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有一樵夫,娶了個農家女為妻。妻子雖荊釵布裙,卻光彩照人。鄰人們都說他不知哪世修來的福,討了個又漂亮又能吃苦耐勞的好老婆。
娶了這等賢惠美貌的妻子,樵夫心滿意足,日子過得再苦,他也感到像是喝了蜜糖一般甜。夫妻倆你恩我愛,情深意篤。
樵夫每天上山砍柴前,妻子總是想方設法讓他吃飽;樵夫生怕餓壞了妻子,總是吃個半飽便裝作吃飽了,多留些給妻子充飢。
一天傍晚,樵夫上街賣完柴,肚子餓得「咕咕」叫。回家還要走幾十裡山路,不吃點東西哪有力氣趕回家?他猶豫再三,終於跨進了點心鋪,買了三個油炸餜子,三口兩口便吞了下去。
七尺長的年輕壯漢,三個餜子還不夠填肚子底,但他數數腰袋裡的錢,賣柴所得不多,要是自己吃個飽,妻子就得忍飢挨餓。他咽了咽口水,打算付了錢離去。
他剛站起身,旁邊座位上的一個漢子開了口:「兄弟,三個餜子哪能填飽肚子?不要餓壞了身子,多吃點兒再趕路。」
樵夫看看朝他說話的人,與他素不相識,他便靦腆地一笑,說:「我以打柴養家餬口,每日賣得的柴錢不多,這些錢還得留下些作家用,不能把腰袋裡的全用光。」說完便要付錢離店。
那人一把拉著他說:「兄弟,你要是餓壞了,今後怎能上山打柴?你不能打柴,怎能養家活口。還是吃飽了再走。」
樵夫聽了連連搖頭:「不可,不可,豈能飽了自己餓了妻子。」
那人笑了笑,說:「你儘管吃飽,錢由我付。」
樵夫忙道:「多謝先生好意,我與你素昧平生,實在不敢相擾。」
那人拉著他不放:「『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弟身上不便,就由我來作個東,又有何妨!」樵夫脫不開身,只得坐下。那人叫店家拿餜子來,讓樵夫吃個飽。
樵夫實在推辭不過,吃了兩個,那人再三相勸,他又吃了幾個。這時他已有半飽,無論那人怎樣勸他,他都不肯再吃。那人只得作罷,算清了帳跟樵夫一起出店。
「兄弟,」那人說:「打柴十分辛苦,所得又不多,何不做點生意,多賺點錢財?」
樵夫嘆口氣說:「要做生意,須得有本錢,我和妻子連飯都吃不飽,哪有本錢去做生意!」
那人說:「這不是難事,我願相助,你只管跟我走,我給你點兒錢財。」
樵夫連連搖頭:「這個使不得,這個使不得!無功受祿,實不敢當。」那人不再說什麼,只顧拉著他前行。
走了四五裡,出了齊門,來到一荒野處。那人蹲下身子扒開浮土,現出三個瓷壇,打開瓷壇封口一看,哎呀呀,裡面全是白花花的銀錠!
那人朝樵夫看了一眼,說:「這三個罈子裡的銀兩,任憑兄弟取用。」
樵夫見了這麼多銀兩,不免心動,暗暗想道:「如今先向他借些作本錢,以後歸還他便是。」那人再三要他拿,他便從壇中取出兩錠白銀。
那人要他多拿些,他說:「能有這些,於心已足。日後待我有了贏餘,一定如數歸還仁兄。」
那人道:「什麼還不還的,只管多拿些去,這些銀兩空擱在這裡,終亦無用。」
那人又從罈子裡拿出十幾錠白銀,一齊交給樵夫,樵夫沒法拿,他便叫樵夫將外衣脫下,將銀錠包在衣服裡拿回去。
等到樵夫將銀兩包好,那人說:「蒼天有眼,善人自有善報。兄弟回去後須勤奮,不義之財不可取。」說罷,與樵夫作別而去。
樵夫心花怒放,一口氣跑回家中。一跨進大門,他便高聲嚷道:「賢妻,我發了大財回來了!」
他的妻子正在灶下燒飯,回頭看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看你急成這樣子,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他將妻子拉到屋內,抖開衣服對妻子說:「你看,這是什麼!」
看到妻子滿面驚訝的樣子,樵夫得意地說:「怎麼,我沒騙你吧,這些銀錠,足足有一千兩!」
妻子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想銀子想瘋了,拿些紙灰來逗我?」
樵夫聽了一愣,低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帶回來的哪是白銀,原來都是紙錢灰!
樵夫知道遇上了鬼,這個鬼故意跟自己開了個大玩笑。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說給妻子聽。
妻子聽後安慰他道:「我們沒失去什麼,不必為此懊喪。這個鬼有句話倒是說得對:『不義之財不可取'。只要我們不貪心,勤勞節儉過日子,總不至於衣食無著。」聽了妻子的話,樵夫連連點頭。
從此以後,樵夫更加勤勞,他的妻子治家有方,家裡漸漸有了贏餘。多年以後,樵夫家亦至小康。
參考資料《留仙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