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記》是金庸的封筆之作。有人評價說《鹿鼎記》是金庸的巔峰之作。但是,《鹿鼎記》這部小說和金庸的其他小說有很大不同,這部小說的武俠意味已經不是很濃厚了,反而是諷刺意味更濃厚一些。《鹿鼎記》這部小說的主人公韋小寶是一個無賴、流氓,沒有一點武俠風範和英雄氣概。但是,縱觀金庸的十五部小說,每部小說裡的主人公都沒有韋小寶的人生滋潤和「成功」。
無賴韋小寶,論文,他大字不識幾個;論武,他除了擅長逃命的神行百變之外,只會些三腳貓的招式,要不是依仗隨身的三大法寶:匕首,火槍,蒙汗藥,在江湖上分分鐘就得被人秒殺。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文武雙殘的無賴,在朝廷廟堂上卻生擒了鰲拜,阻斷了吳三桂叛亂的三路援軍,還帶領清軍對俄作戰取得了雅克薩大捷,代表清朝和沙俄籤訂了《尼布楚條約》,被朝廷封為撫遠大將軍、一等鹿鼎公,欽賜巴魯圖勇號,賞穿黃馬褂,位極人臣。在江湖上他拜了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和崇禎的九公主九難為師,不僅是天地會青木堂香主,還是神龍教的白龍使。可以說是縱橫廟堂和江湖,混得風生水起。不僅如此,韋小寶還得到了鹿鼎山的寶藏,娶了七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最後隱居揚州,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當真是讓很多男人羨慕得要死。那麼,無賴韋小寶,不學卻有術,在廟堂和江湖遊刃有餘,不僅有錢,還有女人,一生非常「成功」,究竟憑什麼本事?
其實,金庸是在借韋小寶這個人物,來諷刺國民的劣根性和中國社會。金庸小說裡的人物,有的是以儒家精神來寫的,比如陳家洛、袁承志、郭靖;有的是以道家精神來寫的,比如楊過、令狐衝;有的是以佛家精神來寫的,比如張無忌、蕭峰。但是,金庸寫韋小寶卻是以官場厚黑學的精神來寫的。這就是說,在以往的中國社會,儒、釋、道的精神在實用性上都比不過官場厚黑學,不管是皈依儒家、釋家、還是道家,都不能像精通官場厚黑學那樣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金庸小說裡的人物,有的是氣吞山河的英雄豪傑,比如蕭峰、郭靖;有的是縱橫江湖的遊俠浪子,比如楊過、胡斐;有的是隱士型的人物,像令狐衝、張無忌……而只有韋小寶是流氓。這就是說,在以往的中國社會,不管是英雄豪傑還是遊俠隱士,從世俗的標準來看,都沒有流氓那樣大的「成功」。
而無賴韋小寶,在廟堂和江湖遊刃有餘,憑的本事正是官場厚黑學和流氓精神。
一、官場厚黑學
所謂「官場厚黑學」,是民國初年李宗吾提出來的。李宗吾讀遍二十四史,對照當時的社會文化和官場百態,總結提煉出「厚黑學」。實際上,這是一種對國民劣根性和中國社會的諷刺。厚黑學的精神,主要是兩個字,一個是「厚」,一個是「黑」。所謂「厚」,是說臉皮厚;所謂「黑」就是心腸黑。臉皮厚,心腸黑是官場厚黑學的兩大根本精神,在此基礎上,又衍生出說謊行騙、溜須拍馬、察言觀色、心狠手辣四大本領。縱觀韋小寶的所作所為,正是掌握了官場厚黑學的精髓。
1、說謊行騙
說謊行騙是韋小寶一生的大本事。而只有臉皮厚到一定境界,才能掌握高超的說謊行騙的技術,才能把謊話說得滴水不漏、絲絲入扣,才能騙人於無形之中。臉皮薄的人,說不了謊,也騙不了人,因為臉皮薄,所以一說謊,自己就先就臉紅了,讓人一下子看出破綻。李宗吾曾經說,厚黑學中,臉皮厚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厚如城牆,雖然很厚了,但是大炮一轟,城牆就被攻破了,意思是說雖然臉皮厚,但是被人罵得狠了,臉上還是掛不住,就失敗了。第二重,厚而硬。不僅臉皮厚,還硬,任憑你怎麼罵,我自巋然不動,這種境界,基本上能橫行江湖了。但這還不是最高境界,因為,雖然臉皮又厚又硬,但是能抵擋一時,抵擋不了一世,被人家天天罵夜夜罵,月月罵,年年罵,最後臉上還是掛不住,就失敗了。第三重境界,也就是最高境界,厚而無形。《老子》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誠哉斯言。臉皮厚的最高境界,就是厚而無形。不僅臉皮厚,還無形無色,恍恍惚惚若有若無,讓人罵都不知道從何罵起,這就獨孤求敗了。韋小寶的臉皮厚,就是最高境界,厚而無形,功夫的根底,就在於「阿Q精神勝利法」,韋小寶運用得爐火純青,所以在韋小寶心裡根本沒有羞恥這個概念。因為有臉皮厚的內功修養,所以韋小寶的說謊行騙之術,天下第一。韋小寶在多年的說謊行騙生涯中,總結出經驗,那就是說謊的時候,你要十句話裡有九句話都是真話,最關鍵的那一句卻是假話,這樣,就不容易被人察覺了。
2、溜須拍馬
只會說謊行騙還不足以讓韋小寶縱橫江湖,韋小寶另一項大本事是溜須拍馬。溜須拍馬,也就是奉承別人,給別人戴高帽子。韋小寶是在青樓裡長大的,每天看著鴇母和姑娘們奉承客人,耳濡目染,竟然在潛移默化中學會溜須拍馬的不傳之秘。後來,韋小寶在皇宮裡,在江湖上一加印證,果然妙用無窮,加上不斷改進,竟然觸類旁通,無往不勝,到了「運用之道,存乎一心」的高深境界。看韋小寶對康熙、對陳近南、對九難、對神龍教主洪安通、對遇到的所有人,都能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一般溜須拍馬,把每個人拍得舒舒服服、服服帖帖,還不自知。
3、察言觀色
韋小寶除了擅長說謊行騙和溜須拍馬之外,還擅長察言觀色,這就為他渾水摸魚奠定了基礎,使他能在每一件事中都撈到好處。說起來,這項本事,也是韋小寶在青樓裡啟蒙的,在皇宮裡,在江湖上歷練出來的。因為能察言觀色,所以能洞悉內情,因為能洞悉內情,所以能抓住機會,因為能抓住機會,所以能獲得好處。所以,察言觀色能獲得好處。韋小寶就是依靠察言觀色,從每一件事裡都得到了好處。察言觀色,是不容易的,首先,韋小寶能放低自己的身段,低到塵埃裡,這樣就能不被人重視,能躲在犄角旮旯裡觀察入微;其次,韋小寶熟諳人情世故,根據觀察到的現象,用人情世故推理判斷,瞬間就能洞悉事物的內情和本質。最後,韋小寶能抓住主要矛盾,在洞悉事物內情和本質的基礎上,他能抓住重點,拋開細枝末節,手到擒來。這樣,在每一件事裡獲取好處,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4、心狠手辣
說謊行騙、溜須拍馬、察言觀色是厚黑學中的「厚」字衍生出來的本事。而心狠手辣,則是「黑」字衍生出來的本事。韋小寶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十二歲就敢拿刀殺人,殺史松、殺小桂子、海大富、殺鰲拜、殺侍衛、殺瑞東、殺太監、殺喇嘛,都數不清他殺了多少人。只要有人擋了他的路,只要有人威脅到他的安全,甚至只要有人給他帶來一點不方便,他就毫不猶豫地殺人。這不是心狠手辣,是什麼?
二、流氓精神
韋小寶精通官場厚黑學,是他在廟堂和江湖上遊刃有餘的大本事。而韋小寶之所以能精通官場厚黑學,是因為他骨子裡具有流氓精神。流氓精神和官場厚黑學在本質上是相通的。韋小寶的流氓精神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實用主義
韋小寶這個人沒有文化,但是他不學有術。這個「術」,就是實用主義。韋小寶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能從聽說書、聽唱戲等民間文化中獲取人生經驗、社會經驗和歷史經驗。韋小寶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能從青樓、從皇宮、從江湖各個地方學會各種本事並靈活應用。這一切的根源,在於韋小寶是一個天生奉行實用主義的流氓。不管是什麼東西,什麼伎倆,只要對他有用,他就拿來用,還用得不亦樂乎。像什麼石灰粉、匕首、蒙汗藥、毒藥、火槍、銀子、烏紗帽、江湖地位,他逮著什麼就用什麼,而且產生到實效。另外,韋小寶幹什麼事,都權衡利弊,分辨親疏,對自己有利的就幹,沒利的就不幹,有好處就往上湊,有危險就趕緊躲。
2、投機賭博
韋小寶生平有兩大愛好,一是賭博,一是女人。愛好女人,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生理需求;愛好賭博,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韋小寶真正的愛好,其實只有一件,就是賭博。其實,韋小寶的一生都是在投機賭博。韋小寶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看得準,敢下注,不怕輸!所以,他總是賭贏。
3、不擇手段
之所以說韋小寶是個流氓無賴,就在於他辦事只在乎實效而不講原則,辦事不擇手段。打架殺人的時候,韋小寶全憑往人的眼裡撒石灰,給人家下蒙汗藥、毒藥,在人家背後捅刀子,偷偷拿火槍殺人等一系列下三濫但有效的手段。韋小寶追姑娘,則全憑厚顏無恥,死纏爛打,甚至是下迷藥,將七個老婆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