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行其庭先生《孟子》講義(20)

4·1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民心之和也。天地人，三才也。老子曰：「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孫子兵法》：「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三裡之城，七裡之郭（城者內城，郭者外城。三五裡者，小城郭也），環（圍也）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棄）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史記·吳起列傳》：「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而謂吳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起對曰：『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4·2（自第二章以下，記孟子出處行實為詳。）

孟子將朝王（齊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宜也，當也）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早上）將視朝（朝廷），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匪夷所思）。」

明日，出吊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昨日）辭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問疾，醫來。孟仲子（趙氏以為孟子之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對曰：「昔者有王命，有採薪之憂（言病不能採薪，謙辭也。疾病之代辭），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平聲，攔）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仲子權辭以對，又使人要孟子令勿歸而造朝，以實己言。）

不得已（孟子本要歸家，因孟仲子之要，有此不得已。此三字極有意味）而之景醜氏（齊大夫家也）宿焉。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醜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景醜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禮記·曲禮》）曰：『父召無諾（「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唯」一聲就起身，不說「諾」），君命召不俟駕（《論語·鄉黨》：「君命召，不俟駕行矣。」）。』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曰：「豈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恨也，少也）乎哉？』夫豈不義（不合義）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因引曾子之言，而雲夫此豈是不義，而曾子肯以為言，是或別有一種道理也）。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往者，非欲自為尊大也，為是故耳」）。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醜（類也）德齊，莫能相尚（過）。無他，好臣其所教（謂聽從於己，可役使者也），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不為管仲，孟子自謂也。範氏曰：「孟子之於齊，處賓師之位，非當有仕有官職者，故其言如此。」此章見賓師不以趨走承順為恭，而以責難陳善為敬；人君不以崇高富貴為重，而以貴德尊士為賢，則上下交而德業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