風靡亞洲。除了跟路易威登的合作,他在汽車、箱包、衣服、腕錶、化妝品等各種潮流單品的領域都有涉足,跟諸多品牌的合作也引來大量媒體跟風炒作,提高了其作品的經濟價值。當然也會引起不同的爭議。村上隆在3個國家的4座展覽館裡進行了名為「©MURAKAMI」的大規模個人巡迴展覽,其中,2007年在洛杉磯當代藝術博物館舉辦的展覽,因其商業化色彩而導致眾說紛紜。展覽在一家佔地面積1000平方英尺(約93平方米)的博物館商店內舉辦,並提供價值960美元的路易威登手袋。戴夫·希(Dave Hickey)等藝術評論家暗含諷刺地表示:某種程度上,博物館就像是一家檔次再高一點的梅西百貨。

2008年《時代》雜誌評選出最有影響力的100位人物,村上隆獲選,並且是唯一當選的視覺藝術家。2008年4月在布魯克林美術館、2008年10月在法蘭克福MMK和2009年在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村上隆都陸續舉辦了展覽。最有爭議的是2010年9月他在法國凡爾賽宮舉辦的個展。凡爾賽宮善於經營,總是劍出偏鋒,以邀請富於爭議的藝術家做展覽,來吸引輿論和大眾的眼球。村上隆在法國凡爾賽宮舉辦展覽,雖然引起了軒然大波,有很多社會輿論反對,但是主辦方和巴黎官方都鼎力支持,使得展覽如期舉行。當代藝術需要語境,而這個展覽的確提供了另外一種對比的語境。當村上隆那鮮豔俗氣的雕塑作品放置在凡爾賽宮的巴洛克風格的空間裡時,鮮明的對立倒形成了一種不可言說的視覺刺激。

村上隆於法國凡爾賽宮的個展,Flower Matango,2010

村上隆在公眾場合喜歡做鬼臉,顯示出良好的社交能力,這也是流行藝術家所擅長的。其在日本的名聲就如同波普藝術家沃霍爾(Andy Warhol,1928—1987)在美國一樣,毫無疑義是日本最引人矚目的藝術家之一。他還是傳播和促進波普藝術的身體力行者,其與商業聯姻的藝術戰略方式是批評家們沒有預料到的。與西方傳統不同的是,日本繪畫的影響和現代生活造就了日本御宅族(otaku)的生活方式,例如沉溺痴迷於玩具、動漫和視頻遊戲以及日本特有的色情文化。村上隆聰明地認識到日本社會的這種超扁平性,而且將其強化後直接呈現了出來。

村上隆在自己的畫前

「扁平化」風格的人物、植物、花朵、卡通等經典題材,從表面看來既像玩偶,又像模型玩具,融可愛、性幻想與暴力於一體,而Mr.DOB、骷髏頭,成了村上隆特有的標誌。社會輿論的批判更是指出在其作品Miss Ko(2011)中顯現的少女文化,即漂亮的卡通女孩風格,吸引了許多日本宅男。少女通常基於男性的幻想誇張,是一部分卡通,一部分天真幻想,一部分情色意味,混合而成的富於性意味的少女形象。帶有濃濃的卡通漫畫色彩的作品充盈了日本特有的文化內涵。繽紛的《太陽花b》Matango (b)(2001)作為流行文化的起點,具有可識別性的大笑花朵在畫廊空間裡無限生長和繁衍,滿牆都是。太陽花蘑菇(Matango)版本在法國凡爾賽宮裡展出,它的花朵被很多繁麗的洛可可裝飾花紋的壁紙和宮殿的天花板所映襯,是古今西日兩種文化的衝撞與對比。這種衝撞既是藝術的一種反叛態度,也是當代的一種展示策略。

村上隆作品, 波普風格繪畫——骷髏村上隆作品中標誌性的太陽花圖案

正是這種扁平和膚淺化,明確挑戰了精英文化的崇高性和不可褻瀆,村上隆無所畏懼地朝精英藝術發起挑戰,並在這種藝術遊戲中如魚得水。他對西方世界的藝術遊戲法則心領神會,對資本主義社會的藝術商品運行制度了如指掌。村上隆不僅是藝術家,還創立了自己的東京藝術經紀公司「Kaikai Kiki」工作室。在工作室有幾十位員工為其工作,以企業的方式進行運作,分公司還開到了美國。由此,村上隆的藝術實踐膨脹蔓延到時尚界,進入到電影和其他商業領域,從被大多數人輕視的亞文化角度,開闢出一條成功之路。他的作品展示也超越美術展館,進入到商業零售空間與其他公共活動場地。在其藝術展覽附帶的商店裡,經常堆滿了太陽花的各種低價衍生品:手機殼、T恤、筆記本、檯曆、鑰匙鏈等,但每次都被搶購一空。這種藝術經營就像呼吸空氣或喝水,對村上隆來說是很自然的事。他說過,「對藝術家來說,建構經營哲學,跟作品一樣重要。金額是評價當中最容易了解的軸線!」說得好直白。

每個人都不是憑空創作的,他的藝術反映出更深刻的生活背景。有評論說,村上隆使用蘑菇形象在他的作品中涉及對歷史的關注。據說村上隆的母親告訴他,他出生在歷史上和美國原子彈有關的一座城市——他的家鄉因為當時有太多的雲層覆蓋,所以沒有成為轟炸目標。這導致了村上隆對類似蘑菇的迷戀。這種解說聽上去有些勉強。但是對於村上隆的作品進行評判,也還是需要徹底地了解村上隆的出生和經歷。其可能出現的某種姿態,或許清楚地表明了文化歷史潛在的影響。要從村上隆作品中分析他是如何看待日本文化或迷失在歷史和頹廢的失控瘋狂狀態裡,而不是簡單地對村上隆的商業化做道德的批判。

村上隆就這樣經營著有影響力的藝術企業「KaiKai Kiki」公司,策劃有遠見的超扁平(Superflat)藝術現象,常被譽為下一個安迪·沃霍爾。雖然他自己說這樣的比喻讓他傷心,但估計心裡還是高興的。類似波普藝術的做法,從消費文化裡直觀地產生圖像,也容易獲得大眾的共鳴,或許這就是村上隆成功的經驗。

村上隆曾於2011年5月17日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學術報告廳舉辦演講──「我的藝術之路」。他對學生提出了這樣一種思路:與其自問「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藝術家」,不如換一種思維:「社會怎麼看自己?自己如何才能跟社會契合?」前一天,同樣的講演還曾在四川美院舉行,都是熱鬧得無以復加,講堂內座無虛席。有趣的是村上隆曾經獲得過哲學博士學位,而且是東京藝術大學第一個取得日本畫博士學位的學生,而我從未在他的藝術中看到什麼哲學的思考。雖然,當代藝術與哲學有著前所未有的聯繫。對於外界的批評,村上隆毫不在乎,還一本正經地發表《幼稚力宣言》,大張旗鼓、理直氣壯地為幼稚力聲張:我就是超幼稚的!

幼稚和真正骨子裡的單純是不同的,另一位同樣也和奢侈品牌合作的女藝術家草間彌生,1929年出生,年齡比村上隆大了許多,卻又和村上隆大不相同。我喜歡草間彌生的一些作品,其中充滿了一種具有精神癲狂傾向的精神氣質,這也是當代藝術的一個特點。許多精神偏執的人適合學藝術,他們將當代藝術作為一種發洩的手段,成功的精神病藝術家也不在少數,說起這個就要談到當代藝術的哲學背景和美學轉向了。小時候就有精神分裂症傾向的草間彌生,1957年移居美國,在紐約開始創作生涯,也開始有了「前衛女王」的稱號。後來她和沃霍爾以及奧登伯格舉行聯展,找到一種特別的點——圓點花樣(Polka Dots)來表現自己,形成了具有密集恐怖特徵的視覺表現方式。波普藝術對她尋找到這種密集點顯然是有影響的。例如1965年的《無限鏡屋——陽具原野》(Infinity Mirror Room-Phalli's Field)裡出現了密集的白底紅點。這種視覺表現又通過鏡像進行空間的擴大,藝術家自己置身其中,看上去不免有暈眩的感覺。而隨後的作品《無限的愛》(Love Forever),使用小圓燈泡和大面鏡無限反射的空間裝置,更強化了這種視覺迷幻的生理感覺。1969年在紐約MOMA的一次展出之後,這位日本女性成為了《紐約時報》的封面人物,其頭版圖片的副標題卻是「但這是藝術嗎?」

草間彌生裝置作品,《無限鏡屋——陽具原野》Infinity Mirror Room-Phalli's Field,1965

草間彌生在1973年返回日本,1977年入住精神療養院,開始撰寫小說,並成為了日本最著名的當代藝術家。她在1983年出版了小說《克裡斯多夫男娼窟》(クリストファー男娼窟),這本書獲得了日本第10屆野性時代新人文學獎。草間彌生也擅長運用多種媒體進行創作,例如繪畫、素描、雕塑、影像等。1991年她主演了由電影導演村上龍自編自導的電影《墮落東京》,內容描述一個愛上已婚男人,並飽受上班族與黑幫凌虐的妓女。這部被歸類為日本色情電影的作品在澳洲與韓國都被禁止上映。實在難以猜想草間彌生如何表演,或者只能以本色來出演?草間彌生在1993年代表日本參加威尼斯雙年展,有趣的是1966年她曾經未獲邀請而強行參加了威尼斯展,做了作品《那克索斯的花園》(Narcissus Garden)。她半夜在綠園中央的義大利館戶外展場放置了1500個不鏽鋼球,然後自己身穿金色和服端坐其間,立牌告示:一個金球價格2美元,強調藝術品可以像熱狗一樣叫賣,被主辦方強行驅離。後來草間彌生獲得法國文化部頒發的藝術及文學騎士勳章。現在她仍然住在療養院治療,並撰寫了自傳和小說,共計十餘本書籍。比起很多有精神疾病的藝術家,草間彌生算是長壽的,藝術顯然是她強有力的生命支撐,所以她曾經對媒體表示:「如果不是為了藝術,我應該很早就自殺了。」

在草間彌生從藝的幾十年裡,不斷有人指責她過於誇大自己的精神疾病,說她的傳奇經歷不過是用來炒作。我倒看不出來,至少這樣裝一輩子也是極致了。草間彌生是本色的。無論有多少說辭,說她是精神病藝術家才相對準確。草間彌生不是一個藝術理論家,作品也並沒有那麼多觀念。出於自身需要和幻覺產生的藝術,最可被視覺所看到,那種高彩度對比的圓點花紋加上鏡子,形成的迷幻效果確實令人矚目。這些藝術出現在生活環境中的一切物體上,如牆壁、地板、畫布等物品上,連藝術家自己的穿著打扮也趨於一致。就如同她自己所說:「地球也不過是百萬圓點中的一個。」「南瓜」是草間彌生經常創作的主題,這源自她兒時在農場所產生的幻覺。當時她看見南瓜跟她說話,深深地被南瓜圓潤的形狀所吸引,而出現在南瓜上的黃底黑點,更是鮮亮地閃爍在鏡像中。草間彌生把自己的幻覺經歷投射在其作品中,讓當下感受到的驚嚇和恐懼漸漸沉澱。「我會忘記所有,只為集中精神,直面南瓜的靈魂。」一個月凝視一隻南瓜的草間彌生最有名的南瓜雕塑座落於日本瀨戶內海的直島,成為海邊最令人矚目的藝術景觀。

草間彌生作品,《無限鏡屋 :我對南瓜所有永恆的愛》,2016草間彌生位於日本瀨戶內海的直島岸邊的南瓜雕塑

晚年的草間彌生頭戴朱紅色的假髮,穿著和牆面一樣的黃底黑點的圖案(黃樹)服裝,坐在展覽的現場,和自己的作品渾然一體,只突顯出一張蒼白的臉,一頭火紅的假髮,倒也是一道個性鮮明的風景。不苟言笑的草間彌生,斷不會像村上隆那樣嬉皮笑臉,而這種氣質在她自己創造的語境裡也十分協調。畫畫的時候,草間彌生蒼老的臉上塗著鮮豔的口紅,嘴角不斷地抽動著。她的作品主題常言愛——「永恆的愛」(Love Forever),她希望繪出事物的美,令其他人可以看到美好的一面。或許是因為草間彌生能夠愛慕自己,才能使其他人去愛慕她,這一點十分可貴。

難以想像已是88歲高齡的草間彌生,每天要在工作室勞作八九個小時,她說停下來就會感到頭疼,「要一直畫到累死為止」。「從以前到現在,我要用盡我生命中最後的力量,帶著更多的敬畏之心繼續創作。」草間彌生的兩個展覽分別在日本和美國同時開展,一個是2017年3月22日在日本國立美術館開幕的「我永遠的靈魂」,另一個是晚一天在美國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赫希洪博物館和雕塑園開幕的「無限鏡屋」。

晚年的草間彌生與她的雕塑作品

草間彌生作品中那色彩鮮豔的抽象波點很容易被轉化到商品表面。1990年代之後,她也加入了商業藝術的領域,與時裝設計界展開合作,推出了帶有濃厚圓點的草間風格的服飾,並開始販賣許多藝術商品。奢侈品牌看到了她的價值,也紛紛和她合作。我看過一張照片,照片上奢侈品牌的代表在草間彌生兩旁扶持著,那樣子仿佛就是一種象徵,油然而生出草間彌生被商業綁架的感覺。實際上,草間彌生總是樂於將自己的東西商業化。大凡商業利用藝術,總是會消解藝術中具有批判的力量,將其轉化為單純的視覺形象,因此草間彌生的圓點在商業中就變得極為普通了。

很早以前草間彌生就用自己的藝術來質疑藝術與商業的關係,但是卻又在1968年成立了自己的「草間時尚有限公司」,並開始在百貨公司設立專櫃,專門販賣自己設計的前衛時尚商品。2009年她設計了一款名為「時光旅行手拿包」的仿手拿包外型的手機,以及一個名為「My Doggie Ring-Ring」的以粉紅色圓點點綴的小狗造型的手機架。草間彌生把自己的圓點和鏡屋形式運用於設計,一款布滿圓點裝飾,被稱為「圓點痴迷」的盒子,內部以鏡子裝飾,在盒子裡面還放置了一款粉紅與白色圓點裝飾的手機,就像是其無限鏡屋的縮小版。而這些都是為日本通信巨頭KDDI的子品牌「iida」所設計的,手機限量1000臺。2011年,她為化妝品公司蘭蔻設計了六款限量版的唇蜜。同年,草間彌生與路易威登創意總監馬克·雅各布斯合作(馬克在2006年時就前往日本草間工作室邀請她一起合作),為其設計皮製產品、服飾、配飾、鞋子、手錶以及珠寶等產品。

草間彌生裝置作品,《無限鏡屋——數百萬光年外的靈魂》Infinity Mirrored Room-The Souls of Millions of Light Years Away,2013

2014年日本第一生活文具品牌「Mark's」與草間彌生攜手合作,發表最新一系列圓點裝飾的商品,如「Mark's x草間彌生」筆記本。有趣的是,村上隆也曾為LV設計了熊貓筆記本。路易威登在倫敦的塞爾福裡奇百貨公司再次推薦草間彌生籤名的圓點花紋的商品,標誌性的圓點被路易威登用在女士箱包、鞋子、圍巾和服裝上——美國著名的電影明星喬治·克魯尼(George Timothy Clooney,1961—),就穿著黑白圓點的這種服裝做廣告。一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圓點,在草間彌生那裡卻具有強烈的精神刺激,而在商業物品上則僅僅是視覺的鮮明美感而已。

草間彌生與 LV 合作的產品

如今連一些具有前衛批判性的藝術家也樂於同商家進行合作。著名奢侈品牌和企業商家也積極出擊,根據自己的企業文化理念或者品牌風格,達成藝術與商業的聯姻,實現彼此的雙贏和互動。藝術與設計的界限日益模糊,擁有藝術家和設計師雙重身份的越來越多,商業成為藝術家實現大規模的藝術創作和推廣的有效媒介。波普藝術家沃霍爾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寶馬汽車和昆斯等藝術家合作,由藝術家為其設計一系列藝術汽車。而女藝術家曹斐作為第一位參與寶馬藝術車(BMW Art Car)創作的中國藝術家,她的藝術車作為寶馬的第18輛藝術車也已於2017年問世。為什麼中國藝術家會成為入選者呢?顯然,由於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和消費能力的驚人提升,引起了寶馬對中國市場的高度重視。當代藝術家要和品牌合作,一定要爭取自己的表現空間,而不是僅僅為商業服務,更不應以藝術的名義刺激人們膨脹的消費欲望。美國藝術家巴巴拉·克魯格(Barbara Kruger)的藝術作品《我消費故我在》,借用笛卡爾的名言「我思故我在」的句式,像廣告一樣懸掛在紐約的大街上,讓我們每個人警醒快速消費、過度消費的理念給我們造成的問題。

巴巴拉 · 克魯格作品,《我消費故我在》,1990

2009年6月,英國《泰晤士報》曾公布20世紀最偉大的200名藝術家的調查結果。畢卡索、塞尚名列第一、第二,中國無人入選,而日本卻有四位:草間彌生、村上隆、杉本博司和野口勇。2016年11月6日草間彌生和村上隆的雙聯展在重慶開幕,由香港某房地產公司和藝術商業機構聯合舉辦,畫展一共才展出了25幅作品,而且大部分是版畫,還不如說是地產品牌和藝術機構借藝術家名聲的合作亮相。

藝術歷來都和權力、金錢有關,而在當今,這種關係更加赤裸裸地呈現出來。美國藝術家傑夫·昆斯聲稱:藝術就是傳播——它的活力在於利用與操縱大眾,而它所顯示出的商業性或者政治性的特別之處,就是因為商業性對藝術的極度自由。這話說得真是直接粗暴,毫不掩飾。當今資本主義商業力量的強大,一切藝術中批判性的東西都可以被消解。美國塗鴉藝術家基斯·哈林(Keith Haring,1958—1990)頑強對抗博物館畫廊系統和藝術的商業化,在地鐵和街頭的牆上圖畫,以愛、和平、性、戰爭等世界性問題為主題,鮮明生動地把藝術呈現給大眾。但是某地產公司還是把他著名的勾線空心小人的塗鴉符號變成了其標誌,現在更是被廣泛地應用在服裝、室內裝飾和廣告設計上。藝術向商業獻媚,這便是時代的荒謬,荒謬讓一切價值都倒塌了,讓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只有荒謬本身是如此堅定地存在,仿佛是一剎那間的徹悟,卻又與生俱來地埋藏著,只待醍醐灌頂的時刻到來。

《當代藝術的好與壞:中央美院教授的10堂當代藝術課》,周至禹著,中國畫報出版社2019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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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導中稱,在過去的一年裡中國多地就出現了打著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和村上隆的旗號舉辦的展覽,這些展覽中不僅掛著帶有草間彌生籤名的裝飾畫,還展出了其經典的「草間戲法」的作品以及實際藏於澳大利亞美術館的圓形貼紙作品。
  • 草間彌生周邊、村上隆哆啦A夢公仔...王一博都在追的...
    9月12日 江悅潤府藝術周邊拍賣專場石榴集團、正榮地產雙匠聯袂將備受推崇的草間彌生、奈良美智、村上隆草間彌生x波點手提包這潮範兒十足的手提包配上草間彌生個性大膽的波點元素是不是更顯別具一格呢草間彌生x卡通藝術襪襪子可以說是穿搭的細節靈魂草間彌生的卡通藝術襪不僅可以當做藝術品來收藏
  • 草間彌生村上隆擬起訴中國假展,稱性質惡劣但並不罕見
    此前,「澎湃新聞·藝術評論」在上海也見到過以村上隆作品為賣點的商場展覽,作品真偽和展覽版權都很難確知,在另一場展覽中,配套銷售的草間彌生畫作不僅作品存疑,連作品「保證書」也被業界人士稱為假冒。媒體報導,2018年9月27日,上海徐匯區一商場正舉辦「草間彌生&村上隆藝術藏品雙聯展」,展覽現場搭建了多間裝置小屋,內部空間布滿了密集而鮮豔的波點,還原了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筆下的經典場景。 圖片 「抄襲的藝術」
  • 無熱愛 不藝術 「波點女王」草間彌生作品展席捲武漢
    90後KOL侯放在展覽現場 雲揚 攝  因痴迷「圓點」而風靡全球的「怪婆婆」草間彌生、 因熱愛「超扁平」而廣受年輕人喜歡的色彩奇異大師村上隆,兩位日本國寶級藝術家作品雙聯展首落武漢  最前衛藝術展撩撥武漢藝術粉  草間彌生,這位日本國寶級藝術家就像神一樣的存在,身上被貼了很多標籤:怪婆婆、波點女王、精神病人、世界上身價最貴的當代藝術家之一……草間彌生的名字一出現,就常常引發各種膜拜和追捧,甚至一畫難求。
  • 草間彌生、村上隆之後,波普藝術跨界還能這麼玩
    但在2020年的今天,藝術早已不只是美術館殿堂中只可遠觀的畫作,而是通過各種方式,在不知不覺間走入了我們每一天的生活。 把藝術家和我們之間拉近的這隻「手」,叫做聯名。 其中,由於天生自帶強大的商業基因,波普藝術自打1950年代誕生以來,一直是商業品牌的心頭好。
  • 草間彌生、奈良美智等同臺,看日本藝術明星如何煉成
    草間彌生、李禹煥、宮島達男、村上隆、奈良美智、杉本博司同臺將會呈現怎樣的展覽?在受疫情影響閉館近5個月後,位於東京六本木的森美術館在7月底重開,並推出展覽「繁星:當代藝術的明星們──從日本到世界」。此次展覽原計劃配合東京奧運推出,由森美術館的6位策展人共同策劃。
  • 那麼多人打卡的草間彌生x村上隆展,竟然是假的!
    魔都新晉網紅地   前些日子很多人打卡的   草間彌生×村上隆藝術藏品雙聯展   草間彌生(Yayoi Kusama),20世紀最偉大的200名藝術家之一,是世界著名的圓點女王、日本超級藝術天后、話題女王,人稱「怪婆婆」。
  • 草間彌生 世間萬物,皆是圓點 | 佳作重讀
    藝術天后、精神病患者、圓點女王,怪婆婆等標籤加在一起,都不足以概括草間彌生複雜多變的一生。這位日本國寶級藝術家,2014年接受了我們的專訪。「若不是為了藝術,我應該很早就自殺了。」藝術天后、精神病患者、圓點女王、日本怪婆婆等諸多標籤加在一起,都不足以概括她複雜多變的一生。1960年代,亞洲女子草間彌生是紐約前衛藝術的先鋒人物,影響力堪與波普藝術領袖安迪·沃霍爾匹敵。40年前,她回到東京,住進精神療養院,銷聲匿跡。1993年,她獨自代表日本參加威尼斯雙年展,重出江湖,確立了自己在國際藝術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