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元
作者供圖
在中國林林總總的山峰中，論高，它只有海拔824米，比它高的山峰多了去！論美，比它美麗的山峰也數不勝數。可是，江郎山的名頭卻很大，大到聞名全世界。因為，它是浙江省首個世界自然遺產。
2010年8月，在巴西召開的第34屆世界遺產大會上，經聯合國科教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批准，「中國丹霞」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江郎山名列其中。這次參加「名家看江山採風活動」時，我這個歷來畏懼登山的人，也欣欣然隨大夥出發，去領略江郎山的雄壯奇崛。
其實，我與江郎山並不陌生。由於幾十年的記者生涯，我到江山市採訪的機會很多。然每次完成了採訪任務後，就匆匆回杭州了。不是抽不出時間去看看江郎山，而是平生就不太喜歡登山。每當汽車從江郎山旁邊經過，我對它遠遠地一瞥，在腦海裡只留下了「三爿石」的雄姿。
那天上午，天氣晴朗。汽車從市區出發，沿著國道線向江郎山進發。正是「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深秋時節，道路兩旁的田野裡，深黃淺絳，遙映綠樹，一派秋色。我的腦海裡，閃出了蘇東坡「家在江南黃葉村」的詩句。二十多分鐘以後，我們就來到了地處浙、閩、贛三省交界的江郎山景區。
江郎山距江山市25公裡，素有「雄奇冠天下，秀麗甲東南」的美譽。它聚巖、洞、雲、瀑於一山，集奇、險、陡、峻於三石，雄偉奇特，蔚為壯觀，且群山蒼莽，林木疊翠，窟隱龍潭，泉流虎跑，風光旖旎。每當雲霧瀰漫，煙嵐迷亂，霞光陸離，常凝天、山於一色，融雲、峰於一體。它的三大石峰拔地而起，被華東56位地質專家勘定為中國丹霞第一奇峰。這三座石峰，最大、最高的名郎峰，中間的名亞峰，而靠邊上的是靈峰。
相傳，這三座石峰原來是三個兄弟，因為同時愛上了天上的仙女，每天都在這裡向天上痴痴張望，最後，竟變成了三座石峰。老實說，我聽說過許多望夫石、望夫峰之類的傳說，而像江郎山那樣，因為三兄弟同時愛上了天上的仙女而變成石峰的傳說，倒還是頭一回聽到。
車子過景區大門，沿著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繼續前行，最後在一塊空地上停下來。今天的登山路線，就從這裡開始。
早就在這裡等候的導遊小姐戴著擴音器，走在我們前面。她告訴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亞峰，要經過會仙巖、「一線天」、登天台等景點，然後回到這裡，行程時間大約需要兩個小時。這個地方有一座千年古剎開明禪寺，大家可以觀瞻。
據史記載，開明禪寺始建於公元1018年，又名江郎寺，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開明禪寺因為有了一位開明禪師而名揚天下，現內塑菩薩佛像120餘尊，香火旺盛，每年端午節朝拜者達萬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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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郎山古稱金純山、玉郎山，當地老百姓就叫它「三爿石」。三石呈東南方向按「川」字形排列，有詩讚曰：「三石凌空拔地起，壁立千重刺破天」。我看到，位踞東南的郎峰體形最龐大，宛若魁偉的城堡；中間的亞峰就地拔起，上大下小，如天外寶劍插立峰間；而西北面的靈峰，體態渾圓，尖頂朝天，泰然穩坐。據當地人說，三爿石是靈石，能隨勢上下浮動。當然，這只是人的幻覺，但由此亦可見它的神秘與雄奇。
江郎山的景點很多，這裡有全國一線天之最、天然造化的偉人峰，驚險陡峻的郎峰天遊、千年古剎開明禪寺，千年學府江郎書院，全國最大的毛澤東手書體「江山如此多嬌」摩崖題刻等自然與人文景觀。
千百年來，文人墨客紛紛前來遊覽，留下了大量的遊蹤遺墨。唐代大詩人白居易贊道：「安得此身生羽翼，與君來往醉煙霞。」 而明代徐霞客則留下了「遍訪名山獨尊江郎奇幻」的評價：宋代大詩人陸遊 遊了江郎山後，發出了「奇峰迎馬駭衰翁，蜀嶺吳山一洗空。拔地青蒼五千仞，勞渠蟠屈小詩中」的讚嘆……
我氣喘籲籲地走到了會仙巖。這條觀遊路線，道路並不陡峭，然對我這個不善登山的人來說，已是勉為其難。這是一個有幾十平方米的山洞，洞壁上刻有「會仙巖」三個遒勁大字。從這裡向前望，在雲霧繚繞的對面山頭上，可以看到一座亭子，名霞客亭。遠眺山下，隱約可看到一片民居。
會仙巖是一塊巨大的石頭，橫臥在洞中。導遊告訴我們，看丹霞地貌，就屬會仙巖這裡最典型。大概在一億三千萬年以前，這裡還是海底。如果大家仔細找找，可能還會發現貝殼一類的海生化石呢！
我仰起頭看頭頂的洞壁，表面都是呈褐紅色的卵石，大大小小不規則地排列在一起。我知道，丹霞地貌發育起始於第三紀晚期的喜馬拉雅造山運動。這次運動使部分紅色地層發生了傾斜和舒緩褶曲，並使地殼凹陷區抬升，形成外流區。流水向盆地中部低洼處集中，沿巖層進行侵蝕，經過億萬年以後，就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奇峰：有直立的、堡壘狀的、寶塔狀的等。
四周靜悄悄的，而我的眼前，似乎幻化出億萬年前那次天崩地裂的地殼運動，耳邊響起地殼崩裂，巖漿流淌，海底抬升，高山陷塌的轟鳴聲。我想，在大自然這個造物主的偉力面前，人類是多麼渺小無助啊！
從會仙巖出來，我們繼續前行。頭頂上不時有小水滴飄下來，地上也是溼漉漉的。導遊提醒大家小心路滑，她說，前幾天下了雨，雖然這幾天晴了，可山上的水還會不時流下來。轉過幾個彎，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個奇觀：兩座近乎呈九十度直角的山峰並列在一起，中間只留了一道細縫，真是名符其實的「一線天」啊！我不禁吟誦起辛棄疾的詩來：」青如削，卓立千仞不可幹。正直相扶無依傍，撐持天地與人看。」
導遊說，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全國的一線天之最。不知大家注意到沒有，右邊的崖壁上長滿了茂盛的草木，而左邊的崖壁上卻寸草不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正當我們不思其解時，導遊告訴我們答案，右邊的山峰是靈峰，體態渾圓，尖頂朝天，所以每當下雨，就會淋溼整個崖壁。草木有了水分，當然生長茂盛；而左邊的亞峰，就地拔起，上大下小，崖壁留不住一點水，所以才會寸草不生，只生青苔。
站在一線天下，仰頭看天，天空真的只成了一條藍色的直線。我想，難怪明代著名畫家徐渭在遊江郎山後，會發出「危蹬發閩甸，孤壁矗江浦。日如雲外升，天從隙中度」的感嘆。看著這兩座刀削一般的山峰，我真正感悟了「鬼斧神工」這個成語的含義。是大自然的偉力，成就了這自然奇觀！我趕緊請同行的X君幫我在一線天前拍一張照片，以留住這奇特的景觀。
然後，我隨大家一起，踩著石階拾級而上。走了一段路，正感到氣喘籲籲時，看到路旁有一塊巨石，剛好可以坐著休息一下。導遊告訴我，這塊石頭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天心石。一線天的石階路走到這裡，剛好是一半路程。站在這裡仰頭望天，一線天就從一條直線變成了一道弧線。我按照導遊的指點，抬頭看天，果然，剛才在進一線天時看到的一條直線，現在卻變成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頭頂的天空最高，兩端逐漸彎曲與地平線接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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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塊石頭是人工放在這裡的嗎？怎麼兩邊的距離量得這麼精確，剛好一半。
導遊說，不，這塊石頭也是億萬年前從空中墜落下來的，因為剛好落在一線天路程的中間，從這裡仰望天空，天最高，所以取名天心石。
我想，有句成語叫「無巧不成書」，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這塊天心石墜落的位置，就是那麼神奇，驗證了這句成語。
經過一段時間的攀登，我們終於到達了又一個景觀登天台。這是一個不足百米的平臺，正處亞峰的後端。遊人每到這裡，可以坐著休息一下，喝點水，坐一會兒。站在登天台上環顧四周，只見青山環繞，氣象萬千。空氣清新得有一絲甜味，剛才登山時的疲憊，在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也恢復過來。從這裡開始，有兩條路可選：一條是繼續向上攀登，走郎峰天遊線；一條是下山，回到我們剛才出發的地方。同行中，有兩位意猶味盡者，決定繼續向上攀登；而我們大部分人，決定按照原計劃下山。
我想，這多像我們的人生道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攀登後，到達了一個臺階。此時，有志者不畏前途險峻，繼續向上；而大部分人在領略了人生之路的風光後，根據自己的體力狀況，選擇了下山。我想，繼續攀登者當然精神可嘉，而就此下山的人也值得尊敬。因為，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如果體力不支還硬要向上攀登，那麼，其結果也就可想而知。累壞了身體，卻登不上高峰，那倒真是一個悲劇。
其實，繼續向上攀登，可以看到一個更輝煌的前景；就此下山，保持了體力，也能享受生命的另一番滋味。
羅曼羅蘭說：「人是世界的主人，年輕、美麗，徵服了世界，改造了大地；會使草木生長，能和樹木、野獸、天神談心。」
年輕人當然應該在人生道路上努力攀登，為自己的人生答卷寫上美麗的文字。而年老體弱者，就不應硬著頭皮上，那只會自不量力。想到這裡，心中也就釋然了。
下山的路很輕鬆，一路的風景也很美。忽然，同行中有人指著對面的山峰說，你們看，摩崖石刻。這時，陽光正照著對面的山頭，在綠樹環抱中，毛澤東手書的「江山如此多嬌」六個大字龍飛鳳舞，分外醒目。我默默地端祥著這六個大字，心中無限感慨。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世事更迭，滄海桑田。在大自然面前，人的一生是多麼短暫啊！因此，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抓住每一天時間，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寫好自己的人生答卷。不知諸君以為然否？
作者楊新元，中國作協會員，浙江日報高級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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