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狗倒碗飯

給狗倒碗飯

　　□駱駝（四川）
　　父親轉過老家的牆角，一直順著蜿蜒的石梯路向上。然後轉過一個胳膊肘大彎，再從坎上的那條田埂上走過去。最近，父親每天都要在這條路上往返3次。這個畫面，是我哥通過微信視頻發給我的。
　　父親是去給坎上那戶人家養的狗餵飯的。那狗的主人叫春林子，年前從外省回來，有症狀，被拉走隔離了。
　　其實，春林子家與我家的直線距離，就幾十米。但必須繞道數百米，方能到達。對於父親的舉動，很多鄰居都不解。二表叔說父親，沒骨氣，春林子那樣傷害你、傷害大家，你還去管他家的爛閒事，沒骨氣！
　　父親沒有回覆二表叔。他對村幹部說，你們安排人把春林子的老母親照顧好就成。那狗東西沒回來前，給他那條狗倒飯，我管了。
　　二表叔說的沒骨氣，是因為父親說過氣話，就算春林子死了，也沒人管他！
　　有一條祖輩留下來的老路，一直經過春林子家房前，幾年前，春林子突然將那條路攔腰挖斷了，並在斷口的兩頭，栽上了兩叢刺藤。他的理由是，過路的人經過他門口，腳步嚴重影響了他家的狗睡覺。沒辦法，父親和院子裡幾個老人一起，從我家的竹林裡修出一條路來，重新連接起祖輩留下的那條老路。事後，春林子站在坎上罵父親管爛閒事，砍了竹林，影響他看風景。
　　提起春林子，鄉親們就沒有好臉色。那年，村裡新修柏油路，公路要經過春林子的自留地的坎下面、我三爺家的自留地。三爺不要一分錢的補助，還捐出2000元。那天，路鋪到三爺的自留地時，不知春林子一下從哪裡冒了出來，躺在工程車前就不起來，他說修公路震動了他家自留地的地基，傷了他家的風水，自己除了不交那戶均800元的集資款外，還要求院子裡凡是要過這條路的人，每人給他拿100元錢作為補償。否則，他就不起來。
　　父親當即說，你沒錢就直說，不要耍這些橫。集資款800元，我給你墊付了，你啥時有，啥時給。沒有，就當我捐給集體了。
　　春林子說，我昨晚數了一下，我們院子裡和周圍要走這條路的，至少54人，啥時把錢給我湊齊了，我就起來。
　　包工頭一聲令下，工程隊幾分鐘內就走了。通往我老家村民小組那條路，多年後才鋪好。
　　怎麼說呢，我老家那個村，遇事搗亂的，一定有春林子；告狀、惹事的主角，多半是春林子。這樣的角色，人們看見他家的石頭都會來氣，誰還願意管他家的狗哦。
　　父親卻樂此不疲。
　　昨夜，我哥打來電話，要我看幾段他發來的視頻。
　　第一段視頻裡，春林子已經回到了老家，他坐在他老媽身邊說，謝謝村幹部在他們被隔離期間，發來的那些大家照顧他老媽、照顧他家的狗的視頻。春林子痛哭流涕，直罵自己以前豬狗不如，關鍵時候，還是鄉親們在幫他，連他的狗，都管得那麼好。
　　第二段視頻裡，春林子像瘋了一樣，拼命地挖著他栽下的兩叢刺藤。我哥說，春林子挖掉刺藤後，將那條被他挖成的溝裡填上土，夯實。春林子將準備鋪院壩的石板，鋪在了家門前的那段老路上。
　　我打電話問父親，為什麼要堅持幫助春林子。
　　父親說，這哪裡需要理由啊。狗的主人再怎麼不叫人，但狗沒罪啊。鄉裡鄉親的，誰不遇到難處啊，只要用真情，石頭都可以焐熱……