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說:「自由」在《肖申克的救贖》這部影片中至始至終一直是起著引導與推動作用。可以毫不客氣的話,這部電影就是對自由意識最為深刻與認真的表達。但是,我們在合上電腦,再次去回味電影主題時,你會發現社會中的人哪有什麼自由,所謂的自由自由都是偶然的和相對的。人生的真諦不過是「要不忙著生存,要不忙著死亡」。
肖申克監獄是小一號的美國社會
電影《肖申克的救贖》(The Shawshank Redemption)是導演弗蘭克·達拉邦特改編自史蒂芬·金《不同的季節》中收錄的《麗塔海華絲及蕭山克監獄的救贖》。本片是牢獄題材的,但是卻有著不同於其他同題材電影的獨特的之處。導演在通過其精心細緻的電影語言與情節設置賦予了電影無比強烈的人文意義與精神內涵,在影片中導演最為著重的是對「自由」意識的思考與表現。
這部電影中用監獄內外兩個場景的對比與轉換,來形成暗喻與指代的關係。肖申克監獄是小一號的美國社會,美國社會也就是個更大一點的肖申克監獄。這兩個不同的空間完全可以用同一個空間的視角去看待審視。
作為影片的主角安迪則經歷了由外面的大社會到監獄裡的小社會,再由監獄裡的小社會向大自然逃亡中獲得自由的兩個一前一後的過程。
最後,為什麼導演會把安迪的結局安置在西太平洋的美麗而乾淨的小島上,其實也是表達了導演的一個態度,如果導演不把安迪的結局安排在一個脫離人煙,遠離美國社會的地方,那麼,影片對自由的闡釋與反思是缺乏力度的。
也就是說,安迪逃出了肖申克監獄並遠離了美國社會,也就是說導演對自由的歸宿與定義,並不是寄託於這個現實社會當中。這個結局充滿著帶有中國道家哲學中超然世外的哲學理念與人生態度的意味。
由此可見,導演在對自由的嚮往與寄託的想像之中,並非是持有樂觀的態度,這裡對美國社會體制與生活方式有著極其的批判與否定的態度。在做這樣的結論的時候,並非單純的來自導演個人的審美態度與價值取向的限制。而是影片在從開始到最後安迪獲得自由的那一刻一直在做著自由的偶然與必然之間的思辨與探索。
我們的不「自由」大部分是金錢惹的禍
在安迪被誤判入獄之前,我們看到的安迪是自由的嗎?前面已經講過,外面的美國社會只是一個更大的監獄而已,在這個大一些的監獄裡,看似我們都有著自己的追求與實現的自由,實際上還是被束縛在名利權情的束縛之中,我們脫離不了法律、道德、世俗觀念與社會制度的限制與束縛,作為銀行家的安迪在美國社會中並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相反,他的自由生活已經被這個資本主義社會體制所吞噬,由於本身的工作原因,導致安迪的妻子無法獲得關愛與陪伴,進而引發了後來的情感糾葛與慘案。
這個時候,安迪並不是自由幸福的,他的生活淪落到用酒精來排遣苦悶的地步。
為什麼,根源在錢,根源在於資本,在於以資本作為維繫的社會體制,殺妻案的真相是被小偷殺死的,由此看來又好似不是錢的錯,不是資本的錯,不是以資本為紐帶的社會體制的錯,如果繼續沿著小偷追問的話,我們會很容易得出事實的根源,小偷的偶然闖入難道不是因為錢嗎?
安迪被冤枉,被無辜的剝奪自由好似是偶然的,偶然的時間,偶然的地點,偶然的巧合,實際上卻暗含著必然,導演也就是在告訴我們,在這個以資本為主導的社會體制下失去自由是每個人必然所遭遇的,只要是有這個大的監獄的存在,個人自由就註定了必然的喪失,而失去的方式則是充滿著不盡相同的偶然性。
不僅是安迪,他的獄友瑞德,包括那個被典獄長陷害處死的年輕人,他們喪失自由的悲劇並不是單純的人性陰暗面在作怪,而是以物質金錢為價值標準的資本社會註定了他們必然的悲劇。也就是說,是物質的誘惑,體制的悲哀,引發了人性的墮落,最終導致人們在追逐利益、安於體制的過程中一點一點的的喪失掉身上的自由。
最後,不能說我們完全的沒有了自由,只是我們所獲得的自由範域在無限制的被壓縮、限制。先是由外面的大一號的社會壓縮到小一號的肖申克監獄,然後,由小一號的監獄壓向再小一號的狹小的牢房,最後,在人們無法承受的孤獨當中被死亡無情的帶走,這是瑞德一伙人拿與安迪一起入獄的一個下賭注的犯人所走的死亡之路,這是所有人的道路。
只不過在這個殘酷的現實面前,有的人在反抗像那個被打死的不知名的胖子,有的人在適應,像瑞德,有的人已經離不開它,像老圖書管理員。
這是三種狀態,可能就是安迪的命運,也是所有人的命運,但是在影片中安迪卻在第三個階段中選擇了有別於所有人的抉擇——掙脫。
獲取「自由」的道路是艱難的
安迪的越獄成功,或者重獲自由的結果,體現的是導演給予自由、基於現實的一種浪漫式的訴求。
當然,這個訴求的合理性與可能性保持著很大的理性成分,在一個以金錢為主導的社會當中,以求個人利益最大化的一個體系之內,個人自由的喪失是必然的,只不過在無形的被體制所剝奪的過程當中,每個人失去自由的具體方式與情景存在著偶然性的差異。
可是,安迪用十九年去追求自由的道路告訴我們,重獲自由卻是如此的艱難,或者說在重獲自由的機會與可能說來說,與先前的失去自由的情況形成了相反的對比關係。
也就是說,獲得自由的機會與可能是充滿著微乎其微的偶然性的,重獲自由的必然性卻變得渺若塵沙。從肖申克監獄中擺脫出來,或者從社會體制的束縛之下掙脫出來,像安迪一樣重新呼吸到自由之氣息的人實際上是寥寥無幾。
唯有一個從靈魂深處到身體力行一直保持著對自由的堅定信念的人才擁有一絲在克服無數的挫折與痛苦之中才有碰觸到自由之身的可能。
對,只是可能,而不是必然,這一絲絲的可能性隨時會遭到突如其來的現實鋒芒的打碎與戳破。在即將獲得成功的時候,功敗垂成的可能也是有的,並且很大。安迪在追逐自由,渴望生活的經歷無聲的向我們表現了這個道理。
人生真諦:要麼忙著生,要麼忙著死
人在追逐自由時所充滿的偶然性,在安迪的身上體現的淋漓極致,如果在監獄的第一夜喪失理性的是安迪而不是那個不知姓名的胖子。那麼,被暴揍致死的可能就是安迪,如果安迪沒有雕刻石頭的癖好,就不會從瑞德那裡獲得一把小錘,即使有了這把小錘,倘若安迪的牢房面對的不是一面有相對鬆軟的石灰泥所建構的牆,那麼安迪挖洞的可能性也就絕望可能,更何況在無數次的突襲檢查當中,安迪的越獄計劃隨時都會被發現、暴露。
倘若安迪藏在聖經裡的小錘被陽奉陰違的典獄長所發現,如果安迪遇不到中途被送進監獄的年輕人為他說出妻子被殺的真相,如果安迪得不到典獄長及其屬下的信任,如果安迪的自由意志在這十九年中因為歲月的洗禮而被消滅殆盡,如果太多太多的偶然因素沒有巧合的配合在一起,那麼,安迪最終的歸宿是可想而知的。
獲得自由的偶然因素太多,而達到自由的條件卻又是那麼的遙遠、艱難,安迪在獲得自由的道路上雖然是苦心積慮、鬥智鬥勇的在於束縛自己的力量做著艱苦卓絕的鬥爭,實際上,還需要兩個必然性的硬性條件一個是堅定不移的對追求自由的意志與信念,一個是可供自己實現身體自由的物質基礎。
兩者缺一都無法獲得理想中的自由,而現實中的我們,要麼是擁有豐厚的金錢而喪失了心靈的自由意識,要麼是保持著心靈的自由信念而沒有充足的經濟基礎,要麼就是兩者都一無所有。安迪在監獄中自始至終就一直保持著一顆靈魂的自由信念,這顆自由的種子一直壓抑在他的心靈深處蠢蠢欲動,時刻等待時機體享受自由生長的愉快與幸福。
安迪先是在修理屋頂的時候冒險為獄友們贏回尊重與尊嚴,體驗了一下自由的美麗與溫暖,中途又大膽的在獄中播放莫扎特樂曲——費加羅的婚禮,重溫精神的自由與解放,再到最後忍受著骯髒有醜陋孤注一擲的爬過通往終極自由的下水道,徹底的獲得自由的感覺與解脫。
安迪逃離前夕同瑞德的交談中說過一句哈姆雷特特式的話語,「要麼忙著生,要麼忙著死」。由此可見,安迪對於自由的追求無論在心靈上還是在意志上都保持的極強的熱情與力量。對於那些已經適應了制度的束縛,喪失了自由意識的人,像瑞德與那個圖書管理員雖然獲得了假釋,雖然給了他們一層更大的自由。
但是他們骨子裡的自由意識已經喪失殆盡,老圖書館員最後在小旅館裡用繩子自殺的結局,也就是在向我們說明,一個喪失了自由意識的生命是可悲的,沒有了自由意識也就意味著生命開始向現實屈服,也就意味著喪失了對生活的渴望與想像,同時也反映出一個作為鮮活生命體在人生的道路上所表現出的恐懼與迷茫,這種毫無自由意識的人無論在這個處在多麼寬鬆的體制中亦或選擇怎樣的生活方式去生存,老圖書管理員的悲劇告訴我們,這樣的生命、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存在,雖生猶死。
所謂的「自由」是偶然的和相對的
與之不同的是,安迪不僅時刻從靈魂深處保持著強烈而清晰的自由意識,而且在用現實手段暗暗的為自己的身體自由積蓄條件。導演告訴我們,要想從一個以資本主義體系為基礎的社會環境中獲得真正的自由,除了時刻保持堅定的自由意識之外,還要具備豐富的資本條件。
安迪從肖申克監獄逃離出來,並沒有獲得徹底的自由,就像上面所提到的,外面的社會只是一個更大一點的肖申克監獄而已。(巧合的是劉鎮偉的電影《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中,唐僧在牛魔王關押的牢房中對至尊寶也表達過類似的觀念)。
安迪要想獲得最終的自由,不僅要通過一把小錘來獲得從肖申克監獄擺脫出來的自由,而且要通過為典獄長做假帳得來的金錢來實現超越外面的社會制度的自由。最後,隨著海風飄蕩在銀色沙灘上的自由是徹底的,也是理想的,是幸福,也是沉重的。
要想獲得真正的自由是如此的艱難與痛苦,時間與壓力是消滅自由意識的條件,也是獲得自由狀態的過程與手段。在這個過程當中如果沒有個人足夠的智慧、能力、勇氣與毅力是難以實現的,生命力羸弱的人不會擁有長久的自由意識,甚至根本不會具有絲毫的自由意識,唯有像安迪一樣生命力堅強的人才會在殘酷的現實與牢固的體制面前忍受著時間的煎熬與壓力的考驗來完成對自由的訴求與渴望。
一個喪失了自由意識的人在自由喪失的必然性面前不應得到人們的可憐與同情。恰恰相反,在面對獲得自由的偶然性面前,人們應該為那些敢於為自由之理想而甘願忍受痛苦與犧牲的人感到崇高與佩服。導演為我們塑造了安迪這樣一個值得我們同情與深思的角色,在物慾橫流的社會體系當中,在一個以利益目的作為追求價值的體制之下,人們是否已經遺忘了自由的存在?
一個對自由沒有了任何意識的人,又能如何對自我的實現與理想的追求找到真正的目標與方向呢?導演在影片中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理性與藝術化的表達,人只要是始終保持著對自由的思考與渴望,並敢於為自由而追求奮鬥,就存在著獲得自由的可能。
總結:
最悲哀的事情不是客觀存在的現實壓力限制了我們對自由的實現,悲哀的是自由在你面前,而你卻喪失了對自由的意識與興趣。無奈的事情正如尼採所形容的人的精神歷程一樣,一個人的精神會經歷由駱駝的忍受到獅子的掙脫再到孩子的純粹的過程,很多人在掙脫的階段而不得脫,最終又回到了駱駝的承受狀態中安然度日,只有少數的人,像安迪一樣意志堅定、生命力頑強的人才能在冷酷而痛苦的掙扎中獲得最後的分娩與自由。
(本文作者李鵬。原創不易,侵權必究。確需轉載請先私信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