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馮麗妃
「我國30年熱浪相關死亡人數增加了4倍，目前僅有3省市制訂氣候變化健康適應計劃。」
這是《中國科學報》記者從12月3日在京舉行的「柳葉刀倒計時」2020年度報告發布會上了解到的。應對氣候變化依然任重道遠。
自2015年起，全球30餘家頂尖學術機構的120餘位專家推出「柳葉刀倒計時」報告，全面解析全球氣候變暖趨勢及其對人群健康產生的巨大影響。
當天發布的兩個報告《2020年度柳葉刀倒計時全球報告》（以下簡稱全球報告）和首部《柳葉刀倒計時中國報告》（以下簡稱中國報告），分別聚焦全球和我國的氣候變化對健康的影響。
全球：氣候與健康協同交織的危機
在全球範圍內，氣候變化對健康的負面影響正在導致世界各地脆弱人群與高溫相關的死亡率不斷上升。
今年的全球報告顯示，過去20年裡，老年人與高溫相關的死亡人數上升了54%。
2019年，65歲以上老人暴露在熱浪風險下的天數幾乎是之前最高紀錄的兩倍。
同時，氣候變化將影響過去幾十年防治登革熱、瘧疾、弧菌等疾病取得的進展。
全球報告指出，由於氣候變化，自1950年以來，登革熱病毒傳播的全球氣候易感性增加了15%；非洲高原區適合傳播瘧疾的面積增加了39%；西太平洋地區的弧菌感染率增加了150%。
「氣候變化如同一個殘酷的楔子，它擴大了國家之間和國家內部現有的健康不平等。」
全球報告聯合主席、英國倫敦大學學院重症監護醫學教授休·蒙哥馬利對《中國科學報》說，「我們的報告顯示，就像面臨新冠病毒一樣，老年人面臨的風險更高，而那些本就患有哮喘和糖尿病等疾病的人面臨的風險更大。」
同時，氣溫上升和極端天氣事件頻率的增加也讓人們的生計受到威脅。
在發展中國家，高溫日益影響著人們的戶外工作能力，進而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
去年，全球因高溫損失了3020億工時，其中印度的損失佔全球的40%。
此外，炎熱和乾旱也導致山火爆發風險急劇增加，燒傷和煙塵對健康產生不良影響，許多人流離失所。
「氣候變化和健康影響正在形成交織的危機，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免受氣候變化的影響。」
清華大學理學院院長、全球報告共同主席宮鵬在接受《中國科學報》採訪時說。
全球報告指出，當前全球應對未來健康衝擊的醫護能力仍然不足。
在接受調查的所有國家中，只有一半的國家制訂了健康和氣候行動計劃。
「如果我們希望減少未來流行病暴發的風險，必須優先考慮對氣候危機採取行動，因為氣候變化是當今推動人畜共患病最強大的力量之一。」《柳葉刀》主編理察·霍頓說。
中國：30年熱浪相關死亡人數增4倍
3日當天，總部設在清華大學的柳葉刀倒計時亞洲中心正式宣布投入運行。
與此同時，該中心在《柳葉刀—公共衛生》發表了首個描述中國人群健康與氣候變化聯繫的報告。
來自清華大學、倫敦大學學院等19家國內外機構的70餘位專家通過23項指標對比發現，全球持續升溫給中國人群健康和福祉帶來巨大威脅。
中國報告指出，1990年到2019年的30年間，中國與高溫熱浪相關的死亡人數已上升了4倍。
到2019年，與高溫熱浪相關的死亡人數已達到26800人，其造成的經濟損失相當於140萬中國人的平均年收入。
同時，中國在2019年因高溫損失了約0.5%的潛在工作時間，造成全國1％的GDP損失（1260億美元），這相當於中國每年投入到科技領域的財政總預算。
「未雨綢繆，肯定比亡羊補牢要好一點。我們的報告給政府和商業機構發出這樣一個預警：如果我們不做規劃，未來會面臨極大的損失；但如果我們現在的損失用於未來的轉型和減緩氣候變化，其實是很划算的。」北京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研究員戴瀚程說。
該報告指出，在氣候變化帶來的健康影響面前，中國沒有一個省份可以置身事外，且不同地區面臨著獨特的健康威脅。
過去20年中，19個省份（其他省份並未回復此次調研）的6項健康影響指標——高溫、熱浪、勞動力時間改變、森林火災、熱帶氣旋、氣候敏感性傳染病，有3項或以上都增加了至少10％。
例如，雲南省每位老年人經歷的高溫熱浪天數增加了39天，居於全國之首；山東省的熱浪相關死亡人數最多；廣東省（對中國GDP貢獻率達11%）受高溫影響勞動損失時間佔全國總損失時間的1/4（約24億勞動人時數）。
「從南到北，不同地區的人群對氣候變化的適應性和應對能力不同，研究中我們採用的是每個地區92.5的閾值捕獲到的健康風險，比如東北平均溫度達到25℃~26℃，人體就有健康風險；但在廣東30℃以上影響不大。」
該報告共同作者、中山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黃存瑞說，這表明各省份需要採取有針對性的應對措施。
然而，中國報告指出，目前我國尚未出臺專門針對氣候變化健康問題的國家適應計劃；在2020年調查的17個省份中，僅有廣東、上海、四川三地制訂了省級層面的氣候變化健康適應計劃。
「《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中並未提到氣候變化，且我國尚未出臺針對健康的獨立的國家適應計劃，因此，氣候變化對健康的影響在我國並未得到充分的認識。」
該報告共同第一作者、柳葉刀倒計時亞洲中心聯合主任蔡聞佳對《中國科學報》說。
她認為，需要在相應部門推動這方面的進展，扭轉我國氣候變化健康風險曲線的走高勢頭。
疫情之後：復甦發展兼顧「三嚴」
從全球範圍看，當前各國應對未來健康衝擊的醫護能力仍然不足。在接受調查的國家中，只有一半的國家制訂了國家健康和氣候行動計劃，僅有4個國家報告擁有充足的國家資金，只有不到一半的國家對健康的脆弱性和適應性做了評估。
同時，在接受調查的全球城市中，氣候變化預計將對其中2/3的城市的公共衛生基礎設施造成嚴重影響。
「現在我們需要更加認真對待影響健康的環境因素——我們必須應對氣候危機、豐富生物多樣性，保護人類文明所依賴的自然系統。正如我們從新冠疫情中所看到的那樣，很多本可避免的死亡因行動遲緩而不幸發生。」理察·霍頓說。
而報告顯示，近年來我國採取的強有力政策措施已經在顯著改善中國人群的健康水平。
例如，2014年以來，太陽能發電佔比達到前所未有的26.5%；低碳能源投資是化石能源投資的9倍，煤炭在我國一次能源供應中的比重從66%降低了7個百分點。
特別是，2015年至2019年間強有力的政策措施使城市PM2.5年均濃度下降了28%，每年相關過早死亡人數減少了9萬人。
「我們的報告顯示中國正面臨巨大的健康挑戰，也揭示了實現碳中和目標將帶來巨大的健康和經濟紅利。」
對此，柳葉刀倒計時亞洲中心共同主任宮鵬說， 不過，當前煤炭仍然佔我國一次能源供應總量的59％，中國人口中仍有42％生活在未達到世衛組織空氣品質標準的地區。
因細顆粒物PM2.5汙染造成死亡所帶來的經濟損失高達107億美元。
「疫情之後，我們希望未來的發展能以健康為中心，同時兼顧生態和經濟效益，做到『三嚴』。
現在中國政府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我們已經在健康和公共衛生安全方面加強投入，公共衛生安全和人們的健康正日益成為社會發展的一個核心議題。」中國疾控中心傳染病預防控制所研究員劉起勇說。
相關報告連結：
http://www.thelancet-press.com/embargo/climatecountdown.pdf
來源：中國科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