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文刊載於2016年7月13日的《紐約時報》
原作者:James Glanz和Rami Nazzal
翻譯、編輯:孫泰吉(微信:sun_taiji)
22歲的Fares Salim把他的灰色阿拉伯母馬牽出位於客西馬尼園旁邊山上的馬房,遠處是耶路撒冷老城高聳林立的尖塔和著名的圓頂清真寺。
這裡是暴力事件頻發的東耶路撒冷以塞維亞(Issawiya)貧民窟,燃燒的垃圾散發出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旁邊的石牆上布滿阿拉伯語塗鴉,本已陡峭的街道上到處是巴勒斯坦人反抗以色列士兵的石塊兒。一群小孩兒疑惑地看著我們這兩個陌生人。
快走到街道盡頭時,身邊一道灰色鐵門徐徐打開,走出兩匹精心打扮的阿拉伯馬,騎在上面的是24歲的Alaa Mustafa和他的表兄,19歲的Oday Muheisan。在他們身後,一個呈五邊形的小型訓練場映入眼帘,旁邊有一個能容納十幾匹馬的馬房,四周則是雜亂無章的破舊公寓樓。
馴馬師Ahmed Dabas在位於被佔領的約旦河西岸Abu Kash村附近的Al-Qbeid馬房,正在給一匹名叫阿波羅的阿拉伯馬衝涼。
剛才走出來的那兩匹皮毛鋥亮的黑色駿馬,一匹叫Rawnaq,一匹叫Furys,都是登記在冊的純種阿拉伯馬(連飽受戰火摧殘的巴勒斯坦,純種阿拉伯馬都有地方註冊,反觀中國,直到現在連個像樣的馬匹註冊制度都沒有建立——譯者),從它們身上我們能夠感受到巴勒斯坦人對阿拉伯馬的激情和痴迷。在巴勒斯坦,有不少人在繁育、訓練阿拉伯馬,有些是為了參加選美比賽(Halter Show或In Hand Horse Show),有些則是為了比拼速度賽(與國內馬業的落後局面不同,除了純血馬速度賽外,阿拉伯馬專項平地速度賽已在歐美、澳洲、中東等地開展多年,有很多人專門繁育、訓練參加速度賽的阿拉伯馬——譯者),還有很多僅僅是因為個人愛好而被精心照顧著。這些外表靚麗的阿拉伯馬如果身處的是歐洲、美國,或是其他發達地區,並不足為奇,但它們卻恰恰生活在東耶路撒冷諸如Issawiya、Tur和Jabal al-Mukaber這樣的貧民窟,就不能不叫人稱奇了——因為這裡的人們自己大多還住在狹小擁擠的房子裡。
「在美國,養馬是富人們的事兒,」 Muhamed Hamdan,這位25歲曾到美國學習的巴勒斯坦馴馬師如是說。「但在這兒,養馬是窮人的愛好。」
24歲的Alaa Mustafa在位於Issawiya貧民窟的馬房裡訓練阿拉伯馬Rawnaq。
儘管馬房不大,甚至略顯髒亂,但周圍的環境卻令人嘆為觀止。夕陽西下,「隱藏」在客西馬尼園(Garden of Gethsemane,是耶路撒冷的一個果園,根據新約聖經和基督教傳統,耶穌在上十字架的前夜,和他的門徒在最後的晚餐之後前往此處禱告——譯者)旁邊山上的小馬房顯得更加搖搖欲墜。在這裡,22歲的Fares Salim牽著他的灰色阿拉伯馬母馬走出馬廄,高高地舉著韁繩。在他們身後,是耶路撒冷老城高聳林立的尖塔和著名的圓頂清真寺。
規模更大一些的馬房散落在約旦河西岸被以色列佔領的村鎮中,這裡許多家庭都養阿拉伯馬。在耶路撒冷以北大約90分鐘車程的Turmusaya,馴馬師Hamdan先生管理著一個能容納24匹馬的馬房,愛馬者們經常找他訓練自己的阿拉伯馬,不論是為了選美、速度賽,或僅僅是讓它們漂亮地走在村鎮的街道、河谷、橄欖林、或是陡峭的山麓上。
39歲的Mohammad al-Eisawi和他5歲的兒子Majd騎著他們的阿拉伯馬在Issawiya貧民窟附近的山上。
一些富有的巴勒斯坦人也與Hamdan一樣對阿拉伯馬充滿激情——儘管他們的馬房被貝都因窩棚和類似美國西部的灌木叢包圍著,馴馬師穿梭在仿佛是沒有群眾演員的牛仔電影的場景中——那種對阿拉伯馬的熱愛也要延續下去。
「如果你不喜歡馬,就等於白活了,」擁有28匹阿拉伯馬的商人Shadi Abu Obeid如是說。
不少巴勒斯坦人都認為對於阿拉伯馬的喜愛能在某種程度上幫助他們度過被以色列佔領的艱難時光。不只是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馬主,還有從國外過來工作的馴馬師和裁判,都承認阿拉伯馬具有一種彌合阿拉伯和猶太兩個民族間戰爭創傷的「魔力」——它們能將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聚集到同一塊比賽場地上:在這裡,衝突和矛盾仿佛瞬間消逝,每個人的關注點都在阿拉伯馬身上,每個人都在欣賞阿拉伯馬的美,看著它們或走或跑、看著它們奪取獎盃……
位於東耶路撒冷Issawiya貧民窟的馬房,24歲的Alaa Mustafa正準備訓練阿拉伯馬。
「阿拉伯馬把世界變小了,讓不同地方的人們彼此相聚,」歐洲阿拉伯馬組織聯盟(即ECAHO,歐洲最具影響力的阿拉伯馬專業組織)的瑞士官員Renata Schibler說道,她自願來到這裡擔當阿拉伯馬秀的比賽裁判。「尤其在舉辦阿拉伯馬選美比賽時,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會坐在一起,都在欣賞馬匹的精彩表現,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奇妙感受。」
Al-Obeid馬房的工作人員正在給阿拉伯馬「阿波羅」修剪鬃毛。儘管馬房不大,甚至略顯髒亂,但周圍的環境卻令人嘆為觀止。
Tareq al-Sheikh是傑裡科城一家青年運動俱樂部的總經理,這家俱樂部擁有一個全尺寸的速度賽馬跑道、馬匹訓練場以及容納97匹馬的馬房。他說巴勒斯坦的阿拉伯馬熱在過去10至15年間持續升溫,在東耶路撒冷和約旦河西岸,估計就有將近1000個家庭擁有數量不等的阿拉伯馬。儘管沒有官方統計數據,但如果算上巴勒斯坦其他地區的馬主、馴馬師等,也能達到數萬人的規模。
我們在以塞維亞(Issawiya)貧民窟採訪的當天,剛好路邊有一群小孩兒,其中一個叫Ali Attiyah的13歲男孩指著不遠處穿行於擁擠街道的幾個騎馬少年告訴我們:「我們都認識他們,他們是Mustafa家的,他們家的阿拉伯馬是最好的!
Ahmad Dabas騎著他的阿拉伯馬「阿波羅」。不只是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馬主,還有從國外過來工作的馴馬師和裁判,都承認阿拉伯馬具有一種彌合阿拉伯和猶太兩個民族間戰爭創傷的「魔力」——它們能將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聚集到同一塊比賽場地上:在這裡,衝突和矛盾仿佛瞬間消逝,每個人的關注點都在阿拉伯馬身上,每個人都在欣賞阿拉伯馬的美,看著它們或走或跑、看著它們奪取獎盃……
在耶路撒冷,馬術和其他體育運動一樣激發著人們的夢想。採訪的另一天,我們遇到了帶著10歲兒子Zain到位於特爾(Tur,東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聚集區,1967年「六日戰爭」後被以色列吞併——譯者)的馬術俱樂部上課的母親Rasha Abdeen。她跟我們解釋讓孩子學騎馬的原因:「首先,是他特別喜歡動物;其次,我希望有朝一日我的兒子能成為一名職業騎手。」
一個巴勒斯坦男孩牽著阿拉伯馬Rawnaq。
巴勒斯坦的馬業面貌沒有充滿詩意的田園風光,取而代之的是艱難城市生活的滄桑感。在特爾一家馬術學校當教練的Nadar al-Demary跟我們說道:「當你把一個住在難民營的孩子帶到馬場學習的時候,你會感受到他們身上那種只有街頭生活才能賦予的機靈勁兒。」從這家馬房正好能遠眺死海。
在這裡還能感受到美國城市文化——38歲的Amir Kartom,土生土長的芝加哥人,最近才回到約旦河西岸與家人團聚。他在這裡的第一匹阿拉伯馬現在養在馴馬師Hamdan的馬房裡。他用流利的英語對我們說:「打我一出生就喜歡馬,夥計」。
24歲的Alaa Mustafa和他19歲的表兄Oday Muheisan,分別騎著阿拉伯馬Rawnaq和Furys走在Issawiya的街道上。
Hamdan先生還是孩子的時候,他曾跟隨美國休斯頓著名阿拉伯馬馴馬師及繁育人Michael Byatt學習育馬知識。Byatt先生在跟我們通電話時提起當年在肯塔基的一場比賽上,Hamdan是如何迅速反應,在他的手下還沒回過神兒時,就已經牽回一匹受驚脫韁的阿拉伯馬的,稱讚Hamdan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學生」。
在位於東耶路撒冷客西馬尼園旁邊山上的馬房裡,一個男孩正看著22歲的Fares Salim展示他的灰色阿拉伯母馬
以色列一家名叫Ariela Arabians的知名阿拉伯馬馬房的主人Eli Kahaloon和他的妻子Chen Kedar談起近年來當地阿拉伯馬業發展的情況時說:「巴勒斯坦的阿拉伯馬已經逐漸在以色列的比賽中嶄露頭角」。
Kahaloon先生估計今年5月份在以色列北部舉行的阿拉伯馬選美比賽上,60-70%的參賽馬匹(總數為165匹左右)的馬主為住在以色列境內的巴勒斯坦人;儘管獲得入境許可和通過軍事檢查非常麻煩,還是有來自約旦河西岸的10-20匹阿拉伯馬到邊境這邊參賽。
Al-Obeid馬房,21歲的Mustafa抱著一匹剛出生4天,尚未取名字的阿拉伯小母馬。
Kahaloon先生進一步說道:「最近10年,通過購買更優秀的馬匹開展繁育,巴勒斯坦地區的阿拉伯馬質量顯著提升」。在一場選美比賽的VIP區裡,以色列馬主和巴勒斯坦馬主混坐在一起,欣賞著比賽,共同為馬匹的精彩表現喝彩。
「這項競賽與政治無關,」來自約旦河西岸的阿拉伯馬繁育人Mohammad Al-Mahdi如是說:「在這裡,我們不是對手而是朋友,我們都是愛馬之人」。
Sami Salim牽著一匹灰色阿拉伯母馬,背景是耶路撒冷城的圓頂清真寺。
出處:「阿拉伯馬」微信公眾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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