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曾經說過:因為愛過,所以慈悲;因為懂得,所以寬容。這句話用在她自己的小說人物嬌蕊身上,可謂恰如其分。
在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作者張愛玲這樣寫道:每個男人生命中都會有這樣的倆個女人,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這裡的紅玫瑰就是指男主人公振寶的情婦嬌蕊,白玫瑰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位是熱烈的情婦,一位是聖潔的妻:一位聰明、有勇氣,一位冷漠、很愚蠢。振寶到底更喜歡誰,還是先簡單地了解一下故事梗概。
振寶是來自鄉下在英國求學的留學生,母親節衣縮食、千辛萬苦地培養他,希望兒子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振寶也不負所望,在愛丁堡大學裡學習紡織專業,成績突出,剛畢業就收到了上海方面的邀請函。
臨畢業時,振寶打算在歐洲轉一轉,在巴黎他不僅大開眼界,而且也見識了法國女人的浪漫。後來又與一位叫玫瑰的混血女子有過交往,分手時玫瑰對他是難捨難分,張愛玲這樣描述玫瑰對他的感情:玫瑰緊緊吊在他頸項上,老是覺得不對勁,換了一個姿勢,又換一個姿勢,不知道怎樣貼得更緊一點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
但是振寶後來一直引以自豪的是他能夠坐懷不亂,在一個雨夜,一對青年男女在汽車上獨處,振寶做了一回柳下惠。再後來這個故事也不脛而走,被他的房東太太知道了。
這位房東太太就是嬌蕊,他的早兩年回國的朋友王士洪的老婆。她也在英國留過學,本來只是為了能嫁個好老公,後來因為太過於交際,最後名聲有點不妥,就慌亂裡找到了王先生。結了婚也無所事事,但依然有大把的男子排隊在一旁等候。
王先生去了新加坡辦事,嬌蕊和振寶就有機會經常聊天,嬌蕊說她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振保笑道:「可有空的房間招租呢?可是我住不慣公寓房子。我要住單幢的。」嬌蕊哼了一聲道:「看你有本事拆了重蓋!」
還是振寶先邁出第一步,但嬌蕊是真的動了感情,她對振寶說:「每天我坐在這裡等你回來,聽著電梯工東工東慢慢開上來,開過我們這層樓,一直開上去了,我就像把一顆心提了上去,放不下來。有時候,還沒開到這層樓就停住了,我又像是半中間斷了氣。」
可是後來卻是嬌蕊拆了重蓋的,她瞞著振寶寫信給丈夫,告訴他要離婚,振寶終於嚇得病倒住院了。母親知道了他們的事情,告誡他說:巴你念書上進好容易巴到今天,別以為有了今天了,就可以胡來一氣了。人家越是看得起你,越得好好兒的往上做。這話是說給振寶的,也是講給嬌蕊聽的,終於也成了他們分手的最有力的理由。
振寶結婚了,太太的娘家雖然家境衰敗,卻也把女兒培養上了大學,只不過她與別人的關係似乎總像是隔了一層白的膜。太太叫煙鸝,嫁過來就不喜歡運動,連「最好的戶內運動」也不喜歡。開始振寶對她還有少女的新鮮感,後來對於一切漸漸習慣了之後,她變成一個很乏味的婦人。
振寶慢慢地不再眷戀這個家,煙鸝也逐漸地習慣了獨守空房。後來振寶有一次在公車上遇見了嬌蕊,她也有些發福,振寶低聲對她說:「你很快樂。」嬌蕊笑了一聲道:「我不過是往前闖,碰到什麼就是什麼。」振保冷笑道:「你碰到的無非是男人。」嬌蕊並不生氣,想了一想道:「年紀輕,長得好看的時候,碰到的總是男人。可是到後來,除了男人之外總還有別的……總還有別的……」
所以說,嬌蕊變得慈悲,懂得寬容了。而這時的煙鸝卻找不到人說話,每天只是捧著個無線電,純粹是因為聽裡面有人在講話。
有時候家裡來了客人,煙鸝總是小心招待,把人家當體己人,和人家談起振保,總是拉住人家說,振保一趟一趟吃虧還又是死心眼兒,最後朋友覺得自己不久也會被歸入忘恩負義的一群,心裡先冷了起來。
有一天振寶回家拿雨衣,忽然看見煙鸝和一位裁縫在一起,他進來時,裁縫趕緊裝作給女主人量衣服。振保居高臨下,他很知道,和一個女人發生關係之後,當著人再碰她的身體,那神情完全是兩樣的,極其明顯。振保覺得他沒有說話的必要了,轉身出去,一路扣鈕子,不知怎麼有那麼多的鈕子。
振寶更加變本加厲地破罐子破摔,常常喝酒,公開地玩女人,就差點把她們帶回家,更不拿錢回來養家。煙鸝要勸他,才踏進房門,他便把小柜上的檯燈熱水瓶一掃掃下地去,豁朗朗跌得粉碎,女人嚇得趕緊一溜煙跑掉。他覺得他戰勝了這個女人,心裡這才好受一些,可是酒醒後他又後悔,思來想去,決定第二天要做個好男人。
嬌蕊的蕊裡有三個心,只有她才知道每一個心房裡都住著誰;煙鸝的眼裡始終隔一層膜,看不透別人,也不讓別人看清她。也許振寶後來原諒了煙鸝,但他欠下的債又怎麼去還?
時代雖然在前進,人性是否也能時過境遷?受傷的到底是誰,你能說清楚嗎?無論如何,我們希望最後都能有振寶的感受,舊日的善良的空氣一點一點偷著走近,包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