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科技產業的關鍵字一個接一個的替換，而且汰舊速度比以往來得都快，其中虛擬實境（VR）在前兩年緊抓各方眼球，從 2015 年開始到 2016 年達到高峰後，因市場接受度下降，議題熱度逐漸退燒。但儘管如此，仍有一個產業低調加大在 VR 領域的投入，似有風頭將起之勢，而這就是成人影片行業。
圖丨《我的騷女時代》VR成人影片的腳本、拍攝、製作出自臺灣團隊，目前已在 YouTube 上發布預告片
一家藏身於臺灣內湖科技園區的公司——潘朵啦，就是這各領域的一個代表，他們正在製作「華人圈」第一部 VR 成人電影。這支腳本、拍攝、製作全出自臺灣團隊的《我的騷女時代》（但男女優為日本色情產業的演員），預計在 8 月下旬公開。不僅日本色情片團隊都來取經 VR 拍攝手法，就連擁有 2,200 萬註冊會員的全球最大色情網站 Pornhub，也因為對亞洲成人 VR 作品深感興趣而積極尋求授權合作事宜。
難登大雅之堂卻能變現
在談成人 VR 前，先看一下整體市場概況，根據專門研究 VR／AR 的調研機構 Digi-Capital 發布的「2020 年 VR／AR 營收預估」報告指出，在 VR 領域扣除掉硬體設備外，最大的市場在遊戲業，其次就是影片，另外，從去年第三季到今年第二季這段期間，獲得投資最多的是技術方面的創業公司，其次就是影片內容公司。從中不難看出大眾對 VR 影片的期待。
圖丨截至今年第二季VR／AR領域投資狀況（資料來源：Digi-Capital）
投入 VR 影片的業者眾多，大公司、創業公司通通都有，例如曾經領導夢工廠（DreamWorks Pictures）的製片人 Walter Parkes 在 2016 年成立 Dreamscape Immersive，專門製作 VR 影片，而且獲得大型製片廠如福克斯（Fox）、華納兄弟（Warner Brothers）和米高梅（MGM）以及知名導演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共計約 1,000 萬美元的投資。華納兄弟也跟電影放映技術公司 IMAX 合作，要在電影中提供觀眾 VR 體驗。
另外，欲借 VR 東山再起的 htc 在去年 9 月成立虛擬實境內容中心後，日前宣布與 VR 創業公司 JANUT、臺灣導演蔡明亮合作，開拍首部 VR 電影《家在蘭若寺》，瞄準今年首度將 VR 列為競賽類項目的威尼斯電影節。
上述這些投入巨資打造的大片或許能吸引消費者的目光，可光靠少數的電影大片並無法撐起整個 VR 內容產業，一般中小型公司製作的VR影片不是題材故事無趣、拍攝品質不夠高、就是受限於消費級 VR 終端不夠普及等問題，「如何變現」始終是一個困擾業內人士的大問題。而現在，成人電影使這一局面迎來了轉折的契機。
圖丨元初影像負責製作總監韋自宏（左）、元初影像助理製作張逖文（右）拍攝華人圈VR成人電影《我的騷女時代》（圖片來自DeepTech駐臺灣編輯詹子嫻）
「現在 VR 影片領域，成人片是目前唯一能變現的」，潘朵啦副董事長丁寶山在接受DT君專訪時非常直接的表明。這話說起來可能不太好聽，但卻是事實。
線上 VR 影片的變現方式大概有幾種，一種是用戶付費觀看，不論是單片購買或是按月交付租金，二是提高流量賺取廣告分成。而成人 VR 一開始就能讓用戶掏錢。
將成人 VR 內容帶進美國消費電子展（CES）和電子娛樂展（E3）而一舉成名的影片工作室 Naughty America 也支持這個論點。在短短十八個月的時間裡， Naughty America 已經發布了 146 部 VR 影片，是目前最多產的 VR 內容製作商之一。Naughty America 執行長 Andreas Hronopoulos 表示，VR 是一個重要且不斷成長的營收來源，同時用戶也願意付錢觀看。
他更近一步揭露 Naughty America 的網站轉換率，每 300 位網站訪客就會有 1 位願意花錢觀看 VR 內容，但傳統場景的成人片大約是 1,500 位訪客只有 1 位願意付費，高轉換率帶動了 Naughty America 在 2016 年的 VR 影片收入成長了 433％。現在 Naughty America 的收費方式是三天嘗鮮價 1.95 美元、每月 24.95 美元。
將場景移到亞洲，同樣有類似效益，提供成人影片服務的日本大型娛樂公司 DMM 在 7 月初接受採訪時指出，今年 4 月底 PS VR 正式在線上商店開放可以觀看 DMM 的影片，包括 1,500 部成人影片、300 部動畫、演唱會、舞臺劇等一般性影片，效益明顯。5 月份收入一舉突破了 2 億日元（約1200萬人民幣），比起 3 月份收益 1 億日元，短短一個月就翻了一倍，業績的高成長性就要歸功於 18 禁成人內容，一部爆款影片可以帶來 5,000 萬日元的累積營收，這樣的規模等同於是賣了幾萬部的 DVD。
其它國外大型成人影片網站也幾乎都走收費模式，像是以打造高質感 VR 成人影片聞名的西班牙創業公司 VirtualRealPorn，提供僅限手機或 GearVR 觀看的每月 9.95 歐元方案，或是可下載影片的每月 19.95 歐元方案。
行業新財神，觀眾新女神
曾經有人說，全球網絡流量大約有 8 成來自情色內容，雖然數字準確性有待考證，但如果要稱成人相關產業是 VR 視覺技術的應用先行者，想必不會有人反對。早年在錄影帶標準大戰中，JVC 開發的 VHS 最終打敗了索尼開發的 Betamax，原因之一就在於 VHS 支持成人電影。
圖丨JVC 開發的 VHS 與索尼開發的 Betamax
進入網絡時代，在線視頻的普及讓曠男怨女無處安放的躁動內心也有了歸宿，隨時享受來自遠方的即時視覺盛宴變成了日常。接著，視頻技術邁向了高畫質的 HD、4K 時代，觀者對女優每寸肌膚的凝視都宛如在欣賞京都的紅葉，細細品味，妙不可言。
另外，還有數年前掀起一陣風潮的 3D 技術，也曾吸引諸多成人影片從業者投入，但因為使用者的體驗實在太糟，算是成人產業少見的失敗投資。而現在，則是轉進了 VR。
為什麼成人業者對 VR 寄予厚望？在外人看來，成人電影產業是網絡普及的受益者，但其實不然，主要就是因為盜版太多，擴散太快，消費者隨便都可以搜尋到免費的成人影片觀看。漸漸的，付費收看的意識瀕臨瓦解。因此，投入成本拍片或是合法取得授權的正規業者，其實不見得能賺到「大錢」。這就是為什麼成人影視業者對 VR 躍躍欲試，希望找到新的出路。
潘朵啦總經理許瓈元直言：「一般成人影片幾乎都是免費看，業者只能賺廣告費，VR 做起來，能帶進來的收益就會高很多，這是我們期待的搖錢樹。」 VR 成了業者期待的新財神，觀眾的新女神。
Pornhub 指出，它們在 2016 年 4 月開始推出 VR 影片選項，到了年底，VR 影片流量就足足成長了超過 300％。目前每一天 VR 影片的平均觀看次數為 50 萬次，觀看 VR 片的用戶多數為年輕人群，以 25～34 歲最為集中，成長最快的地區來自美國。從這些成人公司公布的數據來看，VR 成人影片的確成功抓住了用戶的眼球。
圖丨全球最大成人影片網站Pornhub指出，目前在Pornhub網站上每一天VR影片的平均觀看次數為50萬次（資料來源：Pornhub）
目前看來，VR 成人電影算是在 VR 內容產業稍微嘗到一些好處的細分領域，不過，這個產業一直以來被視為無法登大雅之堂，過去在檯面上幾乎不見任何知名公司公開與成人電影從業者合作，生怕一靠近就被染黃，例如先前索尼就放話要嚴格禁止成人內容出現在 PS VR 上，此話一出立刻引起成人產業回擊， Naughty America 的首席信息官 Ian Paul 就警告索尼：「如果索尼不開放，就會踏上先前 Betamax 失敗的老路。」
但是，在今年 4 月大家都可以看到索尼已經開始跟 DMM 合作，Oculus 跟 HTC Vive 平臺也沒有明文禁止成人內容上架，成人電影業者就表示：「所以可以看到硬體方的風向已有轉變。」如果成人影視成功帶動 VR 設備裝置的大賣，對硬體方來說也是好事一樁。成人內容從業者與設備方就像魚幫水、水幫魚一樣，互相幫襯。
因此，儘管外界看來 VR 內容產業正卡在停滯階段，但成人 VR 影片卻愈「演」愈烈，影片數量快速成長，Pornhub 第一次推出時只有 30 支影片，去年底增加至 1,800 部，到了今年 5 月已經超過 2,600 部，Pornhub 更表示，現階段每月都以新增數百支的速度在成長。日本的 DMM 在去年 11 月開始提供 VR 影片服務，目前已有 1,500 部成人 VR 影片。現在，臺灣也有公司要加入這場盛會。
拍VR片，難度、成本都飆高
成人產業向來十分低調，DT 君實地走訪了潘朵啦。潘朵啦是臺灣合法的成人電影平臺商，向海外娛樂公司或製片商合作取得正版授權，播放的平臺包括電視頻道及手機。現在除了經營播放平臺也跨足影片自製，設立了子公司元初影像，打造華人圈的 VR 成人電影，他們前進日本拍攝了 12 部 30 分鐘的 VR 影片，將在 8 月底正式推出。
元初影像利用 14 臺 GoPro 搭配陣列攝像機固件（Camera Rig），將 14 個相機視野組合拍攝。目前有些專業級的VR攝影機不需要使用陣列攝像機固件，例如 Nokia Tech 開發的 OZO，但要價昂貴，OZO 官方牌價高達 4.5 萬美元，多半是好萊塢或大型製片公司、大型企業才願意負擔，因此目前市場上拍攝 VR 的主流方式還是以 GoPro＋Camera Rig 為主。
圖丨元初影像利用14臺GoPro搭配陣列攝像機固件（Camera Rig）拍攝VR成人電影（圖片來自DeepTech駐臺灣編輯詹子嫻）
VR 影片不像電影工業發展已有百年，因此沒有準則可以遵循，例如電影拍攝行進可以用推軌完成，但這在 VR 就無法成立，因為 360 度的鏡頭會把推軌也拍進去。因此對製作團隊來說是一大挑戰，元初影像負責製作總監韋自宏很坦白的說：「初期真是困難重重，因為跟傳統拍 2D 平面完全不同，考慮的構圖不同，甚至連腳本、分鏡表都不太會寫。」
從前期到後期都得磨合好多回，VR 設備是使用魚眼鏡頭，在拍攝環境裡的所有物體都會入鏡，包括設備或是工作人員。為了不讓這些會影響視覺感受的人或物穿幫，在正式開拍時，工作人員都必須離開，只留下演員，所以在正式拍攝前就要確定好演員的位置，以及他們會怎麼走位。而且也無法像傳統影片那樣可以多鏡頭剪接，因為在 VR 世界裡觀眾會很明顯感受到換場，沉浸感就會被打斷，因此劇組必須一鏡到底完成。
此外，在劇本設計時就必須要隨時記得展現 VR 360 度或 180 度特色的元素或劇情，傳統我們看影片就只是往前盯著熒幕看，但是要讓觀眾感受到 VR 影片的立體感，就要誘導觀眾將視線往上下左右移動，所以編劇必須設計橋段，透過演員的眼神、肢體或是聲音，引導觀眾看向不同的視角。這些都是在前期製作階段要解決的問題。
拍完之後的後期更是折磨人，第一步先歸檔分類，每一臺 GoPro 都會有一個編號，所以拍完之後，他們就會有 14 臺 GoPro 的檔案，就必須按照編號歸檔。
圖丨用GoPro拍完影片後展開後期製作，第一步就是歸檔分類（資料來源：潘朵啦）
第二步就是拼接，就是最困難又耗工的階段。由於魚眼拍攝的畫面是呈現圓形，所以必須先利用軟體將 14 個角度的影像還原成平面，接著再將這 14 張影像拼接起來。
韋自宏解釋，通常軟體只能做到六、七成的拼接程度，有很多細節就得仰賴人工手動處理，如果角度沒有拼接好就會讓觀眾看到穿幫的畫面，例如桌子歪掉、燈管斷掉等，就是一個失敗的 VR 影片。正因為需要人工處理加上電腦運算、輸出，相當費時耗時，「想要輸出一分鐘的 360 度 3D 影片，就要十倍的輸出時間，也就是 10 分鐘。」
不僅製作團隊對 VR 新技術感到陌生，演員也不習慣這樣的表演方式，像是元初影像到日本拍攝時，每天的第一場戲演員都在適應，光排演就花了超過 2 個小時，只是為了拍攝 20 分鐘的影片。丁寶山也分析，VR 成人片的成本至少是傳統片的 3～5 倍，除了採購相機、軟體、顯示卡等設備，時間成本才是佔比最大。
圖丨拍完之後，透過軟體就會將影像串接起來（資料來源：潘朵啦）
圖丨把14臺拍攝的影像拼接，但透過軟體只能完成一部分的拼接，還是會出現對接不順的狀況，例如左下方出現黑色雜影（資料來源：潘朵啦）
圖丨最後需要靠人工手動拼接，才能完成細緻的影像（資料來源：潘朵啦）
雖然成人內容從業者對 VR 的投入越來越多，但依舊有諸多問題等待克服，現階段遇到的問題多是在「暈眩」這件事上，VR 成人網站 BaDoink 執行長 Todd Glider 曾分享：「降低暈眩感是第一個大挑戰，拍攝時必須處理很多問題，包括雙眼瞳孔和視覺中心的距離、鏡頭的移動。」
韋自宏也遇到類似狀況，「運鏡速度一快、一晃，觀眾就很容易暈。」但這也不僅是成人影片才有的問題，而是所有 VR 從業人員的難題，VR 的普及還需要時間醞釀，不過，至少成人 VR 影片已經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