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僑網8月29日電 據《歐洲時報》報導,8月6日,坐落在中國廣西桂平市西山腳下的「日出西山」國際空間美術館揭牌,它由中捷藝術家夫婦覃琨瑛和伊瑞二人共同創建,「我們希望為國際藝術家提供一個創作空間,以後將組織更多國際美術大師到桂平創作。」覃琨瑛說。
從上個世紀90年代起,夫婦二人就往來於中捷之間,不僅身體力行在創作中融合中捷兩種文化傳統,更在更廣泛的層面為中捷兩國的藝術交流搭建橋梁,這是中捷在藝術領域互動的一個縮影和延續。
8月15日,捷克藝術家伊瑞(Jiri Straka)在北京接受記者專訪。(《歐洲時報》/卞正鋒 攝)
緣於齊白石畫冊的跨國戀情
伊瑞是中國迷,講中文,畫水墨畫,寫一手漂亮的中文。因為對中國文化的熱愛,他來到中國,並由此與覃琨瑛相識相戀。
伊瑞與中國的緣分開始於小學五六年級,那時他偶然在父親的書架上看到了一本齊白石的畫冊。「我一看到就非常迷戀,沒有什麼邏輯可以解釋。」他在接受採訪時說。
伊瑞的父親是建材商,不懂中國畫,書架上之所以會出現齊白石的畫冊還要從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一個捷克藝術家說起。中捷文化藝術交流在中西文化交流中別具特色。早在19世紀英、法等國對中國文化藝術開始研究與推崇,但一戰後西方各國對中國文化藝術的熱情逐漸冷卻,這時捷克對中國文化藝術的熱愛卻真正開始了。30年代初捷克藝術家齊齊爾(Chytil)在北平藝專任教時認識齊白石並成為摯友,當時齊白石還沒有揚名全中國,但齊齊爾卻非常欣賞,傾其所有收藏了齊白石的上百幅精品和許多藝術品帶回了捷克。齊白石的作品也因此在捷克流傳。
齊齊爾回國以後,組織了幾場中國藝術品拍賣會,並把所收藏的齊白石作品都捐給捷克國家美術館。從那時起,齊白石等中國近現代藝術家的作品就在捷克人心中有了存在。而伊瑞的父親收藏的齊白石畫冊是由捷克美術史家、漢學家海茲拉爾編寫的,其中也著重介紹了齊齊爾和齊白石的淵源。伊瑞的父親愛好收藏,這本畫冊在捷克出版發行後,他便買了一本。
幼年的伊瑞對齊白石的畫作一見鍾情,後來他去哪兒都要背著那本畫冊,「所以他的同學都叫他』齊白石』,現在大學同學遇到,還這樣叫他。」覃琨瑛說。現在伊瑞把這本寶貝畫冊捐給了北京畫院齊白石館。
高中畢業後,伊瑞為了繼續學習中國畫,選擇到布拉格的查理大學學習中文,「當時我經常去拜訪捷克的一位漢學家,他告訴我,如果想理解中國繪畫的精髓,必須吃透中國文化、歷史和哲學。」
1995年,伊瑞隻身來到中國北京的中央美院,繼續自己的中國畫學習。「當時我對這種技法簡直到了痴迷的程度,有好幾年的時間,什麼都不畫,只練習梅蘭竹菊。」伊瑞說。
中央美院的時光還成就了他和同班中國同學覃琨瑛的姻緣。覃琨瑛當時讀研究生,和伊瑞的座位非常靠近。而且由於覃琨瑛看上去也有點像外國人,讓身為留學生的伊瑞感到很親切,「老師說什麼我聽不懂就問她,有時候她也聽不懂,因為她是廣西人,但當時我不知道,我以為她是韓國人。」就這樣兩人慢慢走近並相戀。
從中央美院畢業後,伊瑞帶著覃琨瑛回到捷克完婚,伊瑞在捷克國立美術館亞洲分館從事中國畫的修復和研究工作,覃琨瑛則在查理大學中文系教授書法。但後來因為國立美術館的人員變化,亞洲館不再受重視,同時伊瑞也更想從事創作而非研究或修復,所以夫婦二人帶著兒子又回到中國,當時北京通州成立了一個藝術區,良好的創作氛圍給了兩人不少創作靈感。
捷克藝術家伊瑞(左)、中國藝術家覃琨瑛夫婦。(《歐洲時報》)
延續和拓展中捷的藝術互動
得益於幾十年幾代藝術家和學者在溝通中捷藝術中所付出的努力,中國藝術展在捷克受到歡迎。「以水墨畫為例,捷克人對水墨的整體理解水平可能要超過歐洲其他國家,他們對中國近現代藝術很有親切感,這也是一個長期積累的過程。」覃琨瑛說。幾年前,夫婦二人的朋友開了一個拍賣行,從捷克民間收了很多中國畫,這也從一個側面體現出捷克人對中國畫的熟悉度。
除了傳統繪畫,中國當代藝術也是從捷克打開在歐洲的缺口。同樣是在1997年,名為《中國面孔》的當代藝術展在捷克魯道夫美術館舉辦。「魯道夫美術館是歐美是頂級美術館之一,在那兒辦了展以後,就很容易在其他藝術館展覽。」覃琨瑛說。而在魯道夫美術館館長來中國選擇參展的中國藝術家時,伊瑞也全程跟隨,充當了助手的角色。
基於自己在捷克策劃中國藝術展的經歷,覃琨瑛認為,中國藝術「走出去」最難的不在於當地受眾不能接受,而在於中國的美術館等機構和當地合作者之間在文化和規劃方面的差異,「歐洲人什麼都慢,有時候我們這邊特別著急,都覺得來不及了,那邊還是不慌不忙。而且歐洲的美術館和畫廊都有長期規劃,如果要做一個展覽,可能要等三年。」
在布拉格定居一段時間後,伊瑞和覃琨瑛又回到中國北京。兩人在2012年5月共同創辦了中捷當代美術館。「我們希望開展國際間的文化藝術交流,在全球化語境中謀求中捷當代藝術發展演進的最大可能。」覃琨瑛說。
今年6月,中捷當代美術館也參與了老斯科納作品北京展的策劃,老斯科納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離開中國後,沒有能再回來,但是他關於中國和受中國文化影響的作品卻回到了中國。
而那本讓伊瑞迷上中國的齊白石畫冊則被伊瑞捐給了北京畫院齊白石館,北京畫院副院長吳洪亮又參與把這本畫冊的中文譯本引入中國。幾代中捷人之間的藝術紐帶一直在延續。
捷克藝術家伊瑞向記者展示其中國畫作品集。(《歐洲時報》)
在融入中堅守本土意識
覃琨瑛伊瑞夫婦都是在中西文化之間遊走的藝術家,兩人在吸收和融入對方所在的文化傳統時都堅守著自己的本土意識。
伊瑞開始學習工筆畫,但這在他跟著覃琨瑛回她的老家—廣西桂平過中國年後有了變化。在桂平他看到了原來在北京看不到的東西,亞熱帶的植物、菜市場上被屠宰的動物和陳列的動物內臟,中國西南部獨特且生猛的日常對他形成了不小的衝擊,「在那兒我發現了一個新的空間,也感到工筆畫離我比較遠。」同時,伊瑞也覺得水墨畫對自己更有挑戰,因此從那時他開始畫水墨畫。
但伊瑞畫的不是中國傳統的水墨畫,他的更具有直接感,融入了很多西方的元素。比如他用水墨在宣紙上呈現雞、羊、豬的心臟、被拍死的蚊子、公路上被汽車碾死的小鳥,把這些生活中尋常的事物放大到不合比例的大尺寸,給觀眾造成觸目驚心之感,但在構圖、造型、色澤上傳達出濃厚的中國古典文化意味。
這種在「之間」的體驗對伊瑞很重要,這也經過了一個艱難的過程。一開始,作為狂熱的中國迷,伊瑞畫水墨畫,說中文,也在中國生活,但他意識到自己骨子裡還是捷克人,不能完全融入中國文化的傳統,這讓他很痛苦。但現在他和自己的雙重身份和解了,甚至覺得這是一種很好的狀態,「我可以從西方的視角看中國,也可以從中國的角度看西方,這讓我對自己的文化傳統有了新的認識。就像一位捷克漢學家回答』為什麼要學習漢學』的問題,他說是為了更好地理解自己。浸入一種截然不同的文化讓本來習以為常的東西變得不尋常,這不是好與不好或者對不對,而是認識差異本身就很重要。」伊瑞說。
覃琨瑛也是如此,「我畫工筆畫,但受到西方的很多影響,比如我不用傳統的顏料,而是用丙烯創作。我和伊瑞都』崇洋媚外』,他喜歡中國,我喜歡捷克。」而在作品中,覃琨瑛在中西文化之間的特點表現得更加明顯,它們在西方嚴謹細緻的構造中融入了東方任情發揮的意韻。同時,覃琨瑛的本土意識也來自她獨特的取材,很多都是廣西桂平的元素,菜地裡的包心菜、魚販裝在盆裡的魚、舊房子裡的牙刷和漱口杯都是她的素材。「現在每次有國外的朋友來中國時,我都會特別推薦他們桂平看看,它還保留著在現在很多中國城市已經消失的景象。」覃琨瑛說。(周睿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