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王宛平,軍人家庭出身,父母兄弟皆軍人;從小跟隨父母走南闖北,說不上籍貫是哪裡;15歲當兵,復員後當車工,1977年底參加「文革」後第一屆高考,考入吉林大學中文系;大學畢業分配國家機關做公務員。為圓文學夢,考入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讀研,畢業後留校執教至今。
上世紀80年代開始文學寫作,發表過長中短篇小說和散文100多萬字。近年來,創作方向為電視劇劇本寫作,其作品有《曼谷雨季》、《天在上》、《我的淚珠兒》、《幸福像花兒一樣》、《新上海灘》、《金婚》、《甜蜜蜜》等。
自我評價:寫比說強很多,最佩服能說會道者,自認當教師是選錯職業,從不認為教會過學生什麼。最初想寫小說當作家,考入中戲又想做舞臺劇編劇,而以結果論能力,似乎更適合電視劇編劇。
丁丁,1985年出生。在母親的影響下,從小喜愛讀書寫作。《小牲口》從最初動筆到完稿,歷時六年,讀過此書的文學和出版界人士認為該作品是近年來不可多得的作品。兩代人的創作
見到王宛平,是因為她的女兒丁丁寫的小說《小牲口》。做媽媽的,不放心女兒獨自見記者,跟著就一起坐下聊聊。
挺難相信《小牲口》是出自1985年出生的丁丁之手。在這個灰色而壓抑的故事裡,主角是一群十二三四歲的孩子,而他們都是校園暴力的主角。比起王宛平的《金婚》、《甜蜜蜜》裡的溫情、感動與主旋律,《小牲口》展示的是世界盡頭的冷酷仙境。誰又能想到,這一切竟然也是丁丁曾經的人生親歷,而坐在對面的丁丁素麵朝天,乖巧秀氣,看不到絲毫因為經歷而留下的痕跡。
不過,對初中的那段生活,丁丁如今說起來還是唏噓不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挺可怕的。還好,都過去了。」
對丁丁來說,讓許多大人讀後都難以平靜的《小牲口》,如今更多的是一個完成了的儀式、一段過去青蔥歲月的記錄。
「校園暴力總是有人去關注,關注那些幹壞事的孩子們,關注他們如何步入歧途,是誰造成他們那顆冷冰冰的心。他們的壞是可追溯的,他們的所作所為是有依據的,他們比耿穗穗、宋斯文、郭婷這樣的孩子更有個性,更有故事。他們似乎更需要保護,他們應該再受到教育,受改造,再次得到機會,他們只是孩子而已。」
王宛平卻不無愧疚地說:「如果我能早一些當編劇,或許就能有好一點的條件讓丁丁讀一個不錯的學校,也不會有那段噩夢一般的日子。」
「如果」只是如果,沒有人可以假定地生活。只是,沒有了那段殘酷,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這冊《小牲口》。甚至可以說,王宛平或許就錯過了女兒的文學天賦!「小說改了三稿,才最終付梓。後來給史航、劉震雲他們看,都覺得孩子真得寫得不錯。她在文學上,看來是比我更有天賦!」
近期,《小牲口》的同名電視正在全國甄選主演。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丁丁會像王宛平一樣,在劇本創作方面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最近在寫一部新小說,主題還是關於孩子的成長。至於影視方面的創作嘛,我覺著自己更適合編電影?」丁丁笑著說。
寫出現實的《小牲口》
《青年時訊》(以下簡稱問):書名為什麼叫「小牲口」?
丁丁(以下簡稱丁):故事的主題是關於一群無法無天,生活沒有規則的小孩兒,最初想到的書名是「小動物」,靈感來自王朔的《動物兇猛》。但「小動物」這個名字起得太可愛,「小畜生」、「小野獸」又太過了。「小牲口」最合適吧。這是一群無意識犯下錯的孩子。
問:王老師起筆寫這樣的故事會不會更殘酷?
王宛平(以下簡稱王):「殘酷」是對心靈的傷害,特別是你很弱小的時候。
問:王老師的作品中這樣灰色的主題很少,通常都是充滿陽光。
王:因為現在生活很美好,充滿陽光。
問:丁丁怎麼想到寫《小牲口》這樣一個故事?
丁:經歷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寫了這個故事。小說來源生活。
問:你也是80後,卻不寫80後時髦的風花雪月。
丁:也許他們對風花雪月的體會多吧。我對風花雪月沒有太多的感觸。
問:過去的經驗對丁丁影響大嗎?
王:肯定有影響。再加上她從小比較敏感,這些事情會在她的記憶裡留下印象的。初中的生活她過得很辛苦。自從她考取別的高中以後,生活就很平靜了。那會兒她把這個故事的雛形,也就是她平時記下的日記給我看,我覺得挺不錯的,所以鼓勵她寫下去。但是那些日記很殘酷,我看著很難受。
問:丁丁是屬於故事裡的哪一類?
丁:好孩子類型。
問:有再回原來的學校故地重遊嗎?學校的現狀還是和你讀書時一樣?
丁:表弟在原來的學校讀初中,和我們那會兒讀書時大不一樣,好多了。
問:海外關於校園暴力的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都很多,比如:《大象》。和你的《小牲口》有什麼區別?
丁:《大象》很客觀地把一個事件完整地呈現出來。但是《小牲口》描寫了很多故事背後的情緒、人物心理,以及事件的原因,結構更完整吧。
王:《大象》的視角特別冷靜、客觀,但沒有涉及事件的原因。中國的現實中,像《小牲口》裡的孩子很多,強勢的孩子把弱勢的孩子打壓下去。
問:你們之間有代溝嗎?
丁:沒有。我們很平等,彼此更像朋友。寫《小牲口》的那段日子很辛苦,沒媽媽的支持,沒辦法完成!
王:我們那一代的人際關係沒她們這一代這麼複雜,很簡單,很單純。一方強過一方,打壓一方的事情,我們那一代根本沒有。雖然你們能在王朔的小說《動物兇猛》裡看到很多孩子間的打鬥,但他們不是從心靈上打壓你。和《小牲口》裡寫到的孩子間的爭鬥完全不同。
問:當時怎麼沒想過轉學?
王:轉學是件特別麻煩的事情!再不然就交一筆高昂的擇校費。
問:《小牲口》是殘酷的寫實,《金婚》、《甜蜜蜜》是不是太溫暖?
王:我對人生的陰暗面看得也非常透,也寫過諸如《婚內婚外》這樣的故事。當時很多讀者還寫信給我,說看了《婚內婚外》之後,對婚姻很失望,很絕望。
現在反倒很嚮往這些很和諧,很美好的事物,所以總是寫一些溫暖的故事。
丁:我最喜歡《甜蜜蜜》,尤其是這個故事的前一段,看完了,感覺心中很溫暖。
灰色或溫暖: 兩代人的創作
問:丁丁怎麼看待王老師的創作?
丁:媽媽有今天的成績,全部靠努力。她的很多朋友,覺得她有今天的成績,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付出太多,代價太大。
問:最大的代價是什麼?
王:應該是丁丁吧。我覺得對她的照顧太少,關心不夠,很虧欠。
當時,我在中戲,想寫影視劇作品,其實挺容易。可是我這個人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係,所以遲遲也沒在這方面有所發展。後來還是因為我的學生史航的緣故,我才踏入影視圈開始寫電視劇。
如果我早一點開始寫影視劇,應該能給丁丁更好一些的物質條件。比如:至少能讓她轉校讀書,讓她住在一個更好一些的社區裡。在寫電視劇的劇本之前,我們學校給大家買福利房,先需要交5萬塊。當時,我連這筆錢都拿不出來,還要四處借錢。
丁:現在好多了,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轉機。問:平時你們在創作上有沒有爭議?王:有。雖說丁丁寫小說,傾向寫實,但她
寫劇本,「編」的痕跡比較重。這時候你又需要跟她說,應該跳出虛構,接著寫實。可能丁丁在這方面經驗少,事實上她在現實中比我對生活更有觀察力,對細節的體察也更細緻。
另一點是丁丁寫東西沒有受過限制,創作的底線在哪,她不知道。她個人只是希望展現自己的創作個性,但現實中,可能她這樣的創作是無法通過的。有時候她會因為這點和我急,甚至說我只有平庸的創作。(笑)
有朋友看過她寫的故事提綱就說,「肯定通不過」,理由是因為內容太灰暗,「人物都是陽光照不到的邊緣角色,不夠主流」。雖然大家都肯定她的才華,但是才華在「主題」面前,需要做出讓步。所謂「灰暗」,其實是真實。但是你讓丁丁寫個特陽光燦爛的故事,她自己覺得太假、太虛偽。
丁:還是因為自己功力不夠吧。
王:創作的確需要功力,它需要對生活有閱歷、有領悟,這是年齡決定的。像丁丁這樣的年輕人,寫電視劇尤其生活劇,還是欠點火候。電視劇要寫好,還是要有閱歷,不能光憑天賦。
編劇的力量
問:劇本創作與小說創作有什麼區別?
王:現在很多小說都是先有劇本,再有小說。出版社也是覺得這部電視劇熱播後,出的小說有市場了,才和你約著把電視劇的劇本改成小說出版。
從劇本出發改編成小說的作品其實還是不行,文學性不夠,電視劇畢竟淺顯一些。很多小說還是很尖刻的,但是你要是把它們改編成電視劇,有些內容就需要迴避。不這麼操作,也通不過相關的審查。
問:美國編劇敢集體罷工,爭取自己的權益。就你所知,中國編劇的生存現狀怎樣?
王:我想我和大多數人的看法一致吧。從影視製作的各個環節來看,編劇的地位還是很脆弱的。整體是弱勢群體。在你成為名編劇之前,一個隨意的理由就可能讓你辛苦寫作的劇本變成廢紙。中國目前也沒有什麼編劇工會,編劇的權益沒辦法保證。以前我就碰到過這樣的情況,因為資方的一句話,辛苦寫的本子成了白寫的廢紙。
問:所以大家都努力熬成名,做名編劇。石康一集劇本已經炒到6萬,你覺得高嗎?
王:挺高的吧。(笑)
前幾天我和一個導演也在討論這個問題,我想對於一個電視劇來說,演員是最重要的,編劇應該是第二重要的吧?!你看,在美國,這次編劇大罷工,很多片子就沒人寫了。
這幾年,中國編劇的地位我看是有提高的,而且媒體也開始重視這個群體。以前,在媒體上只看到像海巖、寧財神這些編劇的名字。你看看去年,連我這樣低調的人也能時常在報紙上露個面。
另外,還需要做個區分。對電影來說,導演起決定性的作用,編劇的力量弱很多。對電視劇來說,我覺得編劇很重要,因為電視劇更依賴故事情節。比如《金婚》,講的就是些家長裡短,這就有賴編劇編的本子。
問:是不是因為很多導演不會講故事,所以才有意弱化編劇的作用?
王:這倒不是。因為電影的視覺效果更重要,導演需要在這些方面做更多的考慮,尤其一些大片。可能對一些細膩的文藝影片來說,編劇還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