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蘭州龍泉寺的收費站上G30連霍高速,才發現西北人開車真是剽悍,不叫野蠻喲,和他們那秦兵馬俑的戰士風格相似。G30道上隨時可見爆成刷把狀的黑色輪胎碎片,很容易讓速度過快的車來個意外的人仰馬翻」,但每輛車都在壓線、飄移,把我活生生地PK了,一溜煙就沒有了影兒。我唯一PK了的是一輛黃色的計程車,超了才看見人家是個女司機且滿堂堂一車乘客,難怪!
從這裡開始即進入東西綿延1200公裡的河西走廊。東起甘肅烏鞘嶺、西抵新疆星星峽,因在黃河以西而得名的河西走廊,是祖國版圖中個十分奇特的地理單元,它的北面是草木不生、景色單調的戈壁和荒漠,南面則是蜿蜒不絕、白雪皚皚、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的祁連山。夾在中間的走廊地帶,地勢平坦,南北狹窄。漢武帝不愧是一個偉大的君王,他在兩千多年前派張騫出使西域後,又派驃騎將軍霍去病兩次出擊河西,大敗匈奴後在河西走廊「列四郡據兩關」,猶如今天我們設立沿海開放城市一樣,設置了武威、張、酒泉、敦煌四個郡,以及陽關、五門關等軍事要塞,在這裡修築了長城,移民屯田,發展農。從此,河西走麻成了中原通往西北邊疆的天然坦途,成了古代西北人除了在狀如跑馬場的河西走廊上開車野道外,還絲路必經的咽喉要道。
有一奇觀就是「一根筋」思維,同時開工修路,讓過往的車輛沒有二選一的機會與退路。我們剛進天祝就遇到限行,兩條時而平行時而交錯的大道G30與G312全面施工,讓成千上百的車輛擠在一起如沙了魚,沒法前行。據說天祝藏族的先輩曾是吐蕃王朝時一支驍勇善戰的軍團兵士,他們佔領河西長達190多年,由於未接到藏王允許返回的命令,只好原地待命,久而久之由軍變民,進入都連山區,逐步形成了今天的天祝藏族。這裡是「"世界白犛牛的唯一產地」,馬可波羅在遊記中說,西涼國有一種野獸,大小可與大象相比,它們的毛是白色的,十分光潔,向下垂著,比絲更加柔軟細密。為好奇心所驅使,他還帶了一些這種毛回到威尼斯。我們想反正走不通乾脆去找家館子吃白犛牛肉飽飽口福啦,在西藏走了好多年也沒能嘗過白犛牛肉是啥滋味。那盤西芹炒白犛牛肉狀如凝脂玉,口感特別綿實,帶著一股絕對神聖的濃香,那是一種真正的肉的味道。這裡的白犛牛柳脊肉是50元一公斤,邊開心啖著肉邊捧著地圖向老闆問路,哈,有條鄉村路可以繞行,但老闆不開車,半天也沒說清楚。
要讓修路的人收起鐵鏈子早點放行那是不可能的,一堆司機在G30的路中間吵架、發牌氣、嚷嚷要找領導,但拉鐵鏈子的人巍然不動。我看見一輛小面的斜刺刺地衝下了路基,往左前方的土路上顛跑,我馬上跑回車上,跟哥哥說快跟上它,待會兒路堵死了就打不了轉了。我們也不知道那條土路通向哪裡,但遠遠看見左邊的G312與右邊的G30道上塞滿了車,這條土路穿行在兩者之間的田地裡、村莊中,就判斷肯定有條橫切的路可以上到這兩條主道上。冒險開了20公裡顛簸路,果然在打柴溝上到了左邊的G312上,這裡的道路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限行。我們的西藏行經驗又幫了忙,那就是與其傻等四五個小時,還不如大起膽子耗點汽油,自己找一條活路出來。條條大路通羅馬,但你得自己去發現。
174公裡飛奔到武威即到了河西走廊的第一個重鎮,古稱「涼州」的西涼文化中心。中國旅遊採用的標誌「馬踏飛燕"(又稱「馬超雲雀」),就是在武威(涼州)北郊雷臺的東漢古墓中出土的。這件馳名中外的青銅奔馬,三蹄騰空疾馳,一蹄下踩凌雲展翅的雲雀,流線型的馬鬃直指彗星一般的馬尾,天馬行空的美姿其實是與當時涼州的良馬牧苑緊密相關的。而我們也猶如有天神的天馬相助般,遇險避險,遇風乘風,來了個快馬超小道趕到了涼州。
中國古代高度發達的黃河流域文化,實際上是農耕文化,人們重稼禾桑蠶而少高教,不善養馬。西漢王朝為了抗擊北方的奴打通通往中亞與西方的大道,需要大力發展騎兵。漢武帝劉徹派人遍尋中亞優良馬種,又引進優良飼草苜蓿,任命匈奴養馬高手金日磾(d)為馬監,在西北邊地設立「牧苑三十六所,養馬三十萬匹"。駿馬大多來自西域,雄社如飛,故稱「天馬」;而祁連山的「"祁連」,本是匈奴語「天」的意思,武威附近祁連山脈的焉支山一帶是優良的天然牧場,匈奴族的駐牧地,公元前121年秋天,霍去病打垮了渾邪王,於是這裡就成了漢王朝以至後來歷朝歷代飼養官馬的牧苑。同時武威地區眥鄰騰格里沙漠,這裡氣候乾燥、晝夜溫差大、四季氣候分明,冬季漫長而又來得十分早,每年的10月份就經常有霜凍,夜間氣溫更會降到零下,白天卻又是豔陽高照、冰雪融化,正處在世界種植葡萄的「黃金地帶」,是最適合釀製冰葡萄酒的產區。故遠在東漢時,涼州的葡萄美酒已負盛名,扶風人孟佗曾用一斛涼州葡萄酒賄賂朝臣張讓,換取了涼州刺史一職,這是我國最早關於葡萄酒的記載,也是中國歷史上用美酒賄賂權臣得到高官的最早記載。而過往涼州的客人,傾囊之後,還會抵押寶刀,在西涼樂與西涼伎的歌舞中,不談封侯當官,只求一醉方休。故玄奘說在蘭州恰逢給朝廷送罷馬匹後正要返回的涼州人,便結伴前行;盛唐詩人王翰則寫下了千古絕唱(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徵戰幾人回。」那盛在晶瑩夜光杯裡的葡萄美酒呀,剛剛才舉起就聽見飛馬上傳來了琵琶的催促聲,醉就醉吧,醉臥在沙場上有什麼好害怕的,從古至今徵戰的人又有幾個是活著回來的呢?
呵呵,美酒、駿馬、熱血、刀光劍影、瀟灑人生,我特別喜歡這在涼州的千古戲謔一問!它讓我豪氣頓生、心馳神往,豈不聞「寶劍配英雄,紅粉贈佳人」嗎?我們不是天天都夢想著仗劍走天涯嗎?那就勇往直前向大漠挺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