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溫斯年從來沒想過會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碰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更別說在這種破爛的情侶酒店。
現在兩人不僅碰了面,還恰好坐上同一個電梯,到達同一層樓,最後在同一間房間前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兩人對視了一眼,雲瓊問:「溫斯年,我雖然不喜歡過問職工的私人生活,但涉及社會倫理的時候,我還是會代表道德先鞭笞你。你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溫斯年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隱瞞一下自己的目的,畢竟這種目的既不光彩,也不光榮,說出來只會徒增笑料,於是他說:「最近手頭緊,我在兼職跑腿。」
他手裡確實拿了一把傘,還是一柄金屬長柄傘。
雲瓊盯了溫斯年好一會兒,才冷笑一聲拿出手機說:「多少錢,我買了。」
溫斯年嘆了口氣說:「雲總,這是客戶的東西,我不能隨便轉賣的。」
「五百夠不夠?」雲瓊話音剛落下,溫斯年的手機就振動了一下,他打開一看,五百已經到帳了。
「你在哪個平臺跑腿,我現在馬上下單,你出去再去買一把。」雲瓊說著,已然是一副趕人的模樣。
雲瓊看起來比他更需要這把傘,於是溫斯年狠下心把傘給了對方,但依舊站在門口沒有動。
「你在哪個平臺?」雲瓊問。
溫斯年胡編亂造說:「我們這平臺講究一對一服務,我之前那單沒結束就不能接新單。」
雲瓊察覺到溫斯年打算盡忠盡職地等著拿回這把傘送給房裡的人時,她冷笑一聲說:「平常上班懶懶散散的,做個兼職倒是積極進取了。」
沒等溫斯年開口,雲瓊已經一腳踹上了門,情侶酒店的裝修就像它的燈光一樣,馬馬虎虎,這一腳,把門踹得凹進去了一塊兒,溫斯年立馬想起同事私下告訴他,雲姐曾一腳把揩油的流氓踹到醫院躺了半年的英雄事跡。
這酒店隔音效果本來就不好,他們在這兒鬧這一出,其他房間紛紛打開了門,好幾個年輕人朝他們看來。
雲瓊見裡面的人不開門,抬起腿又是一腳,那門終於被踹開了。
溫斯年站在後頭默默咽了一下,跟在雲瓊後面走進房間後,反手關上了門,阻斷了外面一眾好奇的目光。
床上躺著一對苦命鴛鴦,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那位男士已經忍不住小聲抽泣了起來,他喊道:「雲瓊,你放過我吧!」
溫斯年心中升起了熊熊八卦之火,他幾乎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雲瓊甩了甩手裡的金屬傘,看向男士說:「是你自己穿好衣服下來,還是要我替你穿衣服?」
男人不說話了,他伸出手往旁邊摸索了半天,最後在被子裡穿好了背心和短褲,他把雙手背在後腦勺上,躲在牆角裡一言不發。
「能耐了啊。」雲瓊說,「於大少的飛機票的目的地是這張床上,是嗎?」
男人鼓起勇氣抬頭看雲瓊,又被對方那柄插在地上的金屬傘給嚇了回去。
雲瓊的目光投在床上,床上那位女士看起來還很年輕,她大概也知道這是件不光榮的事情,所以她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小妹妹,衣服我替你放床頭了。」雲瓊心平氣和地說,「你旁邊這位男士既不能兌現海誓山盟,也不能兌現不離不棄。」
說完,雲瓊就打算拍拍溫斯年的肩,讓他離開,等她一轉身,那位年輕妹妹失聲喊:「斯年?」
氣氛頓時更加尷尬了,溫斯年撓了撓後腦勺,舉起手說:「嗨。」
雲瓊和溫斯年對上了眼,兩人看到了對方腦袋上深深的綠色,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他們是草原上的被綠者聯盟。
兩人轉身出了門,雲瓊把金屬傘還給溫斯年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你拿這傘是準備來揍人的嗎?」
溫斯年說:「是,沒想到被領導捷足先登了。」
「你這女朋友挺漂亮的。」雲瓊問,「還是個大學生吧?」
「是學妹。」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凝固了,只好一個看手機,一個看地板。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裡頭兩人穿好了衣服走了出來。
雲瓊心平氣和地說:「剛我拍了不少照片,於亮你自己掂量著怎麼做吧。」
於亮連連點頭說:「情人當不成,還能當好朋友的。我做事,你放心。」
雲瓊沒應聲。
溫斯年溫柔地上去整了整他學妹的衣領子,又耐心地說:「以後注意照顧自己,春秋交替的時候記得換衣服。」
學妹一臉感動和失落,想要抬手去抓溫斯年。
只見溫斯年退後一步說:「反正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情侶關係了,有些話我也能告訴你了。家裡這麼久不打掃是會有蟑螂的,衣服不洗是會發臭的,冰箱裡的東西也會慢慢腐爛,記得勤打掃。」
兩人瀟灑轉身,毫不猶豫地並肩走出情侶酒店。
外面夕陽西下,溫斯年感到豪情萬丈,連被綠的難受都變淡了。
雲瓊留下四個字:記得加班。
2
第二天溫斯年照例踩著點打了卡,同事們一個個看著他偷笑。
他揣著一肚子疑惑坐到位置上,然後輕聲問前排的同事:「大家怎麼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我?」
同事機敏地回覆:「還不是因為您要升職了。」
溫斯年傻了,他一常年遲到早退的人竟然還有升職加薪的一天,沒等他回復一個高興得轉圈圈的表情包,同事繼續回覆:「日後請多在雲經理耳邊吹吹枕頭風,我們程序部門未來的油水都靠您提攜了。」
溫斯年「啪」的一聲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此時雲瓊辦公室的門開了,溫斯年抬頭望向她,在對方眼裡明明白白看到了四個字:你死定了。
「溫斯年,你進來一下。」
溫斯年懷揣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心態,在進辦公室前先問了同事來龍去脈,只見同事點開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開頭就是熟悉的情侶酒店,然後是他和雲瓊兩人迫不及待同進電梯的背影,最後又貼上了兩人心滿意足出來的正面影像。
「玩兒挺開呀。」同事揶揄道:「這是妖嬈上司俊下屬的劇本嗎?」
溫斯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叩開門,又是怎麼走到雲瓊面前的,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同那位於大少一樣,雙手抱頭,不自覺地蹲在牆角了。
「說說唄。」雲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
「我真的是無辜的。」溫斯年欲哭無淚地說,「我還驚訝這監控怎麼就洩露了。」
雲瓊沒有理他,反而翻了翻手頭的文件,溫斯年偷偷向上瞟了一眼,看到了雲瓊耳邊落下的一縷碎發,隨後她把碎發撥到了耳後,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愣是讓溫斯年看呆了,他想:雲總不踹人的時候,還是蠻有女人味的。
溫斯年在雲瓊的辦公室待了一會兒就被放了出來,出來後他喊道:「都散了,不要再說捕風捉影的事兒了。」
雲瓊在辦公室裡越想越氣,於亮嘴巴上說得好聽,轉眼就先下手把這監控傳到公司裡,這一看就是揍得不夠多,皮癢了。
她拿起手機就要給於亮打電話,電話倒是先響了,她一看手機號,得,是母上大人來電。
「瓊瓊。」雲媽媽的聲音快滴出蜜來了,「於亮這事兒我也聽說了,昨兒我在牌局上說起這事兒後,你胡阿姨可說她有個牌友的孩子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你要不……」
沒等雲媽媽把話說完,雲瓊打斷道:「別了,您想想於亮是誰介紹的,不也是胡阿姨?這次又不知道給我介紹個什麼樣的人,我看還是算了。」
雲媽媽聽雲瓊抗拒的模樣,立馬鬧了老三樣,雲瓊耳朵都快出繭子了,只好懨懨地說:「成。」
「那就訂在今晚了。」雲媽媽笑道,「這次胡阿姨可說了,對方雖然家大業大,但還是願意深入基層了解生活,為人不但好學,還勤快。最關鍵的是,長得還帥。」
雲瓊象徵性地應了幾聲就掛了電話,她轉了轉手頭的筆,輕輕嘆了一口氣。
像她這樣年紀的女人是最遭人嚼舌根的,單身就催著找男友,有了男友就催著結婚,結了婚就催著要小孩,一道接一道的符咒把她狠狠地壓在五指山下透不過氣。
她拿出鏡子抹了抹口紅,又伸手輕輕撫了撫眼角的幾道皺紋,然後關上抽屜重新開始看文件。
臨近下班的時候,雲瓊提前整理好東西準備離開,她一推開門就看到公共區域裡人都跑了一半,她朝溫斯年的座位瞥了一眼,那位置果真空空蕩蕩的,她搖了搖頭就去地下車庫開車,朝著她媽訂的飯店駛去。
在和前臺溝通後,領班表示那位先生早就來了,還訂了個包廂,而後她帶著雲瓊朝包廂走去,領班笑著說:「現在同事間的關係都蠻融洽的。」
雲瓊不知所以,只好跟著微笑點頭。
「先生好,您說的那位女士也到了,現在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溫斯年凝固了,不止他,包廂裡的所有同事都凝固了,他們僵硬地望向門口那位溫斯年的相親對象,立馬提起包朝雲瓊鞠了一躬,匆匆道:「原來是雲總啊,那我們就先走了。」
隨後一個個溜得比兔子還快,就怕被雲瓊抓到寫報告。
領班站在外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她磕巴地問:「這菜還上嗎?」
溫斯年抖著嗓子說:「上。」
雲瓊放下包坐了下來,領班想為她沏一杯茶,溫斯年眼疾手快地先提起茶壺替她倒了一杯,他道:「要是我知道相親的是您,我絕對不會找他們過來。」
雲瓊望著眼前的小滑頭,想起胡阿姨在她媽媽面前吹噓的「為人好學又勤快」,她就不悅地放下了杯子,這一方又把溫斯年給嚇著了,他熟練地抱起頭蹲在牆角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在讓領班離開後,雲瓊走到牆角邊望著他說:「你先起來,我有事兒和你商量。」
溫斯年站了起來,軟著腿坐到位置上,他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雲瓊的鞋子,這雙細高跟若是踩在他的腳背上,不殘也要坐輪椅。
「你想結婚嗎?」雲瓊問。
溫斯年咽了唾沫,拼命搖了搖頭。
「我也不想。」雲瓊心平氣和地說:「那你還想無休止地相親嗎?」
溫斯年又搖了搖頭,雲瓊語重心長地說:「我也不想。」
隨後她抬頭看著溫斯年說:「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說完,她彎了彎眼睛,又提了提唇角。
雲瓊眼角的細紋在笑起來後特別的明顯,可這些細紋不但不顯老,反而讓她變得可愛了起來,她彎起的唇角也讓人心生喜愛。
溫斯年不自覺就朝前伸了伸手,他的手指碰到了雲瓊的臉,他這才發現原來雲總的臉也是軟的,也是會紅的。
「好的。」溫斯年說:「雲總說什麼都是好的。」
3
同事之前喊溫斯年叫「小溫」,現在不敢了,他們張口就是「溫哥」。
在成為雲總的男人後,溫斯年覺得自己的後背挺得更直了,上班也變得勤快起來了。
在經過膽戰心驚的一個月試用期後,溫斯年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成功勝任這個角色了。
溫斯年下樓等雲瓊一起約會,這也是他們之間約定俗成的每周任務,他們會以照片或視頻的形式發送到只有長輩可見的朋友圈中,試圖營造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在大門口沒站一會兒,就有幾個路過的漂亮女生徘徊在他周邊,有幾個被朋友攛掇著扭扭捏捏地要他的聯繫方式,他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對方。
雲瓊遠遠地看著,覺得胡阿姨有一句話說得沒錯,溫斯年確實長得帥氣,不是那種愣頭小子的青澀,他身上有成熟的味道。
在溫斯年拒絕了第三個女生後,迎面走來了一位老熟人。
學妹看著溫斯年說:「學長,我能請你吃晚飯嗎?」
溫斯年對拒絕陌生人這件事做得很好,但對拒絕熟人這件事絕對是不及格的,雲瓊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攀談了起來,那位學妹說著說著,便上去挽住了溫斯年的手。
雲瓊大步朝外走去,溫斯年還同學妹拉拉扯扯,於是雲瓊輕輕咳嗽了一聲,溫斯年立馬說:「不是我找藉口,是我晚上真的已經和我女朋友約好了,人都在這兒了。」
學妹朝雲瓊看來,雲瓊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她頓時嚇得往後一退,隨後說:「虧我還對你心懷愧疚,沒想到你早就和她在一起了,酒店那天也是你們約好給我們下的套吧?」
說著說著,這位學妹的語氣越來越衝,她衝上前就對著雲瓊舉起了手,雲瓊退後了一小步,她不想和女人起衝突,學妹的手落了個空,就想過來拉住雲瓊,她的手被人擋在半空中。
溫斯年說:「別再鬧下去了。」
這是雲瓊第一次看溫斯年生氣,他的生氣不是像別人那樣,從動作或表情上非常直觀地能夠看出,他的生氣就壓抑在言語裡的。
學妹應當不是第一次見他生氣,在他說完話後,學妹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而溫斯年轉身牽起了雲瓊的手,他說:「齷齪的眼睛看世界都是齷齪的,我勸你出門擦擦眼,漱漱口。」
在兩人轉向地下室後,雲瓊掏出車鑰匙準備開車,溫斯年鬆開手後,熟練地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說:「雲總我錯了。」
雲瓊上前拉起他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吃飯去。」
今晚的約會是溫斯年準備的,兩人開著車從城東到了城西,又往西開了十餘裡後,溫斯年停了車,這是一塊野營用地,周邊已經搭起了大大小小的帳篷,右邊有一塊還空著。
「我提前一個月才訂到的,不過已經沒什麼好位置了。」溫斯年說,「雲總不嫌棄就好。」
「雲總蠻嫌棄的。」雲瓊說著,打開車的後備箱,翻出了溫斯年早早藏好的帳篷包,她抬起頭問:「你會搭嗎?」
溫斯年捲起袖子信誓旦旦地說:「那是自然,我可已經練了一個月了。」
說完,他拿起帳篷包往空地走去,「哐哐」地把所有的零部件都倒了出來,雲瓊在一邊看著他滿頭大汗地搗鼓了一個小時,連框架還沒搭完,她忍不住開口問:「要不要幫忙啊?」
「你要是動手,就是看不起我。」溫斯年轉頭嚴肅地說。
於是雲瓊又看著溫斯年搗鼓了一個小時,而後溫斯年倒在地上說:「你快來看不起我吧。」
雲瓊脫下外套,又解開了襯衫的袖扣,不出半個小時她就搭好了。
溫斯年在背後鼓掌說:「雲總真是文武雙全,就沒有不會的。」
「趕快拍照,拍完我們就走吧。」雲瓊沒好氣地說,「下次請找一個輕鬆的擺拍地點。」
溫斯年拿出手機拍了幾張帳篷的正面,又小心翼翼地站在雲瓊身旁,央求著拍一張合照,他剛舉起手機,屏幕就花了,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一時間周邊的人都躲進了帳篷裡,雲瓊拉著溫斯年也進了帳篷。
「你看看你選的好天氣。」雲瓊拍了拍自己的外套說,「等雨停了,我們就趕緊走。」
沒成想這場雨越下越大,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最後連手機的信號都變弱了。
「要不,今晚就在外面湊合一下吧?」溫斯年問。
雲瓊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打開帳篷包,拿出了裡頭自帶的睡袋,她把大一些的扔給了溫斯年,自己留了個小的,她一本正經地說:「先說好,晚上不準打呼。」
入夜後,外面的雨聲逐漸變小,溫斯年聽到雲瓊翻來覆去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對方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
溫斯年從睡袋裡出來,他把睡袋拉開後蓋在雲瓊身上,她身上那個尺寸實在是太小了,大概是兒童大號的標準,她這麼急急地搶去也不怕凍著。
溫斯年拉開帳篷,去車的後備箱裡拿了一聽啤酒,他拉開拉環後,靠著車廂喝了一口,隨後他抬頭看到了漫天的星星,雨停了,雲也走了,只剩下獨守的星星。
手機信號也恢復了,他媽在手機上給他打了十多個電話,最後略微有些生氣地留言:又去哪裡野了,有了女朋友還不知道收斂嗎?
溫斯年把他和雲瓊的合照發給他媽,想了一會兒又寫:在外面野營,信號不太好。
除了他媽媽的消息外,還有很多好友發來的信息。有些是叫他去喝酒;有些是叫他去蹦迪;還有的說太久沒見了,要給他介紹女朋友。這些洶湧的信息鉤織著成一張華而不實的網,讓他久違地感受到了空虛。
他喝完啤酒,撩開帘子又進了帳篷,許是他動靜稍微有些大,雲瓊迷迷糊糊地抬起腦袋說:「你回來啦?」
溫斯年朝她看去,她閉著眼睛,神情放鬆,一點兒也沒了領導的架子,整個人都透露出可愛來,這位小可愛順勢打了個噴嚏,隨後嘟囔了一句:「記得關窗,外面好冷。」說完,她拉了拉身上屬於溫斯年的大睡袋,把自己埋了進去。
溫斯年想:要是雲瓊真的是他女朋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