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則來自美國財政部的消息引起了眾人的興趣:2020年起,面額10元的美鈔將印上一位女性的頭像。
公布這一消息的美國財政部長傑克·盧向外界表示,其實早在2013年,美國政府就定下了把女性頭像印到紙幣上的計劃。而具體是哪一位女性將在10元美鈔上替代美國首任財政部長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將在這個夏天廣泛徵求民意後,於今年秋天決定。
為了收集公眾的建議,美國財政部在推特上發布了#TheNew10#標籤,還將舉行專門的市政廳會議。目前,網絡上呼聲最高的人選,是在美有著「黑摩西」之稱的女性廢奴主義者哈麗雅特·塔布曼(1822-1913)。
哪位女性會被印上10美元?塔布曼呼聲很高。趙佳峰 製圖在世界各國貨幣上的人物肖像中,男性佔有統攝性的絕對多數,這一現象也是對上千年男權社會與人類歷史的真實寫照。只有極少數、極著名的卓越女性,才有可能登上作為國家名片的官方貨幣。
不過話說回來,美國人這會兒才宣布要將女性形象印上官方貨幣,已居於人後。它的「好基友」英國,早就將伊莉莎白二世的肖像印上了每張英鎊的正面,還試圖讓更多的英國女性出現在英鎊的背面。2013年4月,英國央行宣布英國戰時首相邱吉爾將取代19世紀女性社會改革家弗賴、成為5英鎊的新代言人,引起許多女權人士的不滿;幾番抗議之後的結果是,簡·奧斯汀將出現在10英鎊面值的紙幣上,替代著名的科學家查爾斯·達爾文。
英鎊上的簡·奧斯丁事實上,自新千年以來,全球紙鈔界最引人注目的變化之一,便是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女性面孔。比如,2004年,日本銀行就將十九世紀日本優秀女作家樋口一葉(1872-1896)印上5000元面額的日本紙幣,這位「明治紫式部」也由此成為第一位出現在日幣正面的女性肖像人物。
日本紙幣上的樋口一葉韓國緊隨其後。2009年,韓國銀行發行的5萬韓元紙幣,正面肖像是韓國著名書畫家申師任堂(1504—1551),背面則是她的名畫月梅圖及風竹圖。
韓元上的申師任堂以色列在設計新謝克爾鈔券時,就確定了採用詩人、而非政治家肖像的格局,並將人選定為兩男兩女。其中,20面值上的拉赫爾·布勞斯坦(Rachel Bluwstein,1890-1931),是以色列第一位用希伯來語創作的女詩人,在該國民眾心目中擁有崇高的地位;而100面值上的女詩人 李·戈德堡(Leah Goldberg,1911-1970),作品多為結構古典和韻律工整的史詩體,表達出現代猶太民族在出生地與新國家之間那種「兩個家園的痛苦」。
甚至土耳其這樣將星月印上國旗的國家,在將女性印上鈔票這一點上,都比美國先行了一步;該國央行發行於2009年的「新裡拉」,其中50面值紙鈔的背面是作家、翻譯家、女權主義者艾利耶(Fatma Aliye,1862-1939)。而敘利亞2013年發行的新貨幣中,則出現了四位古代女樂師的曼妙身影。這幅圖案是一副羅馬時代馬賽克嵌畫的局部,文物原件於上個世紀50年代在敘利亞烏加裡特出土,現藏於敘利亞哈馬博物館。
敘利亞貨幣上的四位古代女樂師連歐元也來湊這份熱鬧。自2013年開始陸續上市的第二代歐元(被命名為「歐羅巴」系列),儘管延續其只印建築物、不印人像的傳統,但人們卻可以在紙鈔的水印和防偽條上,看到以羅浮宮藏品為藍本的歐羅巴女神!
再比如,阿根廷比索100面值的紙鈔上,是那位「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伊娃·貝隆(María Evita Duarte de Perón,1919-1952);墨西哥最新版的500比索紙鈔,正面是畫家迭戈·裡韋拉,背面則是他的妻子、同時也比他有名得多的藝術家弗裡達(Frida Kahlo,1907-1954);而聞名於世的居裡夫人,則先後出現在兩個國家——法國與波蘭的官方貨幣上。
居裡夫人出現在1994版500面值法郎紙鈔正面。2011版波蘭20面值茲羅提紙鈔正面也是居裡夫人。可以想見的是,在那些女權相對發達的國家——主要是北歐四國、澳大利亞、紐西蘭,其官方貨幣上會出現更多的女性肖像。像新版瑞典克朗六個不同面值的紙鈔上,男性(吟遊詩人陶布、導演伯格曼、外交家哈馬舍爾德)和女性(兒童文學作家林格倫、演員嘉寶、女高音尼爾森)就各佔三席。
這張印有葛麗泰·嘉寶肖像的新版瑞典100克朗,真正詮釋了何為「國色天香」。澳大利亞乾脆用一種頗為機械的模式,保證男女兩性在官方貨幣上的絕對平等。該國除了5澳元(正面為伊莉莎白女王二世,反面為澳大利亞國會山)之外的所有面值,都在正反兩面分別印上一男一女,並且注意不讓一種性別單獨佔據正面(或反面)。於是人們看到了男女詩人的和諧共處(10澳元),土著作家和女議員的相得益彰(50澳元),當然還有企業家和牧師(20澳元)、歌唱家與軍事將領(100澳元)這樣的奇異組合。
乍看之下,今天中國官方貨幣上的人像,距離「男女平等」有點遠。事實上,在不同面值的紙幣上印同一個男人頭像的國家,都集中在亞洲,比如印度盧比(一水兒的甘地)、越南盾(一水兒的胡志明)、蒙古圖格裡克(一水兒的成吉思汗)、馬來西亞令吉(一水兒的東姑·阿布都拉曼)、巴基斯坦盧比(一水兒的穆罕默德·阿里·真納)。
但在並不遙遠的過去,女性還是人民幣上的常客;而且,她們不是達官、顯貴或明星,而是普通的平凡大眾。
根據張哲強的《人民幣背後的故事》,第一套人民幣最初的設計上有毛澤東的頭像,但在送審時被毛澤東本人否決:「票子是政府發行的,不是黨發行的,現在我是黨的主席,而不是政府的主席,因此,票子上不能印我的像。」設計圖於是改為了與經濟建設和人民生活的圖案,並以場景、事物為主。而在那些勞動/生活場景中,模糊點綴的人物形象幾乎全是清一色的男性,透露出當時中國社會以男性為中心的思維模式。
到了1955年發行的第二套人民幣,女性形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展現,其中10元券(當時的最大面值)上,代表著農民的女性頭裹毛巾、手抱麥穗,與代表著工人的男性並肩而立;於是該圖案不但寓意著工農聯盟,還傳遞出男女平等的觀念。
第二套人民幣10元上的工農聯盟到了1962年發行的第三套人民幣,男女形象可謂平分秋色,凸顯了那個革命時代「婦女能頂半邊天」「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的官方宣講與社會風氣。其中有表現男女田間共同勞動的(1角)、大工廠紡織女工的(5角)、男女齊參政的(10元),而最為津津樂道的是1元幣上的「女拖拉機手」,其生活原型是「新中國第一位女拖拉機手」、《人民畫報》1950年第2期的封面人物梁軍。
第三套人民幣1元上的女拖拉機手時隔二十五年後,中國於1987年發行了第四套人民幣。不同幣值的人物形象總計有11位男性,10位女性,在性別比例基本持平;其中100 元上是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四位領袖頭像,50元上是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的頭像,而其它票面上則是不同民族的男女頭像,整體展現出民族團結、男女平等、重視知識分子作用、革命領袖率領我們前進的意識形態寓意。
第四套人民幣有研究指出,第四套人民幣中男女性別比例的持平,未必意味著真正的男女平等;在意識形態的深處,依然滲透出點點滴滴的男權意識和性別偏見的歷史慣性。比如,常斌、張鵬在《人民幣圖像數字敘事及女性形象探析》提到,這套人民幣中,低幣值(2角、5角、1元、2元)主要是女性形象券面,高幣值主要是男性形象券面(10元、50元、100元)。
但無論如何,第四套人民幣紙鈔上那十位美麗的中國姑娘,是截至目前女性在人民幣上的最後亮相。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