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北宋著名畫家張擇端的長捲風俗畫《清明上河圖》,是描繪北宋時期東京市井生活的一幅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品,在中國乃至世界繪畫史上可謂稀世奇珍畫之瑰寶。該畫採用現實主義手法和全景式構圖,生動地反映了北宋首都開封舟船往復、商賈雲集、飛虹臥波、店鋪林立、人煙稠密的繁華景象和豐富的社會生活習俗風情,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
《清明上河圖》描繪人物 684 個,牲畜 96 頭,房屋 122 座,樹木 173 棵,船 25 艘,車 15 輛,轎 8 頂,逼真地把當時開封郊外的一些田園風光,汴河繁忙的景象,船夫的緊張勞動,士大夫的悠閒自得,沿河兩邊房屋建築特色,店鋪、酒店的繁華景象歷史地記錄了下來。《清明上河圖》中的房屋建築,大體可以分為五種形式,即村宅地、城樓寺院、官僚宅第、城市居民和商業店鋪,其中佔比最大的是商業店鋪。今天,我們就來看看北宋商業建築的特色有哪些。
宋代的商業建築形式有哪些?
宋以前的城市一般都是某一行政區域的政治中心,長期實行「坊市制」,將坊與市分隔開來。坊是城市居民生活區和行政管理單位,市是交易場所。市場管理極為嚴格,周圍有高牆環繞,營業時間以市場大門的關閉為準,一般日落市門就關閉,交易時間受到限制,極不利於商品經濟的發展。由於唐末五代戰亂,「坊市制」被破壞,宋初有所恢復,隨著城市經濟的發展,東京開封的商業活動開始出現「侵街」的現象。
太平興國五年,臨街擺攤,坊中開鋪的現象越來越嚴重,打破了舊的坊市分割的城市格局,突破了交易時間和區域的限制。宋廷對這種現象雖有過幹預,但屢禁不止。北宋至道元年和鹹平中曾兩次試圖恢復坊市制,都終歸失敗。宋仁宗登基之初,將坊牆和市牆統統推倒,宣告舊的坊市制徹底崩潰。商業與作坊臨街而立,坊與市合為一體,標誌著近代城市的雛形已出現。當時的東京開封已是「人煙浩穰,添十數萬眾不加多,減之不覺少。所謂花陣酒池,香山藥海。別有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可見其商業之繁榮。
宋代的商業建築主要有三種構成形式。一種是由住宅改建而成,有臨街式和院落式,以院落式為主。臨街式店鋪常是將院子臨街一面向外敞開作鋪面房,較簡單的臨街式商店沒有後院。臨街式店鋪面闊一至五間不等,七間的較少,以三間居多。大型店鋪有時把邊上一間開作門道,車輛可進出院內。臨街的鋪面房一般為單層,多用雙坡懸山式屋頂。院落式商店多為大型店鋪,整體平面布局和建築形式多與民宅無異,只加以商業性裝修,重點在臨街的店堂門面。
第二種是根據街道和行業個性,特別進行自由布局,建築形式亦較靈活,常有平面凸凹和體型高下的變化。以上兩類商業建築以懸山頂居多,但出山不遠,這是因為商業用地緊張,房屋密連,而懸山頂交叉組合較為容易,且本身構造也較簡單,。然而一般在街的拐角處多用歇山十字脊屋頂,具有建築造型完整和景觀豐富的特點。
第三種是專為商業活動所建的房屋,即「賃官地創屋,與民為面市,收其租」。也有的稱之為「市廊」,多是建在道路兩側,類似廊廡的長屋,用以作為定期商業活動的開市場所。這種建築物簡單,投入資金少,賺得租金快,利潤高,一些官員常常利用職權佔得街道兩側,建起大批市廊,與民爭利。
北宋時,汴京城市經濟的內部分工日益專業化。據史料記載工商業至少有 160 多行,在眾多的行業中尤以飲食業最為發達。汴京各條街道、酒樓、食店星羅棋布,食攤小販比比皆是,這在《清明上河圖》中有充分的反映。《東京夢華錄》提到的 100 多家店鋪,酒樓和各種飲食店就佔半數以上。
宋代的酒店布局、建築形式是什麼樣的?
在《清明上河圖》所描繪的諸店鋪中,酒店最為突出,反映了酒店在東京諸行業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北宋東京的酒店數以萬計,城中許多地方「多是酒家所佔」。《東京夢華錄》中有「彩樓相對、繡旆相招、掩翳天日」,說的正是這種情景。宋代的酒,實行榷禁制度,稱為榷酤,嚴格禁止私人隨便製造販賣,少數王公貴族之家各造自用,須經宋廷特許方可。
由於商品經濟的發展,這種制度也在變化,已不可能把生產、製造、運輸、銷售諸環節包攬下來,而是放寬某些環節,由商人插入其間,來保證官府的經濟收入。東京在名義上不榷酒,實際上是由榷曲的辦法來代替,所以宋人方勺認為:「京師不榷酤,官置院造曲,增其值出貿,凡酒戶定年額斤數佔買,雖未榷亦榷也」。
當時店大資多的酒戶,向官府承包造酒及售酒,並在劃定的地區內,向酒店經營批發酒的業務,稱為正店。著名的有白礬樓、仁和店、宣城樓、班樓、八仙樓等。白礬樓「乃京地酒肆之甲,徒飲常千餘人」。據載當時東京的正店有 72 家之多。那些無力造酒,而從正店批發之後零售的酒店稱為腳店,腳店的數量更是龐大,僅在白礬樓取酒沽買的腳店就多達三千戶。
正店與腳店在宋時統稱為酒戶,是宋代的主要稅戶。據宋神宗熙寧年間的統計,每年酒稅達 40 萬貫,與同期的東京商稅相等,由此亦可想見酒業之盛酒店之多。《汴京遺事》詩中曾寫道:「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礬樓。」飲酒不僅是市民個人行為,而且「當時,侍從文館士人大夫為宴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為遊息之地」。
宋代的酒店布局和建築形式可分為樓閣型,宅邸型和花園型。樓閣型以二至三層的樓閣為主體,樓閣大多取九脊頂,設有腰簷、平座。首層布置散座,上層分隔為一間間的閣子雅座。或者有廊廡環繞,前闢庭院。或者不留空隙,全為樓閣。《清明上河圖》中的孫羊正店和十千腳店等大型酒樓即取後者形式。宋代酒樓十分豪華講究,如東京的礬樓、欣樂樓。
《東京夢華錄》記載:白礬樓,後改為豐樂樓,宣和間,更修三層相高。五樓相向,各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這座酒樓由五座樓房組成,彼此獨立而又相望,靠飛橋作為聯絡通道,這是一座相當龐大的建築群。因這座酒樓西臨皇宮,所以其「內西樓,後來禁人登眺,以第一層下視禁中」。東京的欣樂樓在大門和樓閣之間設百步柱廊,廊子很大,可供數百名酒女等待侍酒。
宅邸型酒店的特點是店中設有若干院落和廳堂,廊廡也多做成單間閣子,可同時供若干人飲宴使用。正如《東京夢華錄》所載:「諸酒店必有廳院,廊廡掩映,排列小閣子,吊窗花竹,各垂簾幕,命妓歌笑,各得穩便。」花園型酒店是一種上流酒店,園中建軒、館、亭、臺,種植花木,使酒店融於園林之中,其中有一些是利用舊園設店。東京新鄭門西的宴賓樓即附設亭榭、池塘、鞦韆、畫舫,使酒店富有遊宴之特色。
宋時的小酒店相對較為簡樸,一般多沿街巷或河道作敞開式布置,一至三間不等,單層歇山或懸山式,如茶酒店,又叫茶飯店;包子酒店,指兼賣各種包子和腸血粉羹之類的酒店;宅子酒店,指外門裝飾如仕宦宅舍,或是仕宦宅子改作的小酒店;直賣店,指專賣酒的酒店;散酒店,指散賣一、二碗酒的小店。這些小酒店都裝修簡單,但數量極多,為一般百姓駐足之所。
《清明上河圖》畫面基本上反映出了宋東京酒戶的狀況。在鬧市區十字路口東側的一家酒店,酒旗高懸,上寫「孫羊店」三字。門前有遮攔人馬的杈子,杈子內的楞形花柱面上一面寫著「正店」,字跡完整,一面寫「孫記」字樣,門一側另一楞形花柱上,一面寫有「香 X」二字,另一面今天已看不清楚,可能也是四字對稱。孫羊店的鋪面為二層樓建築,房屋高大,樓閣取九脊頂(歇山式),設有腰簷、平座。門面雄壯,門前搭建的彩樓歡門也特別講究。樓上高朋滿座,樓前車水馬龍。就店鋪門面而言,在畫中可謂獨一無二。酒樓後院寬出處大酒缸空倒著,成排堆放在後院,疊累數層,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該店造酒量是相當大的。
北宋的酒店裝飾有什麼樣的特色?
宋時大型酒店裝修十分富麗,門口設置高大的「彩樓歡門」,裝杈子、簾幕、懸挑梔子燈,以招徠顧客。《清明上河圖》中繪有彩樓歡門的多達七處,除了「劉家上色沉檀楝香」一家醫藥鋪外,餘皆為酒店。由於店家的資本厚薄不一,故彩樓歡門的腴大小不同,裝飾程度不同。有字號可見的如「孫記正店」、「十千腳店」,彩樓高聳,氣象壯觀。而無字號的酒店門前,從其繡旗酒招,亦可辨認。
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記述酒店的裝飾時說:「凡京師酒店門首,皆縛彩樓歡門,彩樓相對,繡笠相招,掩翳天日」。資本雄厚的孫羊正店,屋宇壯闊,裝飾豪華,彩樓歡門,氣勢非凡。圖中十千腳店的大門兩邊牆上,書有「天之美祿」四字,橫頭有「稚酒」字樣,該店應是一家推銷梁宅園子正店所造的美祿酒的腳店,美祿酒為當時汴京名酒之一。從圖中可看到該店的彩樓歡門相當高大,上面高挑一面大幅酒招,上寫「新酒」,門前人來人往,後樓寬敞高大。
宋代酒樓前的彩樓歡門可分為兩種形式:一種做成一面拍子,與屋身柱梁榫卯結合;另一種本身組成獨立的構架,圍成四方形或多角形。有的仿樓閣造型設腰簷、平座,有的以簾幕分層,作上下劃分。彩樓歡門的構造和造型特點是平地立柱,縱橫用粗細不同的圓木相綁紮,頂部兩側或四角斜出三角形片狀構架,正面或四面中部高高聳出三角框架,這些木框架有主有次,高低錯落,極富裝飾性。較大型的彩樓歡門下部還圍以柵欄,形成一區柵欄小院,環境幽佳。
與酒店在功能和形式上相類似的飲食業建築還有茶肆。北宋東京茶肆相當普遍且各有特色,如「礬樓畔有一小茶肆,甚瀟灑清潔,皆一品器皿,椅桌皆濟楚,故買茶極盛」,且以拾金不昧著稱於世。大茶坊的裝修亦較講究,店內張掛名人字畫,擺設花架,插四時花草及安放奇松異檜於門前,用以吸引顧客。茶肆在建築風格和環境氣氛上較酒店清雅。
綜述:
《清明上河圖》細緻地描繪了北宋時東京的都市風光和都市生活。由於描寫真實有據,刻畫細緻入微。《清明上河圖》成為美術史上現實主義的傑作,並由此具有了可靠的"文獻價值」,成為研究中國封建社會歷史,尤其是宋史的形象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